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a的血咒
“橘先生是尚未下西洋棋之前很早就携带钓竿出去了。”
牧似乎尚未理解对方话中之意。
“松平小姐在这客厅内中毒倒地,削笔刀从口袋里掉出。假定橘是死于自杀,他的人在狮子岩,如何能拿到这支刀呢?没有刀,就不能刺入延髓部位。”
“啊,对呀!”牧再次苦笑。他一向不擅于逻辑思考。
“但,以动机而论是有极大可能性存在……”由木刑事记录的手过度用力,铅笔芯被压断了,他轻啧出声,摸索口袋,低声喃喃,“糟糕,忘了带削笔刀。”
黎莉丝从短外套口袋里掏出刀来,说:“这支刀虽不利,但若不介意……”
“不好意思,借用一下了。”由木刑事接过,在烟灰缸上削铅笔,等削尖笔芯后,好像忽然注意到什么,停止手的动作,频频打量刀身,“啊,本来以为在哪儿见过,原来是和那个酷似。”
插在橘的尸体上的削笔刀被视为参考证物而严密保管,因此刑事尚未曾拿着凶器仔细观看,当然对于黎莉丝的削笔刀很有兴趣。
“本来就酷似的,因为我是和纱絽女同时购买的。”
由木刑事默默颌首,把铅笔置于桌上,开始拉开每一支刀刃。削笔刀本来的使用目的是为了削鹅毛笔尖,但是这把刀却专门做为装饰用,总共有包括非实用性质的超小型耳扒子、钻子、锯子、剪刀等七种刀刃,其构造颇有意思,类似瑞士刀,所以由木刑事放在手掌上细细观看。
塑胶柄上有乳白色和紫色鲜艳的云彩图案,边端雕有似是尼黎莉丝英文姓名缩写字母的“A”。
“手工很精致哩!”
“是南方某铁壶工厂打造的,我也有一支。”一旁的牧插嘴。
“哦,你也有?在哪里买的?很精巧可爱。”
“我曾经和橘他们四个人至藏王滑雪,归途绕往盛冈,在那儿发现就买来当纪念品,对方还帮忙雕刻姓名缩写字母。我的是绿色,橘则是黑色……前些天还带在身上呢!奇怪,究竟掉在什么地方了?”
“当时下大雪,在暴风雪中根本无法滑雪,所以只好待在旅馆里喝纳豆汁呢!”黎莉丝接着。
“藏王的话……是在山形县的?”
“是的,温泉有强烈硫磺味。”
“原来如此。我对滑雪没兴趣,所以不曾去过。”刑事边这么说着,边切入本题。
任何问题都像是复习以前所问过的,毫无新意,当然答复的内容也不可能会有所改变,十五分钟后,两人获准回自己房间。
牧和黎莉丝皆松了口气的出到走廊。
2
两人离去后,探长慢吞吞站起,双臂抱胸,开始以沉重的步履在桌子周围踱着。
由木刑事又点着一枝香烟,深吸几口,静静凝视探长的动作。
剑持在墙边转身,朝这边继续踱着,低声说:“牧数人和尼黎莉丝的话应是事实吧!既然曾与那位农夫交谈,就无前往杀人现场的空暇。”
他说的没错,不管牧或黎莉丝皆不可能往返命案现场,这点,由木刑事也无异议。
“如果两人的不在现场证明成立,问题就在剩下的两个人身上了。”
“是的,不是行武,就是安孙子。”
“为了调查动机,就必须前往东京了,追查这些人的过去……”
“不,那应该只限于松平纱絽女,至于杀死橘,我认为是发作性质的杀人。”
“行武会发作性质的攻击橘吗?”胖探长再度面向墙壁,“在那之前,我们再稍微彻底的检讨行武能否杀害纱絽女吧!尚不知道毒药的真正成分,也未确知是掺在可可或砂糖中,讨论及此是太早了些,但,假定凶手是行武,能下毒的机会就非常有限了。在纱絽女喝自己冲泡的可可之前的这段时间内,如果行武未曾碰触,则不可能掺毒。”
“不错。”
“那么就是在冲泡之前下毒于砂糖或可可粉末之内了,或者事先在纱絽女饮用的杯子涂抹毒药。
“但,假定是这样,五个杯子皆是同样形式很难区别,涂抹毒药的杯子能否被纱絽女饮用,概率只有五分之一,我不相信行武会抱持期待。”
由木刑事颌首。
“而若在可可粉末或砂糖中掺毒,饮用同样原料冲泡的饮品之尼黎莉丝当然也必须中毒,可是看黎莉丝活得好好的,已足以否定毒是掺在原料中,也就是说,凶手并非行武。”
“的确是这样。”由木刑事虽这样回答,却无法轻易抛弃凶手是行武的推论。对于看起来神经质、脸色苍白却又颇意气用事的这位长发男人,他自一开始就无好感。
“尼黎莉丝这个姓名真糟,每次提到都会有一种受嘲讽般的不愉快。”探长蹙眉,边踱过由木刑事身旁,边制止对方开口,“由以上各点推测,认为行武是凶手有些困难。至于安孙子,因为分配杯子给纱絽女,能趁机掺毒,如我以前讲过,使用滴管或什么工具。”
剑持探长似疲于支撑将近一百公斤的体重,坐在由木刑事面前,以火柴点着香烟后,盯视着火柴棒。
“基于此,无行凶机会的行武就被剔除了,亦即,接着发生的第三桩事件之凶手也是安孙子。重点在于橘秋夫这男人在安孙子面前火上加油,加上松平纱絽女这一锅油,所以对安孙子而言,橘是可憎的竞争对手,毕竟世上没有比食物和恋人被夺更强烈的憎恨!”
