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我塑





像小男孩似的逞强好胜斗酒的疯狂举动并不存在似的。

  “来!梅记者,我衷心地祝愿您今后能写出好作品,来!为这个咱们再干了这第二杯酒!”洪经理站起身来把酒杯在桌面上重重地顿了一下,“我们就不用碰杯了,用时下酒桌上流行的话说这就叫‘过电’了!”

  “过电”?你这个“过电”的电压可是不折不扣的高压电!梅森知道今天的酒官司断是躲不过去了。看着洪经理端着酒杯的那股执着劲儿,梅森知道他要是不喝了这杯酒洪经理是绝对不会坐下来的。

  “妈的!还有心眼儿这么小的‘醋坛子’!好!既然给了你下台阶的机会你不要,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梅森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

  就在梅森端起酒杯也在桌面上顿了一下以示回应洪经理的“过电”敬酒礼数的时候,坐在他身边一直作冷眼观的方慧突然开了口:“两位先生请先等一等喝再这第二杯酒!”

  方慧看了看洪经理又转脸看了看梅森,然后说:“这样吧,我看大家随意喝吧!下午大家都有事忙,洪总喝酒是海量,今天中午这么点时间也不能尽兴。来日方长,改天找个时间大家再聚来个一醉方休,洪总,你说呢?”

  梅森在方慧的话中得到了这样的暗示:洪经理的酒量非寻常之辈。另外,从方慧对洪总说话的语气梅森确认了他最初的直觉判断,那就是方慧和洪经理之间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梅森对于方慧对他的善意的暗示(后来梅森向方慧问起过此事,方慧说当时她的确为他担心,因为洪铎的酒量确实不一般)感到一阵兴奋,同时他也感觉到方慧的语气中对洪经理的做法有着几丝嫌恶的意味。

  梅森拿眼睛瞟着略嫌尴尬的洪经理,嘴角上掠过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恶作剧的笑意。

  “承蒙洪总看得起,今天又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梅森没有理会方慧的建议,因为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路可逃了,而临阵当逃兵不是他梅森的性格!更何况是喝酒!

  梅森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故意在脸上呈现着看上去似乎盛情难却的表情。

  方慧对梅森从容的举止有些意外:你这家伙要么没听懂我的暗示,要么就是一个不识好歹的“楞头青”。哼!你就等着出丑吧!她狠狠地瞪了梅森一眼。

  洪经理一瞬间对于梅森出乎意料的举动显得有些吃惊,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继而,洪经理的脸上露出了只有那种鱼儿咬钩后的钓者才有的那种惬意的微笑,就好像被钓起的鱼已经进了盛鱼的篓里似的。于是洪经理很爽快且喜形于色地再一次和梅森“过电”。

  能装满4两白酒的杯子斟得满满的,梅森和洪经理又一饮而尽,喉咙间发出着“咕噜、咕噜”的喝酒声。两人这副轻松的样子让旁人觉着他们不是在喝着烈性的白酒,倒像是在盛夏里喝着冰镇的矿泉水。

  “小姐,麻烦你为我们斟满酒。”这次是梅森提议斟的酒。

  “哇!两位真是好酒量!”饭桌上有人惊叹着。

  第3杯酒又斟满了,这次梅森和洪经理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仿佛在掂量着彼此的实力,紧接着把这第3杯酒又一饮而尽。梅森依旧大口大口地轻松往下豪饮着,同时用眼睛的余光瞟着对面的洪经理。梅森注意到洪经理把酒喝到一半时显得有些吃力,他看出来了这位老兄的酒量虽然了得,但却不擅喝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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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铎在一阵艰难的吞咽后终于把杯中的酒喝光了。

  “洪总,我们已经喝了‘好事成双’和‘三羊开泰’,来!咱们索性就再来个‘四喜临门’如何?”梅森说罢又回身招呼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的小姐为他们斟满第4杯酒。

  这次梅森也没跟洪铎“过电”,端起酒杯便三口两口地把酒喝光了。

  “嘿!梅先生已经喝了一斤六两白酒了!”桌上有人说。

  洪经理在端起第4杯酒的时候,右手开始显得有些缓慢迟顿,但他还是把酒杯端了起来。 “梅老弟真是好酒量!佩服!”洪经理的脸上挂着颇为勉强的笑容。

  “哪里哪里!承蒙洪总看得起我,我只是不想让洪总扫了酒兴!其实我也没有多大酒量,只是傻小子——胆子大,敢喝而已。”梅森故意转动着已经喝空了的酒杯,仿佛在提醒着洪总说:快,别磨蹭了,该你喝这第4杯酒了!

