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鼎
读到这里,段逸鸣心中若有所思,隐约感到这段话包含的道理虽然简单,却又发人深思,寓意深邃。
驼老斜视之下,心中已然明白,他缓缓说道:“古书藏匿日久,难免被尘土遮掩,若要时时保持一尘不染,却是一件难事。君子日必三省己身,方能发现学习不足,时时纠正。
“凡道之精气神三宝,必须日日修炼,一日三视,方可道丹暗结,这句话即是指这个道理。”
段逸鸣闻听之下,大开眼界,脑海之中飞掠过一缕灵光,似有悟解。
驼老接着说道:“古人隐居深山大泽,餐霞食气,烧汞炼丹;闲读阴符,信览道章。寒夜观星,登高临顶,彻悟天地万物;静思冥想,搜狐探幽,神驰八极万仞。
“凡人固可以隐于闹市街头,然而俗事究竟难免烦恼,因此之故,修道者大都选择隐于野。其中尤以名山大川得天独厚,吸取日月精华,容纳天地灵气,奇珍灵宝孕育其间,可以静心养气,修炼道基。
“是故古来无数修道者踏足山泽,择地而居,即是因为这个缘故。若是身入宝山空手而回,则殊为可惜呀!”
段逸鸣眼中奇光闪烁,小心的说道:“逸鸣顽劣,尚不全然明白驼老所指。斗胆揣摩,驼老之意似乎是说逸鸣偏离方向了?”
驼老看在眼中,微微颔首,说道:“读书固然可以明心正冠,若只是为读书而读书,未免失之偏颇。
“以你现在年纪,正是道法奠基的良机,如若方法不当,势必错失绝佳机会。等到以后再入门打道基,事倍功半。
“这些古书籍中所记,对于道基奠筑颇有借鉴之处,你可以好好品味,其中精妙细微不可名状。静心领悟,必有所获。”
段逸鸣大喜道:“驼老,您的意思是说,逸鸣现在就可以学习上乘道法仙术?”
驼老说道:“万物随心,自然领悟。若是强行苦思,反而容易受阻。这个道理你应当牢记。
“至于什么上乘道法仙术,全凭个人资质天赋、机缘悟解,万万不可强求。就如你现在一心苦读诗书文章一般,本想藉此过关入门,求急心切,哪知由此耽误奠定道基良机,其实却是剑走偏锋,误入歧途了。”
段逸鸣心中一凛,细细品味,果真字字珠玑,发人深省,自己这一年以来当真只是一味死读诗书,稍有进步便沾沾自喜,却哪知无意间偏离了来此初衷。
想到这里,段逸鸣心中诚惶诚恐,顿时汗如雨下,顷刻间湿透了衣裳,他上前躬身说道:“小子差点误入歧途,如临深渊,多谢驼老迷途点津!”
驼老紧盯着段逸鸣,淡然一笑,说道:“迷途点津谈不上,不过拂去心中尘埃,也算喜事一件。”
说罢,驼老脸色一正,又道:“你只是在此间打扫尘土而已,并没有其他差事。”
段逸鸣心领神会,心中大为感激,谢道:“逸鸣知道,逸鸣打扫完尘埃就走。”
驼老点点头,说道:“夜深人静之时只管打扫,若要离去,天亮之前自去,以免他人猜疑。”说完迳自走下楼,蹒跚而去。
段逸鸣低声说道:“逸鸣谨遵驼老之命。”目送驼老不见,这才小心关好木门,走到桌前,拨亮灯火,细细看阅。
《太虚真经》中前几页全是诗句,越往下看,越发艰涩难懂,段逸鸣看得头晕眼花,索性将字句死记硬背下来。
再往后翻,却是图画,画中一个赤足道人,疯癫落拓,麻屣鹑衣,姿势古怪,双腿微呈马步,不丁不八,双手虚抱,似有圆球一般,眼睛却仰望上方,面色肃然。
图画旁边写着:“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泻,虚纳藏丹。”
段逸鸣心中一动,放下书册,学着图中道人模样比划,学了半天,腰酸腿疼,正要放弃,突然想起画中诗句,心中默诵,逐渐沉浸入空灵虚无之中。
说也奇怪,这十六字好像活动起来一般,竟然飞出纸张,飞舞旋转,最后竟然在画中道人身上组成一条红线,蜿蜒而行,煞是奇怪。
段逸鸣灵光一闪,双目紧盯着红线端详。
突然,丹田之中隐约有一股热意缓缓出现,转而上升,自经脉流转,竟然和画中道人身上红线同样途径。
说也奇怪,道人身上红线,似乎引导着段逸鸣体内热意,在奇经八脉中流转,越奔越快。
段逸鸣神思恍惚,浑然忘了身处何处……
等段逸鸣醒来时,浑身轻松,丝毫没有倦意,飘飘欲飞一般,心中大为惊异,他明白此书绝非一般。
就在这时,院中响起一阵鸟鸣声,他心中一惊,打开房门一看,天色微明,原来他这一入定,就到了黎明!
