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杀 作者:言桄
我们俩冲出村子,冲下山坡,冲进山谷,冲到发出枪声的那片树林里面——我们俩惊讶地发现Lina正捂着流血的腿坐在地上,陈光辉紧紧攥住她的手。而前面不远处,小余正朝前面追去。
柏芽儿看到陈光辉和Lina手把手握在一起,脸上掠过一丝说不出的表情。她迅速蹲在Lina面前,问道:“郭小姐,你有没有事?刚才开枪的人是谁?”
Lina虚弱地摇摇头,苦笑着说:“是我玩枪走火了……”
“快给她包扎!”陈光辉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撕成一条条,扔给柏芽儿说,“你给她包好,我毕竟不方便,我马上给医院打急救电话。”
但是没等到他打,我的电话忽然叮叮咚咚想起来,我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是妻子言简意赅的短信:“宁嫂有难,速来!”
“Lina就拜托给你俩了!”我朝他们喊一声,顾不上更多解释便气喘吁吁地朝着招待所方向跑去。
我跑到招待所门前的时候已经是精疲力竭,好在我马上就看到妻子正焦急地等在楼门口。她看到我来,赶紧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指上面说:“凶手正准备行动呢,我们慢慢上去,来个瓮中捉鳖。”
她回头对门口的两个保安说:“你们把好门,万一有人想要冲出去,立刻逮住他!”
我们刚要上楼,妻子的手机突然也振动起来,她拿起来一看,笑着说:“是马所长,他刚才发短信说,赵景骞企图趁护士不备闷杀徐源,被化妆成徐源的警员给逮住了。”
“赵景骞!”我差点没喊出声来。
“嘘!先不管这个,跟我上来,这里还有一条大鱼。”
我们俩蹑手蹑脚朝楼上走去,快到四楼的时候,妻子示意我趴下。
我和妻子隐藏在楼梯护栏底下,我张嘴想问点什么,但是立刻就被妻子严厉的目光所警告。
右侧的楼道里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这动静在万籁俱寂的空楼里面显得格外刺耳,我们完全能够听出来,那是有人在轻轻地走动。
我激动地浑身的汗毛眼儿都紧张起来,妻子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使劲捏了一下,告诉我要冷静。
我压抑住越来越急迫的呼吸,因为钥匙伸进锁眼的喀啦声传来,接下来是一声门响。凭我的耳朵对方位的判断,肯定有人溜进了宁嫂房里!
我站起来想立刻冲过去,但是妻子却止住了我,我俩拉着手,上到四楼,朝宁嫂的房间赶过去。
妻子推了一把房间门说:“从里面锁上了!赶紧踹开它!”
我奋起一脚把门踹开,然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肥头大耳的王国宝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他正一手朝宁嫂的嘴里面塞着破布,一手正把绳子绕到她脖子上去。
“住手!”我大喝一声。
王国宝见事情败露,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子,把皮鞘甩到一边,然后举着寒光闪闪的匕首朝我们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右手的壁橱忽然“啪”的一声被撞开,从里面跳出一个女子,飞起一脚就把他的匕首踢飞。然后三下五除二,一把同样寒光凛凛的手铐就铐在了王国宝的肥手上。
先妩拍拍手,看着已经垂头丧气的王国宝,对妻子说:“沈小姐,谢谢你!”
妻子前走两步,忽然身子一斜歪到在房间的椅子上,捂着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说:“总算结束了,总算胜利了,我的心总算能放回肚子里面了。这些天,我真的好累啊……”
十八、
庾养和麹、夏两人信马由缰,沿太白山麓和渭水河滨驰奔西行。途中经过雍州、岐州两地,靠着庾养老爸的脸面,三人在驿站中都受到不少优待,庾养更加放肆地足吃足喝,吃饱喝足后立刻上马赶路。就这样奔波五天,终于进入号称“羲皇故里”的秦州地界。
麦积山是因为“望之团团,如农家积麦之状”而得名的。既然是麦堆,就不可能有多高峻,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从姚秦时代开始,历代统治者和信众便在此开山辟土,或塑或描出一尊尊一幅幅庄严的佛佗、慈祥的菩萨与优逸的飞天来。
如果我们今天来到麦积山,映入眼帘的恐怕皆是黄褐色的沙砾和稀树高草。佛像历尽千年沧桑,早已脱尽铅华、素身矗立,似乎更能让人体味到佛教中“苦集灭道”的义理,感悟到无论是红尘世界还是极乐世界,都脱离不了“众生平等”的思想。
但是在庾养的时代,麦积山却是一座流光溢彩的峰峦。前几年秦州都督李允信的爸爸驾鹤西游之后,他倾尽财力在山上刚刚开塑一座华丽的七佛阁,再加上近年来新塑的佛像,远远望去,赫然在早春的林木微青中悬浮出一座五光十色的须弥圣境来。
庾养遥指着那座庞大的画廊吹嘘说:“我老爹前两年就应秦州都督的请求,给为他老爹造的供养阁楼写了一篇铭呢?我不来行么?你们俩一路上还不是全靠我这张脸混饭吃?”