  洪经理读懂了梅森脸上的笑容的含义,他知道今天喝酒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这时的洪经理在梅森看来就像一个技不如人的剑客,被对手逼到了没有退路的墙角里,明知道已取胜无望,可手里的剑在自尊的驱使下却还在徒劳地舞动着,但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梅森猜想洪铎的心里肯定会不免觉得有些窝囊:我洪铎在酒桌上何曾这么丢人现眼过?但令梅森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酒都喝到这模样了洪经理还没有就范,仍旧用他那高傲的自尊迎视着梅森的咄咄逼人的目光,这禁不住令梅森一瞬间对洪经理陡生出了一丝钦佩之意:嗯,这个“南蛮子”倒还算是个爷们儿!有种!

  这时除了梅森、方慧和洪铎之外,酒桌上的其他人都显得有些亢奋,个个俨然都成了帮凶,他们屏息地观望着,急切地等待着想看看这场烈酒的决斗的结局,因而无人出来进行善意的阻止。

  洪铎接下来喝酒的神态看上去不免有着几分悲壮与惨烈:喉头在上下不规则地蠕动着,正在吃力地把囤积在口腔里的烈酒往下吞咽。牙关紧闭,竭力抗拒着喷涌而出的冲动。

  梅森偷眼看了一眼方慧。她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涂着淡淡的紫色的嘴唇微微地上翘,毫不掩饰地流露着她对他们这种喝酒方式的反感与鄙视。

  当她望向梅森时,她的心禁不住一凛!梅森正歪着脑袋微笑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可她却从梅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冷森森的东西。

  “不要再喝了!”方慧倏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洪总身边,近乎是抢夺似地从有些不知所措的洪总手里拿过酒杯来,目光就象冰锥似的盯着梅森说:“梅先生,今天我的老板不胜酒力啦,我替我的老板喝了!”说罢也不管梅森是否赞同与否便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方慧的横刀杀入使酒桌的情形发生了急剧变化,一下子倒使得梅森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梅森看着方慧直发呆。

  “梅先生,咱们接着喝如何?您刚才已经喝了3杯酒,你要是觉得不公平,我可以补上!”方慧冷冷地说。

  看不出来,这位方小姐还是一位舍命救主的侠女呢!方慧用两个指头擎着喝空了酒的高脚杯摇晃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真是一个令人心仪的女孩,就连生气时的样子也是那么可人。梅森看了一眼呆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盯着酒杯发怔的洪经理,看得出来,此刻洪经理的心里和胃里一样难受。蓦然间,梅森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沮丧翻涌上来:我这又是何必呢?

  梅森意识到这场游戏必须停止了!

  “我不行了,喝不动了,但我得感谢方小姐给了我一个台阶,再多喝一口我就要喷如泉涌了!”梅森双手抱拳冲着方慧笑着讨饶说。

  梅森注意到方慧听了他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那好,以后有机会再和梅记者小酌一番。”方慧说罢叫过来公司的几个小伙子,悄声吩咐把脚力已开始有些不支的洪总扶到盥洗室去。

  “放开……我,我还……能喝!”洪经理的舌头尽管开始有些大了,还在顾及着自己的体面,但最后还是极不情愿地被几个小伙子连拉带架地拖去了盥洗室。

  酒桌上的人渐渐地散去了,只剩下梅森和方慧在杯盘狼藉的桌上对坐着。梅森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觉得格外的别扭,气氛不免显得有些尴尬。

  方慧为自己倒了半杯可口可乐饮料,轻轻地呷了一小口,然后用带着几分玩味的眼神看着梅森。

  “方小姐,用不着拿这种眼神看我,你的老板今天这酒喝成这样不能怪我!我开始时已经礼让三分了!只是你的老板有些欺人太甚。虽然是财大气粗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可也要懂得尊重别人,这算是给他的一个小小的教训!希望他能记住。”梅森吸了一口烟说。

  “梅先生哪里是在忍让?简直就是欲擒故纵!”方慧撇了一下嘴说,“说说看,梅先生到底能喝多少白酒?是2斤还是3斤?”