但是,由木刑事摇头,并未马上赞同:“我也认为安孙子可疑,但,尸体所在之处很宽阔,从对岸能清楚见到,而在安孙子行凶时刻,行武正两眼睁得大大的在对面崖上找寻橘,很难认为安孙子会在这样的地点遂行杀人。
“不过若是行武所为,则条件好许多,行凶现场是悬崖正下方,即所谓的死角,安孙子没办法见到,能够悠闲的完成。即使在过河之点,也能藉三级跳远要领跨越,也就是说,只要有那三块岩石存在,他的嫌疑就无法摆脱。”
“但,由木,安孙子也可能行凶的,尽管必需担心被对岸的行武见到,不过也可借着行凶手法而不必有此种顾虑。”
“你的意思是?”
“具体而言是这样。找到橘的是安孙子,他下崖假装和对方闲聊或开玩笑的接近其背后,趁对方疏忽之际殴击其后脑部。医师也指出尸体后脑部有遭重力殴击的伤痕,对吧?”
“是的。”
“见到橘昏倒后,安孙子匆匆上崖躲起,等待行武发现昏倒的橘。第一次行武走过时未发现,第二次总算见到了……所以,当时的橘仍活着,只是昏迷不醒而已。
“凶手安孙子等行武回丁香庄报告后,再从容用偷来的削笔刀刺进橘的延髓部位。虽不知是因持有削笔刀才刺入延髓呢?抑或为了刺入延髓才偷走削笔刀,但是,以削笔刀刺入他人延髓致死的案例并不多见。”
“不错,的确是离奇的杀人手法。不过,我觉得疑问的与其说是杀人手段的奇妙,不如说是凶手每次杀人皆留下扑克牌的理由。”
剑持探长只应了声“是啊”就沉默不语,把和平牌香烟插入烟斗:“不论凶手是谁,这个问题很难说明。但,还有其它疑点存在,譬如,为何选择削笔刀为凶器?如果是手枪或匕首,就不会令人怀疑。”
“剑持先生,凶手并非惯犯,而是外行人哩!因此,不应该持有手枪或匕首,会想到利用身边存在的刃物,亦即放在桌上的削笔刀,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由木刑事伸手拍拍桌子,说。
但,剑持探长却倔强的摇摇头:“不能这样想。凶器并非只有削笔刀,只要至厨房,也有出刃切菜刀。另外,即使不刺入延髓要害,还有其它多种方法可以杀人。你考虑一下凶手行凶时是先在后脑部一击之后,趁其昏迷不醒再用削笔刀刺入延髓之点吧!根本没必要故意使用削笔力的,依当时的情况,只要稍加用力都能殴死橘,甚至勒死也行,可是,为何要故意用削笔力呢?你不感到奇怪吗?”
探长的话非常正确,由木刑事无法反驳,只好沉默不语。
探长接着说:“再提到为何留下黑桃花色扑克牌之点,我总觉得这并非凶手的虚荣心,而是有着我们所无法猜测、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与使用削笔刀为凶器相同,存在着我们想象不到的理由。”
停在露台纱窗的两只飞蛾频频拍翅撒落磷粉。由木刑事凝视着,颌首不语。
两人的对话一中断,丁香庄完全陷入静谧。回到楼上的学生们可能精神打击极大,周遭毫无声响。
由木刑事又掏出香烟,却未点着,夹在指间把玩,久久才改变语气,说:“我并不是反对你认为凶手是安孙子的推论,但,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是凶手,仍有一些难以释然之点存在。请你回想一下纱絽女遇害当时的情形,安孙子极力主张纱絽女可能是杀死烧炭男人的凶手,对吧?”
