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杀 作者:言桄





  
  麹昭赶紧插嘴声明道:“我哥哥也不是那样的人。”
  
  高丑儿赶紧点头说:“对对,我在城里干活时,曾经听麹公子说,他若发现宝藏的秘密一定公之于众。”
  
  庾养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那天麹公子安排夜宴,不就是说要揭开宝藏和棺材的秘密么?”
  
  “好像是这样,我是个打短的,身份低贱,轮不上同公子说话。”
  
  “可他那天晚上为什么要穿黑衣,还请你和高当牛装神弄鬼呢?”
  
  “对呀对呀,”麹昭又插嘴说,“我哥哥从来都是‘不语怪力乱神’和‘敬鬼神而远之’的,怎么会做出那种无稽的事情来?”
  
  高丑儿抓耳挠腮地说:“这个,我和当牛也奇怪,说实在话那天也弄得我俩神情恍惚的,现在想起来都有点起鸡皮疙瘩。那天他叫我们去,只说是要演戏……”
  
  “演戏?”麹昭惊呼道,“那就对了,哥哥从小倒是喜欢喜欢在我们两个妹妹面前,打扮成不同的人物,装怪搞鬼什么的逗我俩笑,或者变戏法让我们大吃一惊之类的。”
  
  高丑儿忙跟着说:“对对,麹公子那天在后院准备时,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走到筵席上就有些局促了。”
  
  “那大概就是他想演的戏法了,在涂满潮漆的衣服上抹上薄薄的酒,点燃之后虽然满衫火光冲天,但却不会燃及自身的——自从穿上衣服后,你和高当牛一直跟着他么?”
  
  高丑儿摇摇头说:“我们试过一次火后,他就兴高采烈地到后房去了,直到临开宴才出来。”
  
  庾养笑笑说:“那么你们怎能确定,后来出来的蒙面麹公子就是进去的人呢?”
  
  “这个,从他说话的声音可以听出来啊。”
  
  麹昭大叫一声说:“难道出来的那个蒙面黑衣人不是我的哥哥?那又会是谁呢?”
  
  庾养示意她不要妄加揣度,自己马上岔开话题说:“那晚给苻老爷子守夜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擅闯禁地呢?”

  高丑儿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说:“因为,因为我听见里面好像有奇怪的声响……”
  
  庾养只觉得脊梁上一阵发凉,他放松了一下坐姿,继续听高丑儿说:“是那种木头摩擦的声音,又像老鼠在啃木头,反正听了叫人心惊胆战的。我怕出事,便偷偷开门进去,里面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溜到棺木前拍拍,轻轻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刚站起来要走,就被郭大人撞见了。”
  
  庾养突然问道:“用棺材破谶的主意,是不是也是王橹占卜出来的?”
  
  “不晓得,但是这个村子有这种事情,一般都去找王相公的。”
  
  庾养起身道:“事不宜迟,我看我们还是快到王家去问问为好!”
  
  三人急忙起身别过高丑儿。从他家出来后,夏青君领着他们朝山的另一侧走去,她边走边愤愤数落王橹装神弄鬼的恶状,似乎很是不齿的样子。
  
  “那个老家伙纯属骗子,我们家刚搬进城来,他就来招摇撞骗,说这里戾气太重,如果给他些钱他会帮我们摆平的。那家伙还贼眉鼠眼地盯着我,我爹当场就把他赶了出去。”
  
  “听说他也喜欢苻家姑娘?”
  
  “他是个老色鬼,谁都喜欢!”
  
  麹昭卷起袖子说:“要是这样,非狠狠教训他一顿。”
  
  庾养白她一眼说:“小姐,你暴力狂啊?早上还打我来着……”
  
  夏青君忽然指着前面一所竹林围起来的房舍说:“到了,老色鬼家就在后面。”
  
  三人正准备绕过竹林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稀松的马蹄声,庾养抬起头来,只见宇文恺骑马带着麹敏从那边走来。饲橐饷嗝啵貌汇猓话砚籽勰降难壑樽佣嫉山隼础?
  
  宇文恺打个响指,朝庾养笑道:“长生兄,你怎么也找到这里来了?我还是比你先到一步,呵呵。”
  
  庾养气得吹胡子瞪眼喊道:“安乐兄,你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吧?你这又像无头苍蝇一般,骑着马,带着美女,究竟想去哪里?”
  
