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鼎
耳边惊呼骤起,段逸鸣恍惚之中转头寻找,见头顶彭衣茱、长孙傲梅两人也一起坠落,在半空中翻滚旋转,罗衣猎猎,加速疾落。
长孙傲梅惊呼道:“段师兄、段师兄……”一阵狂风吹来,话语渺不可闻。
段逸鸣心头一动,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脑海:“今日之事,全因自己而起。若不是自己刺激长孙傲梅,使得两怪有机可乘,又何来这一连串的麻烦?连彭师姐也被自己拖了进来,备受连累。
“如此危险关头,自己岂可动了轻生的念头?不可,必须将两人平安送回庐山,否则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狂风猎猎,段逸鸣突然察觉,这股劲风竟然是从斜里吹来,三人身躯一阵翻滚,斜斜抛起,身边不远处即是绝壁冰崖,嶙峋怪石犬牙错立,雪浪冲击之下,顿时化作无数雪沫飞散。
段逸鸣低呼一声,福至心灵,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旋即一咬牙,暗道:“不论成功希望能有多大,必须冒险一试。”
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求生念头自心底忽然涌起,经脉澎湃,丹田中激起一道充沛的灵力,滚滚灌注手臂。
段逸鸣双手一振,向下怒拍,身躯下坠之势立缓,随之横臂一把揽住长孙傲梅。
同时,段逸鸣右手解下龙鳗筋,闪电般上抛,卷住绝壁上突起怪石,顺势靠向冰崖,一边喊道:“彭师姐,顺风势而为,借冰崖缓解下坠之势!”
说话间,身体晃荡,龙鳗筋承受着段逸鸣和长孙傲梅两人体重,猛然拉长,绷的笔直。
段逸鸣用力挽住,只觉手臂酸麻沉重,如悬千斤,只听得“啪”的一声,勾挂的那块冰石顿时折断。
就这电光石火之间,段逸鸣借力靠近冰崖,紫竹棍一点,旋即弹舞而起,接着又抛出龙鳗筋卷住一块冰石,如法泡制。
彭衣茱看着段逸鸣的做法,惊喜讶异,心中恐惧顿时消失大半,当下长吸一口气,索性彻底放松紧绷的神经,四肢舒展,顺着寒风之向闪避,腾挪翻转。
罗衣鼓荡如球,念力凝聚,不时拍出一掌,变化身姿方向,任凭身下雪浪呼卷滔滔,苦苦抵御着寒风狂吹之力,浑身冰冷,气血几欲凝固,勉强盘旋而下,天旋地转,如果不是一股强烈的求生念头支撑,只怕早就被寒风卷走。
长孙傲梅伏在段逸鸣臂弯中,又是紧张又是羞涩,一双手臂不由自主的抱紧段逸鸣,星目微启,喃喃低语道:“段师兄,若是这般,即便死了,梅儿也心甘情愿……”话音未落,峨首已是紧贴在段逸鸣脸颊上。
“梅儿”这两个字含情脉脉,听在段逸鸣耳中,心神一荡,安慰道:“放心好了,咱们死不了的。”
他屏住呼吸,双目圆睁,瞧准机会,迅疾甩出龙鳗筋,身体起落跳跃,在绝壁上滑落,如此十几次之后,折断无数冰石,终于控制住坠势。
他靠近冰崖,奋起全身之力,举起紫竹棍插入冰石中。
紫竹棍应声深深没入,身躯一晃,猛然撞上尖锐冰石,鲜血长流,登时痛不可抑,彷佛肌肤骨骼寸寸碎裂,他强忍剧痛,紧紧曲身护住长孙傲梅,终于稳住身子。
段逸鸣双脚踩在一块突伸而出的巨石上,放下长孙傲梅。眼见彭衣茱从天而降,抖手抛出龙鳗筋,大喝道:“彭师姐,接住龙鳗筋,千万抓牢了!”
彼时彭衣茱已是精疲力竭、真气耗尽之时,经脉几乎冻僵,眼前金星乱飞,身躯随着狂风飘舞,如同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叶小舟一般,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此时听到呼声,循声看去,只见茫茫雪浪之中飞来一条细长之物,急忙伸手抓住。
手上一紧,身体随之荡开,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在半空横渡。
龙鳗筋“嗖”的伸展,带着彭衣茱划了道弧线。
突然间,一阵寒风吹来,彭衣茱呼吸堵滞,双手刺痛如刀割,不由自主的放开龙鳗筋。
段逸鸣见状大惊失色,惊道:“彭师姐,小心!”
