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陆两栖人
这位把两手一摊。
“我说,咱们只好在这儿老坐着等。‘海魔’恐怕是靠鱼生活的,那边的鱼足够它吃。咱们不能用断粮的方法逼它出洞。剩下的法子只有角炸药把栅栏炸毁了。”“可是,巴里达札尔,你没有想到洞穴可能有两个出口:一个通海湾,另一个通地面吗?”
巴里达札尔没考虑到这一点。
“应该有这种想法。”佐利达说。
现在,他们开始考察海。
佐利达在岸上偶然碰到一堵白石砌成的高墙,它围着的那大片地至少有十公顷。佐利达绕墙走了一囱,在整道墙内只发现一扇用厚铁板造成的大门。大门里有一扇小铁门,铁门上装着一个从里面掩盖的回转式窥视器。
“简直是个监狱,要不就是个堡垒,”佐利达心里想,”奇怪。农民们不会建造这样又高又厚的墙的。”
佐利达在墙周围徘徊了好几天,留心注视着大铁门。可是大门没有打开过,既没人进去,也没有出来;墙里没有透出一点声息。
一天傍晚,佐利达回剁冰母号”船上,把巴里达札尔叫来问:
“你晓得谁住在海湾上头的堡垒里吗?”
“晓得,那儿住的是萨里瓦托尔。”
“他是什么人?”
“是天神,”巴里达札尔回答。
许多印第安入管萨里瓦托尔叫神、救星。他是万能的,能够创造奇迹。他替瘸子做新腿、有血有肉的活腿;他赐给瞎子象鹰隼般敏锐的眼睛,甚至还能起死回生。”
“该死!”佐利达哺哺他说,一面用指头把毛茸茸的唇髭从下往上拂。“海湾里有‘海魔’,海湾上有‘天神’。巴里达札尔,你以为‘海魔’与‘天神,会不会互相帮忙呢?”“我认为,咱们应当尽快离开这儿。”
“那未,萨里瓦托尔接见外人吗?”
“只接见印第安人。”
佐利达从巴里达札尔口中得到这消息之后,决定上布宜诺斯艾利斯去一趟。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得知,萨里瓦托尔享有奇迹创造者声誉,是个有才能的、甚至是富于天才的外科医生,他性格十分怪诞。在美洲,以大胆的外科手术著称,帝国主义战争期间,他在法国前线,差不多专门作头盖骨手术,千万人多亏他救回了性命。行医和土地投机使萨里瓦托尔成为巨富。他在离布宜诺斯艾利斯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大片地,用高大的墙把它围住——这是他的古怪行为之———接着在那里定居,不再从事一切医务。他只在自己的实验室里从事科学研究。现在他光治疗和接见印第安人,印第安人都管他叫下凡的天神。
佐利达知道这一切,心里就拿定主意:
“既然是个大夫,他没有权利拒绝接见病人。为什么我不会害病呢?”
佐利达走到保护萨里瓦托尔领地的铁大门前,敲起门来,他不断地敲了很久,狗在墙背后很远的地方叫起来,终于,门上的回转式窥视器稍微开了一些。
“我是病人,快些开门吧,”佐利达说道。
“病人不是这样子敲门的,”那个嗓音平和地反驳道,同时窥视器里露出一只眼睛。“大夫不见客。”
窥视器关上了,脚步声远了。只有狗还在拼命地吠叫。
佐利达把全部垢骂的话都骂完了,才回小帆船。
“佐利达气得直哆嚏。他开始思量以后该采取什么办法。
未了,他走上甲板,出乎大家意料地命令拔锚。
“水母号”向布宜诺期艾利斯驶去。
“好,”巴里达札尔说,“多少时间白白浪费了。让这个‘海魔,同‘天神’一起见鬼去吧!”