  “去蓝田县城!”宇文恺打声唿哨,催马前行,顿时一溜烟儿去了。
  
  麹昭气急败坏地冲到庾养面前喊道:“你看看人家,你个没用的东西!你个没用的东西!”

  十三、
  
  我们好不容易说服宁嫂先暂住在招待所里,尽量不外出活动。宁嫂虽然到后来勉强答应,但妻子还是不太放心,又在瞒着二十多年前的那宗火灾的情况下,把驱车前来的马所长忽悠一遍,让他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马当即让柳村长锁了招待所楼后门,并安排下两个人在招待所门口设岗,轮流值班,进出人员都要登记。我们见事情已经妥当,便安心地吃了午饭,妻子和小余又安慰宁嫂一番,便真的按事前安排地分头行动去了。

  我想去找“维生素团”的人套套近乎,但叵耐这一天他们好像都早早出去了,等半天也不见人回来,毫无进展。等妻子和小余回来后,才知道她们的查访也没有多少成就,这一天便在平平静静中度过,我总算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第二天一早,我还沉溺在自己美梦中就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妻子像只小猫一样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就看见小余在门口偷偷做个“嘘”的姿势,然后四顾无人才说:“王国宝又早早出去了,我马上就跟过去。”
  
  妻子点点头,示意我赶快起来,然后对小余说:“这里的村民都惧生,昨天光跟他们套近乎了,没有打听到情况,今天我会再去,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急事就给我们打手机。”
  
  小余会意,隔着妻子朝还在穿衣服的我做个鬼脸。妻子佯怒道:“你俩在眉来眼去的,当心我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小余笑道:“我巴不得呢,反正我又不损失什么,这才叫完美杀人案呢哈哈,我走了,你好好揍他一顿,刚才他冲我抛媚眼来着……哈哈……”

  我捂着被揪红的耳朵独自一人下到餐厅吃饭,为避开大师傅怀疑的目光,特地选了一个侧对厨房窗口的位置,把受伤的耳朵背过去。大师傅看到我来,高兴地喊道:“你婆姨刚走,还夸我做的荞麦饸饹地道呢!也来一份尝尝?”
  
  我点点头,大师傅给我端上还带着温气儿的饸饹和一碗八宝稀饭来。我赶紧拿捂着耳朵的手做不经意挠头状。
  
  “咦,言Kun,你也在这里?”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怪怪女声,不用说也知道樋口在我身后。
  
  我捂着耳朵带着哭腔说:“Youko,以后千万别这么叫我了,你也看到有的女人很凶的!”
  
  “可是我从小习惯了和同学之间这么互相称呼嘛,这个,不好改口的,以后当着奥库桑的面不叫你好了。啊,言Kun,你的耳朵好像坏掉了的样子。”
  
  虽然“坏”这个词有点别扭,但我心里念她作为外国人,难免词汇贫乏,尚可原谅,便顺口胡诌说:“没什么事,中耳炎,中耳炎而已。”
  
  “中耳炎怎么会长到耳环上去呢?言Kun不要以为我是外国人,就什么都不懂的。我从小就在新泻学中文,要不然怎么会来中国呢?”
  
  “为什么你要学中文呢?”我忽然想到,如果阮家的女儿活到现在,估计也差不多这么大了,再如果她飘洋过海去了异国他乡的话……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
  
  “因为……”樋口有些费力地选择着词汇,“因为我父母认定我同中国有缘。”
  
  “恕我冒昧地问,你父母是日本人么?”
  
  “是呀,爸爸是新泻人,妈妈是福冈县人,有什么问题么?”樋口忽闪着她的大眼睛问。
  
  “啊——没有,你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从侧面迂回问道。
  
  “不,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哥哥,他在东京工作,怎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阮家的大孩子不就是一个大妹妹十岁的男孩么?
   