麹昭嗤笑道:“你那张脸确实能混饭吃,不过你也不亏,每次都把饭吃的满脸都是。”
“我这叫风度,风度!你懂么?你看,夏小姐就懂,对不对?”
夏青君捂嘴偷笑,庾养特意跟她凑近,两匹马似乎比主人还要着急,早彼此对着喷气蹭脸,耳鬓厮磨起来。
麹昭看着愤慨但又不好发作,这两匹马的暧昧简直是给她火上浇油。她催马上前,抵在庾夏两人中间。她的坐骑倒是肯替主人出头,为她不好为之事,直接上去隔开那两匹正在唧咕的马,还怒气冲冲地咬了夏青君的马一口。
夏青君的马受了惊吓,忍不住跳跃起来,它的主人起初并没料想到有此变故,所以未曾防备,一把没有牵紧缰绳,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麹昭没想到自己的泄愤会带来如此后果,赶紧和庾养慌慌张张跳下马来,扶起夏青君连问“如何”。
夏青君掸掸沾惹在裙襦上的尘土,笑道:“小事一桩,麹姑娘,你的马妒心好强啊!”
她的这句有弦外之音的话叫麹昭顿时脸如火烧,她无地自容地赔罪道:“夏姐姐,都是我不好。”她再想想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便立刻迁怒于庾养,指着他骂道:“都是你这个混蛋不争气,夏姐姐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宰了你!”
庾养没有理她,因为他正拿着一块玉佩看的出神。
“喂!庾疯子,你在做什么,你听没有听到我说话呢!”麹昭没面子地补上一句,然后跑到他身边说,“你看什么宝贝呢?”
庾养拿着那枚玉佩说“这是一枚鹓雏玉章,我以前曾经见过一次,只有……”
“只有什么?”麹昭想从他手中夺下那枚玉章来仔细瞧瞧,却被庾养直接把手拨开,只见他径直朝夏青君走去,双手捧着玉佩说:“夏姑娘,这是你刚才掉落的东西么?”
夏青君惊呼一声,一把将那块玉抓过来藏在袖里,再看看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庾养,赶紧匆匆致谢。
麹昭在后面气地直跺脚,她的马也跟着愤怒地前蹶后跃,搞得尘土飞扬。
庾养不禁下意识把手朝衣袖中摸去,那里还静静躺着一封信,一封父亲交待他转交夏家主人的书信。
“喂!你俩走不走啊?”麹昭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嘶喊起来。
麦积山虽然不高,但是因为山体直圆,所以路陡峻却是闻名遐迩。现在都说“华山一条路”,可当时麦积山简直是无路可寻。两百年后这里还要经历一场地震,整座山峰会一分为二,裂出一道深崖峭壁来。
二百年来,工匠们在开凿佛龛时,在山壁上用铁链和木板搭出了一条细如蜂腰的栈道来。居住在山上的僧道隐士,就靠这条路上山下坡。
庾养在山下一番打听,得知那位氐巫居然住在七佛阁下面的洞窟之中。他仰望一眼那宛如蛛丝粘在悬崖峭壁上的蜂道,不禁一阵头晕目眩。
“还愣什么,赶紧上山啊!”麹昭见他害怕,心中暗中得意,自忖这样就能在上山的时候好好羞辱他了。
庾养腿抖着对夏青君说:“夏姑娘,要不你俩先上去问问,我有恐高症,实在走不了这种栈道。”
“恐什么症?”麹昭蹙着眉头盯着他问。
“恐高症,就是到了高处往下一看就头晕眼花,还激动。”
“没事儿,那你蹲着走就行了。你要是头昏眼花晕倒,我可以把你当条死狗一样拉着走。”
“不行不行,我不是会昏倒,而是从高处一看就有种想往下跳的欲望……”
“那更好了,你跳下去,人世间就少了一个恶心的人。”
庾养还想狡辩,看到麹昭横眉立目的样子不免有些畏缩。
“是啊,庾公子,你不上去,难道让我们两个摸不着头脑的人去询问不成?”夏青君也及时表态。
