九曲丧钟 (全本)作者:多萝西·利·塞耶斯





绳子——啊! 波特害怕,他想吊人,波特不想看吊人,波特跑了,他从法衣室的窗
户往里看,那个黑胡子躺在地上,威廉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绳子,啊,天哪! 啊,
天哪! 波特不喜欢绳子,波特经常梦见绳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这是第九个,波特看见他吊在那里。哦! ”、“我觉得你是在做梦,”警长说,
“据我所知,没有什么人被吊起来过。”

  “我是亲眼看见的,”波特坚持道,“太可怕了。不过你也别太在意,也许可
怜的波特只是在做梦。”他变了一副脸色,“你放我走吧,先生,我还要去喂猪。”

  “天哪,”布伦德尔警长说,“你认为他的话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吗? ”

  温姆西摇摇头。

  “我觉得他确实看到了什么东西——不然他怎么知道绳子是从法衣柜里拿出来
的? 至于说吊人,我想没有这回事,他对上吊过于恐惧,因而得了上吊综合征之类
的心理疾病。那个人不是被吊死的。你认为波特说的是哪个星期一晚上? ”

  “不可能是一月六日,是吧? ”警长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尸体在一月
四日就被埋起来了,也不可能是十二月三十日,因为勒格罗一月一日才到——如果
你看见的那个人确实是勒格罗的话。除此之外,光凭他说的水煮肉,我还是没法判
断到底是星期日还是星期一。”

  “我能,”温姆西说,“他星期天吃的水煮肉和蔬菜,牧师告诉他要感恩他就
照办了。星期一,他吃的冷猪肉和豆子——也许是罐装的——他觉得应该再感一次
恩,就到教堂感恩去了,应该是在晚上,因为法衣室里亮着灯。”

  “没错。波特和他姨妈——一位正直的老人住在一起,不过老人耳朵不太好使
了,他经常半夜偷偷溜出去,这些白痴有时候像魔鬼一样狡猾,不过到底是哪天晚
上呢? ”

  “是牧师做感恩布道的第二天。”温姆西说,“为圣诞而感恩,应该是十二月
三十日,为什么要排除呢? 你并不知道勒格罗是不是一月一日才到的,那是克兰顿
来的时间。”

  “我还以为克兰顿已经被排除了呢,”布伦德尔先生反对道,“现在威廉·索
迪嫌疑最大。”

  “那我在桥上碰见的那个人是谁? ”

  “肯定是勒格罗。”

  “哦,也许是吧——尽管我仍然认为他是克兰顿,或是他的孪生兄弟。如果我
一月一日碰见的是勒格罗,那他就不可能在十二月三十日被威廉·索迪吊起来,再
说,他也不是吊死的,而且,”温姆西得意地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他是
怎么死的! ”

  警长哼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说,无论怎样,我们都必须找到克兰顿。你为什么这么确信是十
二月三十日? ”

  “我这就去问问牧师,他做感恩布道到底是哪一天,问维纳布尔斯夫人也可以,
她可能记得更清楚。”

  “我再去找索迪谈谈,波特的话我一句都不信,吉姆·索迪又是怎么回事? 他
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

  “我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警长,高德上面的绳结不是水手打的,
我敢发誓。”

  “哦,是吗! ”警长说。

  温姆西回到房间,发现教区长正忙着谱写一段高音大调变调曲。

  “等一下,孩子,”教区长把烟灰缸向客人推了推,“等一下,我正在写最后
一段,好告诉沃利·普拉特如何演奏,他最近有点‘犯迷糊’——这是英语的老词。
这里他是怎么演奏的? 第九主音应该有女王式变奏—我看看,我看看——51732468,
15734286——第三音和第四音是这样的——5 1372468 ,15374286——第三音和第
四音弄反了——13547826——啊! 问题在这里! 第八音应该回来。怎么了? ——记
住! 我真笨死了! 他忘了变调,所以回不来了。”他用红笔在纸上划了一道,迅速
地写了几个音符。“好了1 51372468,15374286——现在她像小鸟一样回来了! —
—13572468,好多了。现在复奏部分应该能回来了,我这就记下来。二到五,三到
二——好,好——这就成了15263748,第二段结束的时候有踢踏姆斯变奏,重复一
遍再开始。我这就记下来,旋律结束的时候我得简单记一下。第二到第三,第三到
第五,第四到第二,第五到第七,第六到第四,第七到第八,第八到第六,这是普
通旋律,然后变调,平调,变调,变调,三平一变。不知道为什么,红墨水怎么这
么不好用。看! 我袖子上又蹭了一大块! 在中间奏出,进、出、复原,重复两遍。
不错。”他把几张写满音符的纸推到一旁,用裤腿蹭了蹭手指上的红墨水。“你有
什么事?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