  “那,请不要介意,你哥哥,嗯,又没有跟你说过他小时候遇到的奇怪的事情?”我试图尽量选择恰当的、不敏感词句的来提问。
  
  樋口的脸色似乎有些怪异,但她还是坚定地摇摇头说:“好像没有过,我们兄妹俩年龄相差很大,哥哥总是在外地求学,基本上没有怎么在一起过。”
  
  我看她脸色又变,赶紧收住话题,改口道:“昨天你们团里人都去哪里了?想找你们出去玩,但是一个个都不在。”
  
  “啊,这个啊。”樋口的脸色又晴光灿烂起来,“昨天我们去寻访竹里馆的遗址,现在都成了稻田了。坐在其中都感觉不到‘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意境了。”
  
  “可是这里还是和唐朝一样宁静的山谷,不是么?时间变迁并没有改变这点。从这个意义上,辋川还是辋川。你怎么会喜欢王维的?”
  
  “我跟妈妈回福冈县,在那里的圣福寺看到过后人临摹的《辋川图》就被打动了,所以特意选修的中国文学,特意申请到西安来留学的。”
  
  “昨天去‘竹里馆’的人都有谁?”
  
  “我、柏小姐,还有陈Kun——对了,言Kun,听说赵团长出事了,是么?”
  
  “他只是过度伤心而已,没有大碍的。”我在心里默数着“维生素”团的名单,发现少了一个人,急忙问,“那个崔强没有去么?”
  
  “啊,崔——”樋口费了半天劲儿才发出这个音来,“崔Kun是搞摄影的,跟我们这些人的兴趣不一样。所以,我们要是有什么活动,一般都不叫他。”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马所长在为赵滔之死盘问崔强时,他的支吾不清以及Lina挺身而出为他作证的情景——这个神秘帅气的崔强究竟是什么背景呢?
  
  “喂喂,言Kun,今天我想去‘鹿柴’,你陪我吧?”
  
  “他们也去么?”我赶紧问。
  
  “柏小姐今天要去写生,陈Kun要陪她。我一个人又不敢擅自行动……”樋口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吧。”我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又想想说,“不过鹿柴离这里很远,要徒步过去得要一个小时吧?咱们,嗯,能不能绕开村子走?别误会,我妻子今天在那查案,如果被她撞到的话……”
  
  “如果被撞到的话,言Kun的另一只耳朵也会变红的吧。”樋口咯咯笑着说。

  樋口换上一身Gore…Tex的户外装,拿着两根登山杖递我一根说:“言Kun,拿上这个爬山很轻松的。”
  
  我接过手杖,她把烫得像绵羊卷的长头发简单扎了一下,然后戴好帽子,用生硬的语调说声“Let’s go”,我们俩便噔噔噔下楼去。
  
  我临走时曾敲敲宁嫂房间的门,她打开门,继续呆滞地忘着我。我好不容易找出几句话,告诉她暂时也不出去,她木然地“哦”了一声,便甩手闭上了房门,搞得我好不郁闷。
  
  我和樋口刚走到楼门口就被老马安排的两个保安叫住,让我们登记姓名和时间。我一看这势必要和樋口写在一起,将来万一妻子一查,就算跳进黄河也别想洗清。所以我赶紧给他们好说歹说,两个保安也算通情达理,所以大手一挥放我们过去后,就又回到休息室里打牌了。  
  
  樋口指着工厂北面,眨眨眼对我说:“那里围墙上有塌掉的地方,为言Kun的生命安全起见,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去,直接上北山,怎么样?否则往东走怎么也要经过村子的。”
  
  我笑道:“那最好不过了。”
  
  樋口也嘿嘿笑了,然后挥起登山杖,穿过几处破旧的厂房,领着我直向北边走去。
  
  远远经过宁权的实验室的时候,我不禁下意识望了一眼,发现那里居然还亮着灯!这个宁权每天总是早早就窝在那里,我不禁怀疑他究竟在捣什么鬼。
  
  樋口见我注视着那边思索的样子,也插嘴说:“你是在看那所青房子么?那里的人的确很怪,赵团长好像跟那家主人是好朋友。他经常去他家,回来总像打过架一样。”
  
  “打过架一样?”
  
  “啊,就是像在地上摔跤过一样,我是不是表达不好?”
  
  “很清楚了。”我安慰她说,我不得不承认语言不通有时候会造成重大影响,不然通天塔怎么会半途而废呢?
  
  我们从北面一处颓圮的厂墙处走了出去,前面是一条被人天长日久踩踏出来的羊肠小路,逶迤通向野草丛生荆棘遍布的北山。我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