段逸鸣不及多想,匆匆收起《太虚真经》,关好房门下楼而去。
路过驼老住处时,本想敲门打个招呼,听到他酣睡中发出的鼻鼾声,犹豫之下,弯腰拜了三拜,转身下楼而去,返回住处,小憩一会,待天亮之后,收拾一番,自去书院上课不提。
自此之后,段逸鸣白天攻读诗书,晚上登临藏书阁打扫房间,藉以练习《太虚真经》。
驼老与他见面,却很少谈及此事,大都说些其他话题。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年有余,段逸鸣渐觉神清气爽,每天只要练习两个时辰,一天都精神焕发,睡觉日少,完全不似往日那般瞌睡。
而且他也发现另外一件奇事,那就是老师教授的课程,似乎越来越容易,往往一点就通,学业大有长进。
不知不觉,荷花盛开,浮萍漂浮,蛙声阵阵如曲,又是一个夏季蝉鸣季节,而比段逸鸣高一届的学长们,就要参加结业考试了。
这一日午间休息时刻,天气炎热,学子们都躲在阴凉处加紧读书,准备应付即将来临的结业考试。
而在结业之后,就是士子们梦寐以求的秋闱大试,因此,学子们都不敢马虎,毕竟在白鹿洞书院三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参加科举考试,图个鱼跃龙门,闻名天下。
段逸鸣吃过午饭,独自一人走到书院中的临山林荫深处。
这个地方树木参天,十分凉爽怡人,是他半年前无意间发现的,周围巨石林立,灌木丛生,满是一人高的野草,尤其奇怪的是,杂草丛中有一小块紫色岩石,竟然是冬暖夏凉,附近一小片地方的野草赫然生长旺盛,颜色极为青翠嫩绿。
由于这里过于僻静,平时很少有人光顾,所以段逸鸣选择在这里吐纳打坐。
段逸鸣查看四下无人,小心翼翼的走进草丛,不多时来到一群乱石之间。
一块紫色石板静静的躺在草丛中,段逸鸣分开草丛,缓缓走上紫石板,顿时一股清凉的气息透体而入,缓慢的渗入四肢经脉之中。
段逸鸣长吐一口浊气,依照《太虚真经》上面所画道人模样调息起来,很快的,一个小气团自丹田升起,进入奇经八脉,缓慢加速。
不多时,段逸鸣已经陷入虚无缥缈中,全身飘飘然,好似在云端自由飞翔一般,舒服自在。
经过数月的练习,他已能感觉到丹田之中出现一个小气团,每次随调息冥想路线而运转,十分神奇。
但与此同时,他也惊奇的发现,足下那块奇怪的紫色石板,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变冷,就连周围那片原本翠嫩欲滴的草丛,也渐有发黑之势,尤其是这半个月以来,这种趋势越演越烈。
气团在段逸鸣经脉之中运转十八个周天以后,身上热意渐浓,他感觉到足底的凉意逐渐衰减,最后竟然完全消失了。
段逸鸣心中一惊,气团马上不受控制,像野马一般在体内狂奔乱冲,他“哎呀”低叫一声,手脚僵硬,竟然跌倒在地,脑袋撞上旁边的岩石,顿时鲜血淋淋。
他暗暗叫苦,四肢弯曲朝天,活像一只笨拙的乌龟一般,翻不过身来。
气团越转越快,就像大河决堤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在经脉之中肆意冲撞,所到之处,钻心般疼痛。
段逸鸣脸色发红,偏偏又不能发声,难受至极,他“啊啊啊”的低叫,浑身青筋似蚯蚓一般暴突。
突然,胸前传来一丝凉意,一股冰凉的冷气钻进皮肤,和四处奔行的气团挤在一起,好像两只野兽一般翻翻滚滚,一路向前冲去。
气团酷热无比,冷气冰寒难及,两者纠缠在一起,兀自在奇经八脉之中飞奔。
逐渐的,气团和冷气融合在一起,凉热化解,竟是非常惬意舒坦,而两者的速度也放缓,最后回到丹田之中,隐匿起来。
段逸鸣心中诧异,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回事?”话语方出,这才发现手脚已能活动,连忙爬起来。
他小心试探一番,丹田之中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动静,他解开衣襟,只见那日麻衣相士,送给自己的圆环状淡绿石头紧贴胸口,仔细看去,却见绿石颜色淡了许多,而其中那团翻滚的雾气,竟消失不见。
他心中怪异,看情形似乎那阵冷气和眼前绿石有关,究竟有什么关联,却莫名所以。
就在这时,他发现脚下的紫色石板,化为无数碎片,就连周围的那丛绿草,也全部枯萎伏倒!