  “哦,牧师,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年冬天你的感恩布道是在哪个星期天做的? ”

  “感恩? 哦,我喜欢这个差事。知道吗,我发现人们特别爱发牢骚——真的—
—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很头疼,连农民们都开始发牢骚了。去年丰收节上我跟他们
说——哦,你问感恩布道——嗯,每年丰收节上我都会讲道……

  没有那么早? ……让我想想,我记性不太好了,恐怕……”

  他冲向门外,“阿格尼丝,亲爱的,阿格尼丝! 过来一下……我妻子肯定记得
……亲爱的,打扰你一下,你还记得我上次做感恩布道是在什么时候吗? 我讲什一
税的时候提到过,我记得——你想起来了吗? 不是征什一税时遇到的麻烦,农民们
都很通情达理。有个人专门从圣彼得赶来和我辩论,我告诉他,一九一八年的调整
就是为了保护农民的利益而实施的,如果他们对一九二五年条例不满的话,应该努
力促成新的调整政策出台,不过法律就是法律,哦,在什一税的问题上,我的态度
非常强硬,非常强硬。”

  “是这么回事,西奥多,”维纳布尔斯夫人苦笑着说,“不过要不是你替人们
先把税垫上了,恐怕他们也不会这么通情达理。”

  “这是两回事,”教区长说,“完全是两回事,这涉及原则问题,和小额个人
贷款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最优秀的女人有时也无法理解法律原则的重要性,是吧,
彼得勋爵? 我的布道里就谈到了原则,我是这样说的:‘还给世俗。’安妮女王的
恩赐到底是世俗的还是上帝的——我承认,有时候我感到很悲哀,教会似乎站在世
俗那边,国教被废除了法定地位,基金也被没收了——”

  “这么说的话,世俗的作用被限制了? ”温姆西问道。

  “啊——? 哦,对! 很好。”牧师说,“亲爱的,很好,你觉得呢? 我要告诉
主教——不,也许先不告他为好,他有点古板。不过我说的是真的——除非有人能
把世俗和精神分开——我经常问自己,教堂——就是那些建筑——我们美丽的教堂
——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

  “亲爱的,”维纳布尔斯夫人说,“彼得勋爵问的是感恩布道的事,圣诞节之
后的那个星期天你没布过道吗? 圣诞佳音布道? 你肯定记得,那天的内容选自《使
徒书》:‘你不再是仆人,而是儿子。’你说,我们是上帝的孩子,这是多么令人
愉快的一件事啊,遇到高兴的事要说‘感谢上帝’,在教育我们的孩子乐观向上的
同时,自己也要这样做。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杰基和弗雷德·霍利迪在教堂为
发祈祷书的事吵起来了。”

  “是的,亲爱的,你比我记性好,是有这么回事。彼得勋爵,那是圣诞节后第
一个星期天,我现在想起来了,吉丁斯夫人在走廊拦住了我,向我抱怨她圣诞布丁
里面的李子不够多。”

  “吉丁斯夫人是个贪得无厌的老家伙。”他妻子说。

  “第二天就是十二月三十日。”温姆西说,“谢谢你,牧师,这对我们非常有
帮助。你记得威廉·索迪来找你是在星期一晚上吗? ”

  牧师看了看他妻子,他妻子肯定地回答:“当然是了,西奥多,他来问你新年
奏乐的事儿,记得吗,你说他样子很怪,而且病病歪歪的,当然了,他当时得了流
感,可怜的人。他来得很晚——大概是九点——你还说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晚还要
过来。”

  “对,对,”牧师说,“是的,索迪是星期一晚上来找的我。希望你——哦!
我不该乱问问题,是吧? ”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温姆西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谈谈波特,他到底有多
傻? 他说的话有没有一些可信之处? ”

