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说百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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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揔兵卫不禁失声喊道:
「和那故事果然是一模一样哩。」
「没错。小伙子斥此传说为迷信,为了作弄盲信传说的老妪,便将卒塔婆涂上了血。老躯一看见卒塔婆沾了血,旋即逃出了村子,看得小伙子是乐不可支。后来……」
「山果然崩了——?」
没错没错,老人点头继续说道:
「同时,斥此传说为迷信者,亦悉数殒命。《宇治拾遗物语》〈卷三十〉中,也有内容相仿的故事。」
也算是一种寓言罢,正马接着问道:
「《今昔》和《宇治拾遗》中的故事,皆是出自佛典或汉籍对罢?」
「没错。应是出自《搜神记》。」
「此类故事就这么传入我国各地?」
「是的。」
你瞧罢,正马转头面向剑之进说道。
要我瞧什么?剑之进反问道。由于房内空间极为狭窄,两人的脸差点儿没撞在一起。
「老隐士方才那番话你也听见了罢?这不就足以证明你所听说的故事纯属虚构?」
「老隐士哪有这么说?」
「我说剑之进呀——」
正马仿佛刚取了恶鬼首级似的,两眼熠熠有神地说道:
「——此等怪事若在诸国频繁发生,哪还得了?这些不过是借唐土传说改编而来的寓言罢了。世间的确会起天地变异,或许也真有岛屿沉没。但这些都应另当别论。涩谷不也说过,那惠比寿什么的不过是事后捏造出来的故事罢了?」
「怎能说是捏造的?」
捏造的就是捏造的呀,正马继续说道:
「你该不会真的把御伽草子(注:自室町时代至江户时代累积成册的短篇故事集,内含三百多则作品,多半作者不详。内容涵括爱情、童话、遁世、励志、怪奇等,亦不乏警世、启蒙、与幻想之作。自十八世纪上半起,御伽草子一词便成为此类故事之总称)里的故事当史实罢?」
「难道你将这此事视为骗孩儿的故事?」
「没错。瞧你虽然剪掉了发髻,文明开化的钟声却还没传进你的脑袋瓜里。这副德行,竟然还当得了一等巡查?涩谷,你说是不是?」
唔,揔兵卫双手抱胸地说道:
「或许正马说的没错。相信这则故事,就有如相信世上真有鬼或天狗等妖物般愚昧。总而言之,答案似乎一开始就见分晓了,根本无须前来叨扰老隐士。」
揔兵卫豪迈地笑道。
还不知答案究竟为何哩,一脸愉快地望着揔兵卫,一白翁露齿大笑。「老隐士,您就别再装傻啦。世上哪有将木像的脸孔抹红,便引起天地变异这等不合常理的事儿?若真有这等事儿,我可要立刻赶往妗郑蠓鸬牧晨淄砍赡凇H羟桓龌荼仁俦隳苋靡蛔河斐撩唬蠓鸩痪湍苋谜龉叶几亮耍俊?br />
话毕,揔兵卫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没错,待揔兵卫笑完后,老人这才又接了下去:
「自然天理的确非人所能改变。」
「即便是神佛,亦不可能改变罢?」
揔兵卫附和道,这下老人神情纳闷地说道:
「噢,若是神佛,老夫可就无从保证了,世间亦不乏将自然天理视为神佛意志之产物者。不过,揔兵卫先生。」
还有正马先生,老人缓缓环视众人。
「地震归地理,大雨归天理,此二者凡人皆无从改变。故此,一如正马先生所言,若推说此类灾厄乃随惠比寿的脸孔转红而起,这则故事便仅是个寓言。或许真如揔兵卫先生所言,不过是事后捏造添加的解释。不过,一如天地间有地理、天理,人世间亦有人理。」
「人理——?」
与次郎一脸惊讶地问道。没错,人世间亦有人理,老人继续说道:
「天归天理,地归地理,至于人,则归人理。人虽无法改变天地,但不代表就无法改变人。世界乃天、地、人三者相互影响而成,天若降雨则大地润泽,地若动摇则大气风起。岛屿若有人生息,则成聚落——凡是人生息之场所,必有人理。」
此言的确有理,揔兵卫说道:
「正马先生曾言,地震、海啸无关人之信仰是否虔诚,均为自然发生之异变。此言的确不假。光是将惠比寿的脸孔抹红,绝不至于引发地震、海啸、或洪水。但姑且不论地震和海啸,光是将惠比寿的脸孔抹红——」
便足以导致「村落俱毁」,老人神色坚定地说道。
「村落俱毁——?」
「没错。老夫就曾见过——一个村落因惠比寿的脸孔转红而分崩离析。」
这又是一桩奇事了,正马一脸纳闷地问道:
「老隐士的意思难道是,此村落未遭地震或洪水侵袭,光是将木像的脸孔抹红,便整个土崩瓦解?」
正是此意,一白翁回道。哪可能有这种事儿?正马神情错愕地望向揔兵卫。此时剑之进将两人往后一挤,探出身子问道:
「这——该不会也是老隐士的亲身经历罢?」
「没错。是老夫年轻时亲眼目睹的。记得那是一座漂浮于男鹿汪洋……」
名曰戎岛的岛屿——
接下来,老人便开始叙述起这则往事。
【肆】
这应该已经是近四十年前的事儿了罢。
老夫是在哪儿听见关于那座岛的传闻来着——对了,是在品川宿的客栈庭院中那株大柳树的怪异骚动结束后——返回江户的旅途中。
当时,老夫和一名绰号小股潜、名曰又市的御行,以及一名曰阿银的山猫回伙同行动。
小股潜这个字眼,以现在的话来说,意指擅长舌灿莲花、诡计诈术者,或指生性狡猾者,并不是个好字眼,或许字义与江湖郎中颇为相近。但又市并不好藉诓骗他人牟利、或蓄意谋害他人取乐。
除了从事类似时下之示谈屋(注:有冲突或纠纷时为双方进行调停,并收取佣金的行业。「仲人屋」指以纠纷之仲裁,或婚姻之媒妁为业者)或仲人屋之流的差事糊口,若有以传统手段无法排解之纠纷,又市也能完满解决,并为此收取些许酬劳——排解此类纠纷时,又市善用种种巧妙至极的手段,或许正因如此,才换来那绰号的罢。
御行为四处摇铃挥撒辟邪符咒营生者,山猫回则为操弄傀儡的卖艺人。
当时,老夫的年纪还和各位相仿——只有二十来岁。当年的老夫梦想巡游诸国搜集各类奇闻怪谈,意图于日后集结成册,出版一卷网罗诸多怪谈之百物语。
你问这梦想是否已成真?
这,就留待下回再叙罢。
总而言之,当年老夫既无定职,亦未曾辛勤劳动,终日如浮萍般四处游荡,为搜集怪谈过着东奔西跑、浪迹诸国的日子。
自品川宿返回朱引(注:原文作「朱引き」,江户时代为区别府内、府外所画的红线。「越后」即今新泻县)的途中,老夫一行人曾与来自越后、以贩卖缩缅(绉绸)为业之小贩同宿。这桩奇事——正是由此人所述。
当年之出羽国——如今已分为羽前、羽后,于羽后国有一名曰男鹿之半岛。据传,于此半岛尖端一名曰入道崎之地,可望见一座奇妙的岛屿。
何以谓之不可思议?
乃因此岛——是看不见的。不知是因海流抑或气温影响,这也可归天理或地理罢,此岛常为浓雾所笼罩,因此几乎无人知晓此岛之存在。即便连当地居民,知晓者亦是寥寥无几。
不过,常出海的渔民当然晓得。
虽然晓得,却绝不靠近。
乃因此岛被视为可畏之魔界或神域,故人人避之。
其实,此岛距离海岸并不远。
若以陆地距离而论,距离约为两里,理应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往返。如此近在咫尺,却不可见得,确是不可思议之奇景。
不过,这小贩接下来说的,可就更不可思议了。
据该小贩所言,此一不可视得之岛屿,仅能自一处望见。
此处位于入道崎——据传该处为一断崖,由于地势艰险,船只亦难进出——断崖下方有一洞窟穿越,洞窟中有一小祠堂。若自该洞窟入口之鸟居中央眺望,便能于正前方望见一座不可思议之岛屿。
此说的确玄妙,是不是?