五 医生与印第安人
太阳很毒,一个消瘦不堪的老印第安人顺着尘埃滚滚的大路走去。他衣衫褴楼,抱着一个患病的小孩,孩子的眼睛半开半闭,颈上可以看见一个大肿瘤。老头儿偶尔失脚,小孩子便嘎哑地呻吟,微微张开眼皮。老头儿停下来,关怀备至地对孩子的脸吹气,使她恢复精神。
到了大铁门,印第安人把孩子移过左手,用右手在铁门上打了四下
便门的窥视器稍微开了一些,一个眼睛在小孔里闪了闪,门闩咯吱咯吱地响了几声,门开了。
印第安人怯生生地跨过门槛。他面前站着一个卷发完全斑白、身穿白罩袍的老黑人。
“找大夫,孩子病了,”印第安人说。
黑人点点头,用手势招呼印第安人跟着他走。
印第安人向四周打量了一下:他们在一个宽大的石板铺砌成的小院落里。院里既没有青草,也没有矮树丛,简直是个监狱庭院。院子一角,第二堵墙附过,有一座窗户宽大的白房子。不少男的和女的印第安人坐在房子旁边的地上休慈。许多人还带着孩子。
几乎所有的小孩看上去都挺健康。
老印第安人恭顺地在屋荫下的地上坐下,开始向小孩呆滞的、发育的脸吹气。
穿白罩袍的黑人绕着病人走,看了看印第安人的孩子,指指房门。印第安人走进一个用石块作地板的大房间。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狭长的台子,台面盖着白被单。第二扇嵌着毛玻璃的门打开了,萨里瓦托尔医师走了进来。他身穿白罩袍,个子高大,肩膀宽阔,皮肤黝黑。除了两道浓眉和睫毛以外,萨里瓦托尔的头部没有一根毛发。他有些挺出的尖下巴和抿得紧紧的嘴唇,使他的脸具有残酷的、甚至凶恶的表情。那双棕色眼睛冷冷看人时,人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印第安人深深地一鞠躬,把小孩递上。萨里瓦托尔以迅速又小心谨慎的动作从印第安人手里接过害病的女孩,拆开裹着孩子的烂布,把它们扔到房角。
这以后,他把女孩搁在桌上,俯身察看她。他侧面对着印第安人,印第安人突然觉得,这并不个医生,而是一只兀鹰俯在小鸟身上。
“很好,好极了,”萨里瓦托尔一面说,一面仿佛在欣赏肿瘤似的,用手抚摸它。
检查完毕后,萨里瓦托尔转脸向印第安人说:
“现在是新月出现的时候。过一个月,在下次新月出现的时候来吧,你就可以领回你健康的女孩了。”
他把小孩抱出玻璃门外,那边有浴室、手术室和病房。
印第安人鞠了躬。当第二十八天来临,他在玻璃门前看到一个穿崭新的连衫裙、身体健康、脸色红润的小姑娘。察看她的喉咙,肿瘤已经不留痕迹。只有一块隐约可见的微红的小伤疤令人想起动过手术。
“暗,领回你的小姑娘吧。幸亏你及时把她送来。再迟几个钟头,就连我也无法挽回她的性命了。”这时医生进来。
老印第安人的脸堆满了皱纹,嘴唇抽搐起来,眼睛簌簌地淌出泪水。
“您救了我外孙女的性命。我这个贫苦的印第安人,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能用什么报答您呢?”
“你的性命对我有什么用?”萨里瓦托尔觉得奇怪。
“我虽然老,可是还有力气,”印第安人继续说,没有从地上站起来。我要把我全部余生献给您,我将会象狗一样为您效劳,请您别拒绝我。”
萨里瓦托尔考虑了一下。
他非常不乐意雇用新仆人,雇用时很小心谨慎。“好。照你的意思办吧。”
“七天之内我会到这里来的。”印第安人一面说,一面吻着萨里瓦托尔罩袍的边缘。“我叫克里斯多……”。
六 神秘园
过了一星期,克里斯多来到的时候,医师聚精汇神地盯着他的眼睛说:
“留心听着,克里斯多,我任用你,你会有现成的饭菜吃,拿到优厚的薪金……”
“我啥也不需要,光要服待您。”
“别作声,你且听我的,”萨里瓦托尔继续说。“你将会有一切东西。不过,你必须绝口不谈这里看见的一切事物。”
“我宁愿把舌头害下来扔给狗吃,也不说一个字。”
“那要当心,免得你发生这种不幸的事情,”萨里瓦托尔警告说,接着,把穿白罩袍的黑人叫来,吩咐道:
“领他到花园里去,交给吉姆管。”
黑人默默鞠躬,把印第安人带出白房子,领他走过院落,在第二堵墙的小铁门上敲了一下。墙背后传来了狗吠声,小门咯吱一响,黑人把克里斯多从小门推入花园,对另一个站在门后的黑人咕嗜了些什么,便走了。克里斯多惊惶失措地紧挨着墙:好些皮色黄中带红、黑点斑斑的不知名的野兽狂啸怒吼地向他扑来。冲来的野兽叫声象狗。他向邻近的一棵树奔去,以出人意料的敏捷攀登树枝。黑人对狗发出咝咝的声音,象狂怒的眼镜蛇一样。这声音马上使狗安静下来。
黑人又发出咝咝的声音,这一次,是对坐在树上的克里斯多发的,招呼印第安人爬下来。
“大概他是哑巴。”克里斯多心里猜想,记起了萨里瓦托尔的警告。难道萨里瓦托尔会把泄漏秘密的仆人的舌头割掉?