“是的,我记得。”探长用力颌首。
安孙子的说法是:纱絽女和橘携手在雾中外出散步,途中见到披着风衣的烧炭男人,她误以为是尼黎莉丝,而伺机将对方推落崖下,后来因惧怕被送上绞刑台而自杀……
“在第一和第二桩事件中处于极端不利立场的安孙子,当然很希望凶手被误认为纱絽女,他的话自然不可尽信了。”
剑持默然等对方继续往下说。
由木刑事缓缓接着道:“安孙子宣称纱絽女死于自杀,而事实上也无任何因素能否定,所以在第二桩事件发生时,安孙子的立场应该转为有利了。问题是,松平纱絽女已死亡,第三桩杀人事件却又发生,如此一来,连续杀人的凶手就不可能是纱絽女了。
“换句话说,第一桩事件的凶手也并非纱絽女。而宣称凶手是纱絽女的安孙子之立场又陷入不利。这就是我想指出的重点!竭力提出凶手是纱絽女之推论、希望表明自己无辜的安孙子,不应该会将她杀害的,否则岂非更令自己陷入险境?”
“也有人故意悖离常识的。”沉吟片刻后,剑持说。
由木刑事虽也觉得有这样的可能,却也发现探长的回答似有某种赌气之意,也因此,他更希望固执于行武是凶手的推论了。
“但,依我的看法……”
正在这时,有人用力敲门,两人尚来不及回答,门已被用力推开了。
剑持探长恢复一贯迟钝的表情,由木刑事则冷然盯视闯入者。
从万平老人身体散发出的肥皂味即知他刚洗过澡。但,他那刚用剃刀刮过胡子的脸颊毫无血色,彷佛曾遭寒风吹袭般苍白。
“你……怎么回事?啊,那张扑克牌是?”由木刑事情不自禁提高声调,一把自万平老人手上抢过扑克牌,“唔,这是黑桃4呀!究竟怎么回事?”
他大声叫着,伸手扳住呆然怔立的万平老人双肩,用力摇撼。
3
毛巾紧紧勒入花子颈项,在颈后牢牢绑住。
在手电筒灯光照射下,花子的模样一看就令人鼻酸。瘀血肿胀的脸上,眼珠突出,从右鼻孔流出的鲜血沿着脸颊往下滴落,微张的口中可见到泛黑的舌头。
剑持探长抛弃脸上原本伪装的迟钝面具,以简洁扼要的声调叫人拿来裁缝剪刀,把毛巾剪断后,开始施行人工呼吸,但,其实一开始就已明白这种尝试不可能有效。
“园田先生,请冷静一些!你仔细看这条毛巾,记得是谁的东西吗?”由木刑事把自尸体颈部剪下的毛巾递至万平老人眼前。
但是老人却像魂魄已失般茫然呆立,也不知是否听见,没有回答,如玻璃似湛现僵硬光采的眼眸也忘记眨动,只是瞪着花子的尸体。
不久,万平老人的嘴唇开始翕动了。
由木刑事将耳朵靠近,大声说:“什么?再大声一点!什么?洗手间里的毛巾?”
他冲进建筑物内。
万平夫妇平常是由后门出入,不过有学生住宿时,除了东侧的主玄关外,北向的里玄关也开放。和主玄关相比,里玄关宽度和深度当然较狭窄,却因为隔间精致而深获年轻人喜欢利用,此刻仍摆着五、六双凉鞋。
前些日子,偷走黎莉丝的风衣之烧炭男人被认为也是由里玄关侵入,这且不提,若依建筑物的这种构造推测,凶手是下楼梯后经过洗手间拿出毛巾,再走出内玄关伺机勒杀花子。
由木刑事推开洗手间的厚门,入内。里面天花板很高,贴着白色瓷砖,感觉很清洁。左手边是冷热水并用的水龙头之洗手台,其左侧墙壁装有金属毛巾架。
根据以前实例可知,这名凶手的脑筋相当聪明,而此次利用毛巾可不虞留下指纹,又不会发出声音,更不会流血,真是最适合的凶器!
北面窗户有纱窗,花子的尸体就是躺在纱窗下方,隔着玻璃窗,可听见剑持探长正一面安慰着被害者可怜的丈夫,一面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