段逸鸣并不知道,其实紫色石板之下是一个地脉灵石,其中蕴含地灵之气,因此它周围的草丛受灵气影响,四季长春,青翠嫩绿,不同于其他杂草。
若是普通人坐在紫色石板上面,虽能感觉到略有不同,却无法吸纳其中蕴含的灵气。
段逸鸣却是鬼使神差,误打误撞的在石板上调息打坐,无意中将石板内的地灵之气吸收,日复一日,终于将地灵之气吸收殆尽,灵气一失,周围绿草生机顿时失去依托,很快枯萎死亡。
段逸鸣哪里知道这其中玄妙,更不知道体内已有一股纯净的地灵之气,和另一道奇特的气息,隐匿在丹田深处。
他看了半晌,糊里糊涂的返身折回、走出草丛,穿行在绿木之中,眨眼间来到羊肠小径上。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道士,段逸鸣匆匆扫了一眼,低头向前走去,那道士却停下脚步,盯着段逸鸣上下打量,段逸鸣暗道奇怪,脚下不停。
突然,那道士喊道:“前面这位学子请止步,老道有句话想问。”
段逸鸣闻言止步,转过身,惊讶地看着走近的老道士,问道:“请问您老有什么事?”
老道端详片刻,微微点头,说道:“这位小哥,两年不见,想必已经不认识老道了?”
段逸鸣惊奇地睁大眼睛,疑惑道:“您是……”细细打量,眼前这老道面目陌生,记忆中并不认识。
老道士见他茫然不解,哑然失笑,说道:“我看小哥天庭饱满、地廓方圆,若要读书博取功名并非难事,怎么在此商号中做事,莫非也想从事商贾、聚敛钱财?”说完笑嘻嘻的看着段逸鸣。
段逸鸣脑海之中灵光一闪,猛然记起当初在舅舅的小商号门口,见到的那个麻衣相士,仔细看去,两人面目之间颇有相似之处,他惊喜地说道:“您老就是当日那个麻衣相士?”
老道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贫道。你怎么在白鹿洞书院中?”
段逸鸣神色一黯,将自己来到庐山经历一一道来。
老道听完后,惊异的说道:“你是说并没有被直接选中?”
段逸鸣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文才成绩不佳,所以才被安排在白鹿洞书院学习三年。”
老道说道:“什么?学习三年?就这么白白耽误三年时光?这么下去,岂不是误了三年修行?不成,你不能在书院攻读下去,得马上进入师门。”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说……您老也是仙瑶门长辈了?”
老道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不错,我也是仙瑶门弟子。”
段逸鸣连忙拜倒,恭敬的叫道:“段逸鸣见过师……”话一出口,他就愣在当场,对呀,自己还没有正式入门,该怎么称呼老道士呢?
老道看出他的尴尬,笑着把他扶起来,说道:“老道人称云灵子,性喜云游四方,不喜欢这些俗世繁文缛节,这样吧,以后你就叫老道师叔好了,反正将来你的师父都比我大。”
段逸鸣听得莫名其妙,怔怔的看着老道发呆。
云灵子看看他,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那群老牛鼻子一个个脾气古怪,显然要他们改变主意恐怕不容易,那么怎么才能马上进入门中呢?”他手抚短须,陷入苦思之中。
段逸鸣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惊着老道。
云灵子思考良久,突然一拍脑袋,喜道:“逸鸣,现在是不是距离上届学子们结业考试不久了?”
段逸鸣莫名其妙,答道:“是啊。学长们结业考试,定在七月十五举行,为的是赶上八月举行的秋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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