“是吉姆吗?”
黑人点点头。
克里斯多紧握着黑人的手。“既然堕入地狱,就得和魔鬼和睦相处了,”他寻思道,同时继续高声间:
“你是哑巴吗?”
黑人不回答。
吉姆招招手,领着克里斯多参观花园。
看过毫无生机的石板院子之后,这座花园里的许多花草树木使人感到惊异。花园往东延伸,朝着海岸的方向逐渐低下去,撒满淡红色碎贝壳的小径通往四面八方。小径两旁长着希奇古怪的仙人掌,绿得发蓝的、汁液丰盛的龙舌兰,以及开着很多绿里带黄的花朵的长齿草。一丛一丛桃树和橄榄树的荫影遮掩着茂密的草,那些青草里面盛开着五彩缤纷、色泽鲜明的花朵。边缘用白石砌成的水他在青草丛中闪闪发亮。
花园里充满了鸟类各种腔调的叫声、歌唱声和调啾声,以及走兽的怒吼声、哀鸣声和尖叫声。
克里斯多从来还不曾见过这么多希罕的飞禽走兽。这花园里有许多从来没见过的野兽。
瞧,闪着铜绿色鳞光的六脚晰蝎沙沙地爬过了大路。树上一条两头蛇挂了下来,那两张血红的嘴冲着克里斯多噬噬地响。又有一条长长的蛇用两只爪子钧着地面,从小径爬开。铁丝网后一只乳猪在哼卿着,它用前额中央那只唯一的大眼睛盯着克里斯多。
“两只肋部连生的白鼠顺着粉红色的小径奔跑,好象一只双头八足的怪物。有时,这只孪生动物自相角斗起来:右边的老鼠往右拉,左边的老鼠往左拉,于是两只老鼠都不称心地吱吱叫。小径旁边,肋部连生的“逻罗双生种”——两只细毛绵羊——在吃草。一只小怪兽叫克里斯多格外惊奇,那是条全身秃毛的粉红色大狗。但在它背脊上,可以看见一只小猴子——它有胸脯、手和头都仿佛是从狗身里爬出来的似的。那狗走到克里斯多跟前摇摇尾巴,小猴子扭过头来,扬扬手,用手掌拍拍和它生成一体的狗的背脊,望着克里斯多嘎嘎叫。一只长着鹦鹉头的雀飞来,隐没在矮树丛后面。过了草坪山,一只牛头马在哞叫,两只骆马摆动着尾驰过。草丛里、灌木林里和枝头上都有希罕的爬虫、野兽和飞禽瞅着克里斯多:猫头狗,鸡头鹅,有角的野猪,鹰嘴鸵鸟,长着美洲狮身的绵羊……
克里斯多以为自己神志昏迷,他在池里看到生着鱼头鱼鳃的水蛇,生着青蛙脚掌的鱼,身躯长得象晰蝎一样的大蛤螟……
于是克里斯多想逃开这儿了。
可是,这时吉姆把克里斯多带到一个铺满黄沙的广场上。场子中央耸立着一座用洁白的大理石建成的摩尔式别墅,别墅四周围着棕榈树。海豚形状的铜喷水器把一道道小瀑布似的水喷落在清澈的水池内,池里邀游着金鱼。正门前最大的喷水器是一个骑着海豚的青年雕像,模样酷似神话中的人鱼神,嘴边叼着螺旋状的号角。
别墅背后有几所住宅和附属房屋,再远些是密密麻麻的多刺的仙人掌丛,这些仙人掌一直长到一堵白墙边。
“又是墙!”克里斯多心里想。
吉姆把印第安人带到一间清凉的小屋子,他用手势说明这间屋子给克里斯多使用,自己离开了。
七 墙外墙
克里斯多对他周围那不寻常的世界渐渐习惯。
料理花园和野兽的黑人共有十二个,都跟吉姆那样沉默寡言,或者说,都跟吉姆一样是哑巴。吉姆似乎是个管理人之类,他监督着黑人,分派职责给他们。而出乎克里斯多自己意料的是:他被派作吉姆的助手。
萨里瓦托尔把自己一天的时间分配得很严格。早晨六点至九点,医生接诊印第安病人,九点至十一点施手术,随后回自己的别墅,在实验室埋首研究。他给动物施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