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康_马少皇] 生死平衡(下)





年来已逐步架空了总统。在这次新月行动中他竟然以萨拉米为诱饵,几乎使萨拉米成了殉葬者。但他精心策划的新月行动被一位中国的江湖医生挫败,内外交困,萨拉米趁机一举翦除了政敌。据报道,萨拉米在重掌大权后,已向国际社会表示L国将改邪归正。”
    萨拉米见皇甫林看完了,笑道:“这些西方老爷的用词比较刻薄,但叙述基本未失实。感谢你,皇甫林医生,你挽救了C国,使我不至于在真主那儿成为罪人,也使我翦除了在我国政治生活中盘踞多年的毒瘤。从今天起,我可以真正致力于阿拉伯统一事业了。鉴于你对阿拉伯民族的崇高贡献,我代表敝国政府授予你一枚一级勋章。”
    随从捧着勋章,萨拉米慈爱地为他佩好,理好金黄色的绶带。在异常郑重的气氛中,皇甫林却忍俊不禁,他向立在一侧的艾米娜点头示意,突然问道:“也许您还要亲自为我们举行婚礼?”
    萨拉米愣了片刻,随即笑道:“这正是我马上要提出的建议,想不到我们之间是如此默契。”
    皇甫林和艾米娜忍不住大笑起来。见萨拉米尴尬中带着恼怒,皇甫林笑着解释:“请总统不要误会。我们遭到逮捕时,我的未婚妻在翻译中曾故意曲解军人的咒骂和威胁,说萨拉米总统要为我们颁勋,并要亲自为我们主持婚礼,想不到她的黑色幽默倒真的应验了。”
    萨拉米也不禁放声大笑:“这全归于真主的安排!”
    在随后整整一个小时的谈话中,气氛十分融洽。萨拉米盛情地邀皇甫夫妇在他的国家定居,说将建立一个国家基金会专门为平衡医学的研究提供资助。“那时我们和C国将不再有龃龉,你可以乘上汽车在两个小时以内去探望岳母。你还可把中国的亲人全部接来,我会为你们建一座新的花园别墅。”
    随即萨拉米设了丰盛的家宴款待皇甫林俩。宴会后,艾米娜悄声问醉意陶然的未婚夫:“总统刚才告诉我,总统有一种痼疾,不能多操劳,这几年才被阿齐慈逐渐架空。你知道他是什么病吗?”
    那个醉鬼神志倒很清醒,他说:“他脸上皮脂多,四肢瘦削,手背上多紫纹,从这些症状看,似乎是柯兴综合症,一种内分泌疾病,它有可能造成类偏执症状。”
    “你愿意为他医治吗?”
    “当然。”他脚步不稳地走向总统,用英语说,“总统阁下,如果你相信我的江湖医术,我想为您治疗一次,您愿意吗?”
    总统高兴地说:“我当然相信中国神医。”
    皇甫林让总统侍卫向昨晚那几个军人要回他的药品,随总统来到卧室,他详细询问了病情,让他脱完衣服睡在床上,然后细心地沿着脊椎和肩丛神经进行注射。注射完毕,他笑着说:“总统阁下,你太麻痹了,让一个没有经过安全检查的异国人,甚至是异教徒为你治病。你难道不怕我注进狂犬病毒或破伤风杆菌?”
    总统在侍卫的帮助下穿起衣服,他笑着说:“不会的,我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但判断力也有失误的时候,如果我为了某种原因比如说为妻子的祖国复仇?”
    总统有些不快,冷笑地说:“我同邻邦兄弟没有任何仇恨。”
    皇甫林尖厉地冷笑一声:“恐怕未必!死于天花的十二万个亡灵恐怕不会认错人的!”
    萨拉米打了个寒颤,目光阴狠地看着皇甫林。机灵的侍卫们听不懂两人的英语对话,但从他们的神色看出了敌意,他们立即作好戒备。皇甫林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很可惜,你脸上的瘢痕瞒不过一个医生的眼睛,那是美容师人为加上的。你并没有患天花,你在去C国前已经注射过天花疫苗,也就是那种所谓的汉塔疫苗。你不会冒险染上天花,虽然那样表演会更为逼真,因为你的命很值钱,比十二万条邻国人民的生命值钱,所以,你并不是阿齐慈抛出的诱饵,你是一场种族灭绝战争的策划人兼操刀手!总统先生,你的戏演得不够逼真。如果你十年来一直是阿齐慈的傀儡,你会在一次侥幸胜利后的第二天就如此高枕无忧吗?我想阿齐慈倒可能是你抛出的替罪羊,或者我更相信他是甘愿牺牲自己,演一场丢卒保车的苦肉计。丢卒保车,苦肉计,这些中国的典故你懂不懂?”