彭衣茱从高空斜斜飞落,头晕眼花,勉强保持身躯平衡,却觉身体猛地一震,心中认为已然触地,但未等她反应过来,复又飞出。
她吓的心脏“怦怦”乱跳,只道自己难以幸免,哪知过了许久,竟然停了下来,睁开眼一看,不由呆住,脚下竟然是一处广阔的冰原。
原来方才她坠落之地,恰好是绝壁由陡峭变缓为斜坡之处,坠力化解为下冲之力,竟是顺着冰坡一路落到冰原之底,绝处逢生。
此时,一阵悠长的呼啸声,段逸鸣也发现了此点,随即和长孙傲梅一起跃下,顺着冰坡滑落。
三人死里逃生,几乎怀疑是在梦中。
彭衣茱怔怔望着傻呵呵笑着的段逸鸣,欢喜、感激等等诸般神情交织在一起,百感交集,心潮澎湃,樱唇微动,竟是说不出话来。
眼角湿润,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悄然滑落,淌过脸庞,落在衣襟上。
长孙傲梅奔过来,牵住彭衣茱玉手,又惊又喜,说道:“彭师姐,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彭衣茱抿嘴笑道:“梅儿,这得好好谢谢段师弟。若不是他,咱们此刻只怕已变成一堆血肉了。”
长孙傲梅复又跑到段逸鸣身前,娇笑道:“段师兄,多谢你……”话未说完,突而伏在段逸鸣肩头,喜极而泣。
段逸鸣却是冷汗涔涔,连呼侥幸,轻声说道:“师妹,现在安全了,阴阳参仙做梦也想不到,咱们能活下来。”说着,轻拍长孙傲梅香肩,低声安慰着。
彭衣茱静静的站在冰原上,望着两人相拥在一起,心跳如狂,美眸之中闪过一道异色,凝视在段逸鸣脸上。
段逸鸣微微一愕,见她眼中隐约有说不出的淡淡伤感流露,心中一跳,原本安抚长孙傲梅的双手,竟不由自主的僵在半空中。
彭衣茱目光闪烁,侧脸一拢散落的秀发,嫣然而笑,双颊红霞淡布,清丽笑容之中带着迷人的风姿,妩媚娇婉。
寒风呼啸刮过,彭衣茱俏立冰原,罗衣飘飘,脱尘出俗,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段逸鸣目眩心迷、意夺神摇,怔怔凝望着彭衣茱,
彭衣茱目光闪烁,徐徐移转,背过身去,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眼光凄迷,玉脸寂寥失落,不胜惆怅。
小金趴在段逸鸣肩头,小脑袋转来转去,好奇地看着两人,抖抖身子,雪粒飞溅。
长孙傲梅被小金逗的咯咯娇笑,从段逸鸣怀中轻轻挣开。
就在此时,头顶传来一阵怪鸣声,抬头看去,只见数十只巨大的雪雕出现在空中,盘旋往复。
彭衣茱皱着秀眉,说道:“阴阳参仙贼心不死,派出雪雕来察看咱们的生死了。此地不易久留,咱们快点离开。”
当下三人冒着茫茫大雪,急驰而去,远离冰原,直返中原。
天方破晓,露出一丝淡淡的鱼肚白。
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
第十四集 寒山碧海 第七章 庐山潜修
庐山,沉香峰。
已是寒冬腊月时分,山中一片萧瑟,幽谷之中,几株腊梅红云簇集,争相竞艳。
翠阁之中,泥炉烧的正旺,火苗舔噬,熏香淼淼,温暖如春。
秀榻上,云宗首座羽凝霜盘膝而坐,下首则是彭衣茱。
羽凝霜拿起香茗,品了一口,说道:“茱儿,这些天你怎么了?师父见你时常神思不属,人也消瘦了些,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彭衣茱脸颊绯红,垂下头,嗫嚅道:“师父,茱儿……茱儿好端端的,并无什么心事。”
羽凝霜心中暗异,看着彭衣茱,忖道:“茱儿自打前些日子从山外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对于龙砚秋求婚之事闪烁其词,十分古怪,难道那番出山,遇到什么事情了么?”饶是她心思缜密,也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缓缓点头,说道:“那就好。现在天寒地冻,要小心身子。”
彭衣茱答道:“是,师父。”
羽凝霜说道:“对了,茱儿。前两天峨嵋天剑派又派人前来催你和龙砚秋的婚事了。”
彭衣茱啊了一声,脸色隐隐发白,双手不安的扭着衣角,一言不发。
羽凝霜斟酌片刻,缓缓说道:“茱儿,当日闵师姐代龙砚秋求婚之时,师父当着掌门师兄之面,已将你应允之意告诉闵师姐。只是后来你意外离开庐山,才没有将联姻之事具体事宜决定。
“当日闵师姐等人在沉香峰苦等数日,失望而归,临走时特意嘱咐师父,待你返回,便尽快转告她。
“现在已近腊月,峨眉山远在千里之外,来去不易,再迟则不及,只有等到明年开春后再说了。茱儿,你的意思呢?”