  “不知道!可能是家族遗传吧,我们家的男人好象天生就对酒精没反应,个个海量。”梅森嘻皮笑脸地说,“我爷爷他老人家喝了一辈子的酒,70岁时一大早还能像喝白开水似的喝一大碗地瓜烧酒,然后一手拎着镰刀一手拿着苞米面窝头照样下地干活。”

  “梅先生是属什么的?”方慧抽冷子问了一句,

  “什么?”梅森被问得莫名其妙,搞不明白酒量与属相有什么关联。

  “梅先生的属相啊。”方慧又重复了一遍。



  “属牛的,怎么的?”梅森被问得直发愣。

  “属牛的?梅先生可不像是食草动物,我看倒应该是属狼的!”方慧的语气充满尖刻。

  “方小姐真是抬举我了!你知道吗?狼是我尊敬的动物。但我最崇拜的动物却是猎豹。”

  “嗯,猎豹的确是美丽的动物。”方慧颌首道,“而且猎豹的生存方式是非常大气的。”

  “大气?怎么讲?”梅森饶有兴趣地问。看来方小姐对动物颇有研究。

  “我所说的大气是指猎豹行为方式的公然性,猎豹对自己的猎杀举动毫无掩饰,从来都是公然站在地那里搜寻目标,然后锁定,接着就是极速追击。”方慧道,“但梅先生的攻击性却和所崇拜的猎豹有着天壤之别,因为梅先生的行为是含蓄的或者说是虚伪的。”

  “方小姐应该对我公平一些,今天我也是受害者。” 梅森听出了方慧的弦外之音。

  “梅先生都要把我的老板灌到桌子底下去了,怎么会是受害者?”方慧瞪大着眼睛问。

  “我是被逼无奈才喝的酒呀,”梅森的确觉得委屈,“至于你的老板喝醉了,那是他不应该带着情绪喝酒!要知道带着情绪喝酒是很容易醉的。”

  “什么情绪?梅先生,什么意思?”方慧的眉梢儿往上挑了挑。

  “我想方小姐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情绪的。”梅森意味深长地说。

  方慧虽然刚才替洪铎喝了差不多有4两烈性白酒,但脸色却依旧白皙,可现在经梅森这么一说竟有些红了起来,她带有几分憎恶地瞪了梅森一眼,咬了咬嘴唇没说话,旋即低下头,用吸管慢慢地喝起饮料来。

  看着方慧难看的脸色,梅森意识到自己言重了,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真诚地道歉说:“方小姐,如果我说的话有得罪你的地方请原谅!”

  “没什么!梅先生犯不着向我道歉。”方慧抬起头时脸色已恢复正常。

  “我、我可是真心的!”梅森再次道歉。

  方慧撇了梅森一眼没吱声,偏转过头去看着对面的壁画。

  谈话一下子陷入了冷场。过了一会儿,方慧转过脸来看了看梅森。看着梅森的脸上如同是被上刑似的表情方慧直想笑,于是她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我知道梅先生在想什么!”

  “什么?”梅森刚才出言有些不逊,所以应答变得谨慎起来。

  “什么时候可以约我出去吃饭,以表明刚才道歉的诚意。”

  “我能有这个荣幸吗?”梅森认真地问。

  “不可以!”方慧的回答斩钉截铁,“不过,梅记者,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尽管你拒绝了我诚挚的邀请,但我还是乐于回答你的问题。”梅森看着方慧脸上浮出了笑容有些费解,真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梅先生,‘梅森’是你的本名吗?”方慧直视着梅森。

  “不是,是我的笔名,怎么了?”梅森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小时候的家是不是住在沈阳的老北站附近?”方慧没接梅森的话茬儿,只是直视着他继续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梅森诧异地反问。

  “我不但知道,还知道梅先生当时的家具体位置呢!”看着梅森满脸深重的困惑,方慧禁不住感到了一种快意,于是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

  不知怎地,梅森竟觉得方慧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隐隐的苦涩。

  “梅先生当时的家住在沈阳老北站后面的平房区里,当时紧挨着的是一所中学;梅先生在小时候经常到铁道边上捉蛐蛐;我还知道梅先生的真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