    萨拉米阴冷地沉默着,脸色阴晴不定。
    皇甫林痛快酣畅地骂下去:”看来,你太小看了中国的江湖医生。你知道我刚才为你注射了什么?没错,是5647号潜能激活剂,只是剂量加大了十倍而已。两天之后,最多三天之后,你就会像一只发情的公骆驼那样亢奋,食欲亢进,性欲亢进,狂呼乱叫,血脉贲张,你的生命力会这样狂暴地燃烧五六天,然后不可避免地逐渐熄灭,无论是现代医学还是真主都救不了你。在你绝望地等死时,你会有充裕的时间去想一想那些被你施害的人,他们满身脓疱,高烧谵妄,挣扎着,最终有无数人没能逃脱死神阿慈赖尔的魔掌。想想吧,将心比心地想一想,你会死得安心一些。”骂完后也冷淡地说,“现在,我该去刑场还是牢房?”
    这时,艾米娜和总统夫人在外屋谈得十分投机,她看见未婚夫和总统一块儿出来,跳起来扑向皇甫林的怀中:“你知道吗?总统夫妇明天要为我们举行婚礼。按照伊斯兰的风俗习惯,总统府外已开始搭婚礼帐篷。我说父亲刚去世,但夫人劝我,这样幸福美满的姻缘,首相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我真没办法拂逆地的好意,你说,该怎么办?”
    皇甫林微笑着:“听夫人的安排吧。首相在天之灵绝不会责怪你,只要你能得到幸福。”
    “那么,我就答应她?”
    “答应吧。”皇甫林笑道,“按阿拉伯风俗,婚礼前我们不能见面了。晚安。”他径自朝室外走去,两名总统保镖如影随形地跟上他。
    艾米娜皱着眉头看看总统,总统仍然笑容可掬,于是艾米娜松开眉峰,回到夫人身旁,尽兴谈笑。
    婚礼帐篷几乎像总统寝宫一样高大,朝阳照着帐篷上金碧辉煌的金银钱纹饰,帐篷外立着两排灯柱,安着玲珑剔透的中国式水晶宫灯。帐篷内摆着几排桌椅,堆满了石榴、无花果蜜饯、酥糕、油炸丸子、红烧火鸡、蒸面粒等美味。歌舞班的人忘情地弹着竖琴,敲着大鼓和带铃手鼓,打着手钹,一位风姿绰约的半裸舞女在帐篷中央疯狂地扭动,她的肚皮和一对丰满的乳房都合着鼓点传神地颤动着。
    忽然帐篷内响起了尖长的“扎额拉达”声,所有妇女都用舌头发出这种欢快的颤声。艾米娜穿着白色的丝质婚礼服,头上戴着“杜瓦格”头箍和面纱,由随侍女仆搀扶着出现在客厅。左边的女仆们向四面八方撒着盐粒,一边高声喊道:“热爱先知的人祈求真主赐福于先知!”
    幸福的艾米娜迈着小步,来到帐篷正前方,在蒙着绸幔的婚椅上坐下。女仆坐在她旁边,摊开手中的绢帕,接受客人的礼物。礼物大多十分昂贵,有钻戒、猫眼、缅甸宝石戒指,做工奇巧的埃及项链……随后,司仪大声宣布新郎驾到。皇甫林穿着白色的阿拉伯式礼服,与护送的男客告别后,步履从容地走向婚椅。总统夫妇也来了,他们作为女方的家长坐在首席,笑容满面地看着新郎。皇甫林在新娘面前略为伫立一会儿,伸手慢慢揭开她头上那块丝质头巾。全帐篷的人都屏息静气,连那些正在歌舞的舞女们也都把目光转过来。
    头巾揭掉了,艾米娜满面喜色,在帐篷内柔和的光线中,脸上的疤痕似乎也不太明显了。立时四面八方响起了欢呼声,歌女们的歌声也一浪高过一浪,肚皮舞娘舞动得更加疯狂。总统夫人亲自带着十几位女客,用金镑或金路易贴在肚皮舞娘的额头上。陪皇甫林的男客也挤进来,大把大把地撒着银币,歌女们大笑着扑过去捡拾。
    直到午夜两点,新人站起身,手搀着手,缓缓步下婚椅台阶。在一波又一波震耳的欢呼声中,他们向总统夫妇告别。总统夫妇慈祥地微笑着祝福他们:“孩子们,祝你们幸福快乐。”
    艾米娜同夫人吻别,转身面对总统,微笑着问:“总统,什么时候处死我们?”