若自鸟居眺望,该岛的确堪称奇景。据传其形颇为奇特,岛屿四周皆为绝壁,岛顶较宽,临海面处却较为狭窄,如此地势,任何船只均无法停靠。即便能勉强泊船岛岸,也得攀上绝壁方能上岸,但此断崖亦非人所能攀爬。
形容至此,其实尚不足以称奇。世上原本就有人无法接近之地形,亦有无法攀登之山岭,无人岛屿更是随处可见。
如阿苏山或浅间等山岭不时喷火崩裂,山内蕴藏大量地热。倘若有此类山岭矗立海中,或许不仅将散发惊人蒸气覆盖岛屿,亦可能改变潮汐流向,使该地化为不适合航行之魔域。
此外,至于仅能自一处望得该岛形貌这点,若是受日照或风向之影响,亦非绝无可能。
总之,一切还不至于难以置信。
不过……
教人讶异的是——
该岛上看似有人居住。
每年有一、两回天晴时,笼罩全岛的浓雾会全数消散。这种时候自鸟居中眺望该岛,岛屿顶上可见一色彩朱红之宏伟宝殿。该小贩表示自己去年此时碰巧在场,于偶然间望见该宝殿,赞叹实为一壮绝奇景。
该岛——
名曰戎岛。
亦有人以戎之净土称之。
被唤为净土,或许正因于该岛非人所能踏及,但岛上却有这么栋建筑使然。
自断崖石窟之鸟居方能望及之神秘孤岛。
顶上矗立一座红色宝殿。
每年仅能拜见数回之奇景。
每当想象起该处之光景,老夫心中总会涌现一股莫名的憧憬。
对,老夫当然想去瞧瞧。
不过,此人毕竟是个靠招摇撞骗糊口的小贩,所说的话当然不得信以为真。老实说,老夫就曾在行商贩子巧言令色的哄骗下,吃过了好几回亏。
不过……
与老夫同行的山猫回阿银小姐,竟然声称这座岛她也曾听说过。阿银小姐坚称的确真有这么一座岛。
这座岛的故事,她是从幻术师德次郎口中听说的。老夫应该也曾向各位提过德次郎这个家伙罢?就是个专门演出障眼法——也就是时下所谓的灵术、催眠术等杂技的卖艺人。
总而言之,此人是个率杂耍团四处巡回,演出吞马术、走钢索、吐火术等杂技维生的家伙。事实上,同为又市先生同伙的他同样是个江湖郎中,在奥洲一带甚至被唤做妖术师哩。
这家伙懂得一种只消拨拨算盘珠子,刹时便能操控人心的幻术。据传他只消掏出算盘拨个一通,就连大商号都会为他打开金库哩。
犹记这德次郎曾亲口向老夫表示,自己亦是男鹿出身。如此看来,这故事颇有可能属实,教老夫刹时为之雀跃。阿银小姐表示,曾在德次郎吟唱的戏曲中听过这么一首。
海上有一惠比寿岛,
人迹罕至飞鸟难及。
岛上满是金银珊瑚,
亦不乏财富珠宝。
漂流至此者入仓中,
步行至此者上客座,
绝命时面如惠比寿。
凡人至此均不复还,均不复还——
据说这首歌是这么唱的——
当时直觉这首歌还真是古怪,阿银小姐便向德次郎进一步询问此歌缘由,就这么听说了戎岛的故事。
阿银小姐也表示,这拨算盘的德次郎虽然曾言自己孤苦无依、孓然一身,其实却是由那断崖石窟中的神社——据说叫做夷社——的看守所扶养成人的。
这是何其侥幸!
听闻阿银小姐这番话时,老夫不禁一阵背脊发凉。噢,这并非恐惧使然,而是发现——与这偶然听闻的神秘岛屿有渊源者,竟是老夫的旧识之一,此等巧合,岂不教人为之心动?
这下,心中那股好奇当然是蠢蠢欲动。
没错。记得稍早也曾提及,当年老夫的兴趣无他,正是四处搜罗诸国之奇闻怪谈。
各位不妨瞧瞧那头。
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正是老夫所网罗的怪异故事、奇妙风闻的笔记。
这些悉数是老夫云游诸国、四处探听得来的。不过——当时老夫尚未踏足奥洲,仅能凭浏览菅江真澄所撰之游记,任由想象驰骋。
这下老夫当然想上该地瞧瞧。
一返回江户,老夫随即开始打听德次郎的下落。
这德次郎毕竟是个巡回杂耍团的团长。据说他总是领着杂耍团,从奥州到西国四处卖艺,欲掌握其行踪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