  “哦,”维纳布尔斯夫人说,“有些可信,有些不可信。要知道,他的话没准。
他思维正常的时候,话还是可信的,不过他胡思乱想的一些事情,也能描述的活灵
活现,如果他提到绳子或是上吊一类的事,那你千万不要相信——他总爱说这个,
除此之外——他要是说到猪,或是教堂风琴什么的——那倒还可以相信。”

  “我知道了,”温姆西说,“他一直在说绳子和上吊。”

  “那可别信。”维纳布尔斯夫人坚定地说,“天哪! 是警长汽车的声音,他是
找你来的吧。”

  温姆西在花园碰到了警长,和他一起离开了这里。

  “我找索迪去了,”警长说,“他当然不承认那些事,他说波特在做梦。”

  “那波特怎么知道有绳子? ”

  “问的好! 不过我们在井里发现绳子的时候他就躲在墙后面,他有可能偷听到
咱们的话。总之,索迪没有承认,现在指控他谋杀证据还不够,我只好暂时相信他
的话。你了解那些该死的条例,不得恐吓证人,就是这么规定的。不管是不是索迪
干的,埋尸体的都不可能是他。你在想什么? 你认为陪审团会相信波特·皮克这样
一个傻子的话而认定索迪有罪吗? 不会的。我们的任务很明确,必须找到克兰顿。”

  当天下午,彼得勋爵收到一封信。

  亲爱的彼得勋爵——我刚刚想起一件奇怪的事,不知道是否和凶杀案有关,但
我觉得应该告诉您。侦探小说里的侦探们总是爱打听些怪事,所以我给您写了这封
信。爱德华叔叔肯定不希望我给您写信,他说正是因为您,我才动了当作家的念头,
还想协助警察破案——他是个老顽固! 杜嘉德小姐——她是我们的女校长——也是
一样,我想她肯定也不愿意让我给您写信,所以我让佩内洛普·德怀特帮我送信,
希望您能见到这封信。

  这张奇怪的纸是复活节前那个星期六我在钟楼的地上捡到的,我开始想拿给维
纳布尔斯夫人看,不过后来我父亲病重,我就把这事放在了脑后。我开始以为是波
特·皮克随手乱写的,不过杰克·戈弗雷说那不是波特的笔迹,上面的那些疯话倒
很像他写的,是吧? 我觉得你也许会感兴趣,不知道波特怎么会有外国信纸,你知
道吗? 希望你的调查进展顺利。你还在东圣保罗吗? 我写了一首诗,内容是关于最
低音钟保罗的铸造,鲍勒小姐说写得不错,我希望能在学校杂志上发表。爱德华叔
叔看了肯定会不高兴,不过他别想阻止我在学校杂志上发表文章。有空的话请给我
回信,告诉我关于那张外国信纸有没有新发现。

  您虔诚的希拉里·索普“我又多了一个同事,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得好:正合
我意。”温姆西打开附在后面的那张纸,“哦,天哪! ‘我本想看看田野里的仙女
’——是詹姆斯·巴利勋爵的作品,错不了! 本年度文学新人。‘可是我看到的只
是长着黑色的后背的恶毒的大象。’莫名其妙,没有任何逻辑关系。嗯! 是有点波
特的风格,不过里面没提到上吊,所以我觉得不是他写的——他不可能那么久都不
提查尔斯国王的头颅。外国信纸——等一下! 这种纸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上帝,对
了! 是苏珊娜的信! 如果这两张纸不一样的话算我白说。让我想想,这封信会不会
是让·勒格罗寄给克兰顿或是威廉·索迪或者其他什么人的? 最好给布伦德尔看看。
邦特,把车开出来。看看这个,你有什么看法? ”

  “这个吗,勋爵? 我看这个作者有一定的文学功底,曾经研究过谢礼旦·勒法
努的作品,而且有点,我可以说吗,有点异想天开,勋爵。”

  “你这么想吗? 在你看来,它像不像密码之类的东西? ”

  “我没想到那儿去,勋爵。当然了,字迹很潦草,不过字体前后都一致,说明
——啊! ——这个人的书写习惯就是这样的,而不是故意作什么记号。”

  “是的,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