    皇甫林吃了一惊,他本想度过新婚之夜后再告诉妻子真相,没想到机灵的艾米娜已经猜到了。这个视死如归的姑娘使他心生敬意,他笑着吻吻妻子,把她搂得更紧。
    帐篷内仍是一片喜庆的喧哗声,他们羡慕地看着亲如家人的总统夫妇和皇甫林夫妇,绝对想不到艾米娜正在邀请死神。
    总统微笑地盯着他们,很久才平静地说:“今天我要教会你们区别政治家和恐怖分子。政治家可以冷静地把数千万人送向死亡,但他们仅在极端必要时才亲自杀人,决不会是一时冲动或为了泄愤。皇甫先生,我佩服你的勇气,杀了你对我们的国家利益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我不会杀你的,即使几天后我会死于你的注射也罢。去吧,和你的新婚妻子度过美妙的夜晚,明天早上就动身回去。”
    欢乐的客人们簇拥着新婚夫妻进入洞房,关闭了房门。夫妻两个默然相对,他们本已抱着必死的决心,萨拉米这个决定反倒使他们有点不解。艾米娜轻声问:“你真的给他注射了致死剂量?他真的还会放我们走?”
    皇甫林一挥手:“先不要管它。我的艾米娜,我们可不能辜负了这洞房花烛,良辰美景!”
    第二天拂晓,萨拉米信守承诺,派那架海鹞式直升机把两人送过边境。南大使、法赫米、军方代表迪勒米准将在边境守候着。他们同皇甫林热烈拥抱,艾米娜则按阿拉伯礼节用长袍裹着手同南大使握手。
    大使动情地说:“听法赫米说你们被劫持走,我立刻同国内联系,中国政府责成驻L国大使同萨拉米进行了强硬的交涉。我们真怕那个总统折磨你们,处死你们,现在好了,你们总算平安归来了。”
    艾米娜恍然道:“噢,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萨拉米真有善心呢。皇甫,萨拉米会不会当真发病?”
    皇甫林沉静地一笑:“不,那是吓唬他的。我是一个医生,不管什么人生了病,我都只能按医生的良心去医治。至于他犯下的罪恶,自会取得报应的。”
    大使和法赫米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皇甫林笑着对他们作了解释,两人大笑起来。法赫米笑道:“皇甫,我真佩服你,在死神阿慈赖尔的阴影下还敢对萨拉米开玩笑。我想他没有杀你,恐怕是抱着一丝希望,想从你这儿得到解药。”
    皇甫林收起戏谑,沉重地说:“不,我想不一定是这个原因。说实话,我拿不准他的思维脉络。这个枭雄,他使我既厌恶,也怀着几分敬意。不过,大舅哥,”他开玩笑地说,“你该称我妹夫了,那个狂人萨拉米已为我们举行了最隆重的婚礼。”
    法赫米喜悦地说:“祝贺你们。顺便告诉你,我国已决定提供一亿资金,建立以先父命名的肖卡德基金会,专门资助你的平衡医学研究。欢迎你在这里定居。”
    皇甫林略微考虑了一会儿,笑着拒绝道:“不,我还是回国内。对于平衡医学来说,以贵国作试验基地恐怕不易大范围推广。不过,我会经常送艾米娜回娘家的。你同意吗,艾米娜?”艾米娜笑着点头。“至于回国后的资金和社会承认,你就不必担心了。这次回去,国内社会一定会把我当成凯旋的英雄。大使先生,”他半幽默半认真地说,“什么时候彻底根除这种出口转内销的状况,说明中国在心理上也真正具有了泱泱大国的风范。别看我平时放荡不羁,我可也是有一腔热血的中华男儿啊!”
    南大使没有回答,脸色却是很庄重的。五人坐上一架鹞式垂直升降飞机,很快就飞抵首都。下飞机时,大使和迪勒米准将一定要皇甫林夫妇先下机。他们跨下舷梯时,才发现机场铺了红地毯,元首亲自在机场迎接。欢迎人群中还有护士小娜、艾米娜的女仆莎拉和调皮鬼司机兰小龙。那个活宝又蹦又跳,大声叫喊,在庄严隆重的政治仪式中显得十分滑稽。皇甫林开心地笑着,挽住自己的爱妻走下舷梯。
        尾声
    七年之后,就是历史上命名为“黑色2038”的年份,蓄势已久的各种病原体来了个大爆发,现行的防疫保健体系突然失灵。世界患病人数超过10亿,死亡2000万以上。
    皇甫家的平衡医学在危急关头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在病魔肆虐时,世界上还有一块小小的绿洲。经受过全民性劣性刺激的C国人民有效地抗住了病魔的侵入,仍是一片繁荣。
        作者后序
    偶然在友人董振华处看到王佑三先生签名赠送的医书:《明天的医学向何处去——我的平衡医学观》,才得以神交这位医界狂人。此书看后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它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