“你们这是把我逼上绝路啊。”庾养咬咬牙说,“好,我跟你们上去,万一我不敢睁眼下看,你们要牵着我走。”
“好好,我牵着你!”麹昭心想这次机会可不能让夏家小姐占了去,赶紧表态说。
“我怕你毛毛骨骨的不稳当……”庾养故意逗她。
“废什么话,赶紧快走!”麹昭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庾养被赶鸭子上架,自然是心中不平,再加上那栈道的木板实在有种踩上去摇摇欲坠的感觉,往下看怕瞧见凌崖深渊,不往下看又怕一脚踩空跌了下去。他只好把眼睛半睁半闭,骂骂咧咧地牵着麹昭的手往前挪移。麹昭回头看看夏青君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赶紧喊道:“夏姐姐,你不要在他身后,万一他一失足滚下去,那牛马身躯岂不把你砸飞?还是到我们前面来吧!”
夏青君微微一笑,拍拍腿脚乱颤的庾养说:“那你先让开。”
庾养很听话地侧过身去,夏青君快走两步越过他俩,回头招手说:“行了,Let’s go吧。”
麹昭见庾养在夏青君面前如此之乖,对自己却总是若有若无,她刚刚平息的心情再度愤懑起来,便伸手狠狠掐了庾养一把,疼得庾养抱着崖石嗷嗷直叫。
三个人就这样走走打打,终于来到了七佛阁下。这是一处曾动用四十万人工修建的宏廓建筑,夏青君仰望着叹息道:“我在南蛮就听过‘砍尽南山柴,修起麦积崖’的民谣,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虚。可惜这样一来,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庾养嘿嘿笑道:“不过有这么辉煌的地标,就能吸引我的注意力,不会往下面眺望了。”
麹昭照着他的头给了一拳说:“啰嗦什么,赶紧着,你看前面那个洞窟,是不是就是那个氐巫修行的地方呢?”
庾养被两个女生胁迫着走过那架摇摇欲坠的铁索桥,终于攀到了对面七佛阁下面的洞窟中。这个洞窟实际上是一个钻山而建的窑洞,门窗一应俱全,楣上甚至还有雕镂的木花。庾养终于看到了一个立足之地,急忙跳过去,把住门环,忙不迭地拍打起来。
“甚人?做甚?”里面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
“别管什么人,你快开门就行了!快快!要死人了!”庾养刚一不小心往下面望了一眼,顿时感觉像进了台风风眼一样。
“急甚,急甚?”里面的人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但门还是如期打开,一个衣衫褴褛,胡子拉碴,打着呵欠,颓废到极点的男人露出身子来问,“你们来这里做甚?”
庾养乍一看那男人以为他已经四十岁开外了,可一听声音,再仔细一瞧,分明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只不过由于他的穿着打扮太有艺术气息了,搞不得很难让人一眼看出真实年龄来。
“喂,小伙子!”夏青君倒善于察颜观色,毫不犹豫地开口问道,“这里是不是隐居着一个氐族巫师呢?”
“啊,你说额师傅啊?他老仍家已经下山多半年了,师兄弟们也都散了,就剩额一仍,也么地方去。额叫张裕,你们是甚仍,找额师傅做甚?”
庾养不由分说硬往前跨一步,直接走到屋里——这里总算看不到悬崖峭壁,终于放心了。
“张裕?你以为你是蒲桃酒啊?”庾养刚脱离危险就开始得瑟起来,“你师傅去哪里了?你知道么?”
庾养的张狂反而引起了张裕的厌恶,他很强很暴力地怒视庾养一眼,直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