彭衣茱峨首低垂,心乱如麻,迷乱踌躇,凤目中蒙上一层雾气,一时默然不语。
羽凝霜静静看着她,等待她回答。
彭衣茱心潮澎湃,好似卷起惊涛骇浪一般,难以平息,怅然出神。
此次长白参宫一行之后,芳心深处原本那个英俊潇洒的身影黯淡了许多,原先那般思念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淡然。
但另外一个略显稚气的少年,却悄无声息的潜入心底深处,午夜梦回之际,两个影子交相出现,难分轩轾。
私下里,她也为难不已,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选择那一个。
龙师兄修道有成,在天剑派众弟子之中出类拔萃,掌门紫玄真人更是有意大力栽培他,如果不出意外,必会出人头地、傲视同侪。
而段师弟虽然自幼孤苦伶仃,可是坚忍不拔,埋头默默努力。不经意间,一身修为突飞猛进,令人惊讶不已。
再者,几番历险,都是他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让她刮目相看。尤其是他数次相救,不顾生死,感动之余,好感也悄然而生,芳心一缕,似乎也牵挂在他身上。
初时想到此处,自己惊吓之余,便将它强行摒弃,可是其后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出同样念头,难以克制,这才知道原来他在自己心底,竟然占据了一席之地。
两人在心目中的地位,孰重孰轻,却是难以决断。
这次长白参宫之行,她心中这种念头也越来越强烈。可是目睹长孙傲梅当面表露爱意、吐露心声,她先是惊愕,继而失落。
以长孙傲梅的个性,一旦认定主意,势必不弃不离,坚持到底,身为师姐,她又如何和小师妹争夺心仪的男子呢?
可她越是想方设法忘却此事,段逸鸣的身影却越是频繁地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日夜煎熬,想做个彻底决择却又割舍不下。
让她答应龙砚秋求婚,现在心头紊乱纷杂,却是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这件事藏在她心底隐密深处,时时咬噬着她,悲喜沉浮,百感交杂。这段时日以来,慵懒无力,连练功也疏懒多了。
羽凝霜见她恍然出神,眉头一皱,柔声唤道:“茱儿,想好了么?”
彭衣茱闻言微微一颤,蓦地清醒。咬着唇,半晌后才低声说道:“师父,茱儿承蒙您照料长大,还没来得及尽孝心,我不想离开师父。”
羽凝霜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错愕的盯着彭衣茱。
彭衣茱自幼在她身边长大,生性温婉内敛,极少喜形于色,但她内心刚强,却是早已知道,此时她既不表露,倒也不能逼她答复。
羽凝霜顿了片刻,缓缓说道:“也罢,此事关系到你的终生幸福,也不急于一时,再说,师父也舍不得你,这件事就等到明年开春后再说罢。”
彭衣茱神情一松,似乎肩头重压豁然而解,说道:“多谢师父体谅茱儿心意。”
羽凝霜淡淡一笑,话题一转,笑道:“师父今天找你来,除了这件事之外,另外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彭衣茱抬起头,说道:“师父请说。”
羽凝霜说道:“前几日总门接到南海九凤庵传信,说腊月十三乃是南海九凤庵建派八百年华诞,特意恭请掌门前去同庆。
“掌门师兄看过后,和各宗首座商议之下,决定派人前去庆贺,为显示尊重,掌门师兄将亲自带队前往,而六宗则各选弟子相随,以壮行色,另一方面也是让大家长长见识。”
彭衣茱垂首道:“九凤庵建派已有八百年之久,是应该好好庆祝一番。”
羽凝霜说道:“师父想在诸弟子之中选择几名前去祝贺,你是师父最器重的弟子,师父想让你出去见识见识,以后这类机会可不是很多了。”
这话暗有所指,言下之意是说彭衣茱日后相夫教子,自不会随师门一起随意行动。
彭衣茱俏脸一红,问道:“但凭师父做主,茱儿从命。”
羽凝霜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奇光,心中松口气,柔声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时间紧迫,回去准备准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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