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鼎
段逸鸣迈步走进木屋,只见木屋中布置得极为素雅简朴,几株兰花错落有致的摆放在两侧,墙上挂着两幅字画,力道遒劲苍松,正中央是张供桌,上面一座小鼎中檀香点燃,香气缭绕,冉冉而上,就在小鼎后面,摆放着几个牌位。
云灵子坐在供桌旁,脸色肃穆,见他进来,沉声说道:“逸鸣,跪下。”
段逸鸣一怔,跪倒在供桌前的蒲团上。
云灵子郑重地说道:“逸鸣,今天就给你行拜师礼。掌门师兄不在,就由师叔我代收你为密宗弟子。”
说罢,他起身朝牌位说道:“这是咱们密宗成立以来诸位首座的牌位,你先行识祖礼。”
段逸鸣点燃一炷香插在小鼎中,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云灵子端坐着,说道:“再行拜师礼。”
段逸鸣转过身,拜伏在地,说道:“弟子段逸鸣给师父、师叔行礼。”说罢又是三个响头。
云灵子点点头,说道:“好了,你起来吧。”
“是。”段逸鸣站起身。
云灵子说道:“既然你已正式拜入密宗为弟子,师叔就把密宗一些事情告诉你。你仔细听好了,尤其是其中的戒律,必须牢记在心,不可触犯。若是触犯其中任何一条,都以宗律处置,严重者上呈总门决议处理。
“若是上呈总门,轻者闭门面壁、苦修悔过,重者禁修玄功秘法,放逐苦寒之地受刑,至少三年方可解除,再严重者,逐出仙瑶门甚至就地处斩,道缘归灭尘土。
“其中利害关系,你可明白?”
段逸鸣心中大凛,答道:“弟子段逸鸣一定牢记在心,绝不违抗。”
云灵子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现在师叔就给你讲说宗律门规,你仔细听好了,总门律例为明十二宗以及密条,密条……呵呵,暂且不提。明十二宗每宗下又细分为八条,共计九十六条。
“十二宗第一宗为长幼有序,尊师忠门,永不叛教;其下第一条为……”
云灵子滔滔不绝的讲解门中律例,中间夹杂着曾经发生的案例,他唾沫星子飞溅,大有将所知一切全灌输到段逸鸣脑里的架式。
两人面对面端坐,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间已到晌午。
段逸鸣听得昏头昏脑,强迫自己记住捕捉到的每一个字,唯恐漏下一点,不管怎么说,这些宗律门规以后说不定哪天会用上,记住总没错。
然而他却没想到自己日后,会被这些繁琐律例折磨得死去活来,差点连命都赔进去,不过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直到门外有弟子询问云灵子在哪里就膳,打断了讲解,云灵子这才暂时中断长篇大论,吩咐弟子将段逸鸣的午膳拿来和他一起享用。
午饭是四菜一汤,嫩烧竹笋、石鱼蒸锅、黄闷石鸡、清拌地菜,和甜酸石耳羹,外加一钵米饭,菜肴色香味俱全,鲜嫩飘香。
云灵子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便放下筷箸,段逸鸣本来颇有顾忌,想到自己已被神秘老者服下毒丸,性命渺茫,当下放开一切,大快朵颐。
岂知这一下,正好对了云灵子的脾气,他为人落拓不羁,不喜繁文缛节,因此不以为怒,反以为喜,笑呵呵的看着段逸鸣将饭菜席卷一空。
午膳后,两人并未休息,继续开讲,如此这般一直到天色黄昏时,才勉强说完。
云灵子问道:“逸鸣,你这一天记住了多少?”
段逸鸣小心翼翼的答道:“回云师叔,弟子似乎全部都记住了。”
云灵子一愣,往常几位弟子入门时,光是传授这些宗律门规,就用了三天之久,等到记背纯熟,至少也要六七天时间,而现在仅仅一天,段逸鸣就说记住了。
云灵子将信将疑,他试着问了几个问题,段逸鸣对答如流,毫无停顿阻塞之意,云灵子又惊又喜,他完全没有想到段逸鸣记性竟如此之佳,心中一动,想及一件事。
云灵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逸鸣,你可知道咱们密宗名称的由来吗?”
段逸鸣摇摇头,说道:“弟子不知,请云师叔详告。”
云灵子说道:“仙瑶门一共分为六宗,分别是长门、云宗、水宗、松宗、舞宗以及咱们密宗。除密宗外,其余五宗每次在选秀大会上,都要择优录取资质绝佳的弟子,悉心教授,门丁兴旺。
“数百年以来,五宗于仙家道法修炼上,也是互不相让,并驾齐驱。除去长门弟子稍微胜出一筹外,其余四宗相差无几,唯有咱们密宗是个例外。”
段逸鸣心神一震,大为疑惑,不由自主地被话题吸引过去。
云灵子略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密宗职责,是打探江湖形势变化,以及特定的事情,并及时上传总门得知。这些职责需要十分的耐心和精力,要求也和其他各宗大不相同。
“门中弟子要求各有特长,资质秉异才行。而且经常数月出山在外不归,极少团聚。外出时又隐姓埋名,辛苦异常,其间艰辛危险,外人实在难以想像。
“因此门中弟子于仙家道法的修炼上,时间相当有限,以至于修为落后于其他五宗甚多。所以,这百年来,极少有新进弟子进入密宗。”
段逸鸣一愣,怪不得昨天初见四师兄明性,问及众弟子道法深厚情况时,他避而不答,表情相当古怪,原来原因就在这里!
云灵子说道:“师叔思前虑后,感觉密宗在门中日渐式微,地位降低许多,所以决定,从你开始,跳出以前教授的困境。
“逸鸣,从现在开始,师叔就传授你仙瑶门正宗道法,希望你日后将我们密宗发扬光大。”
段逸鸣闻言大惊,急忙拜倒在地,说道:“云师叔,逸鸣资质愚鲁,恐怕难当此大任,还请云师叔三思而后行。”
云灵子脸色肃然,郑重说道:“我心意已决。逸鸣,从今往后,你必须专心修习我仙瑶门无上心法秘诀《太乙真诀》。记住,不得私自外传,不得偷懒取巧。”
段逸鸣忙应道:“是,云师叔。”
云灵子脸色湛然,隐隐散发出光泽来,他缓缓说道:“《太乙真诀》共分四境界,分别是玄胎境、小乘境、大乘境以及神通境。
“其中每三层为一境界,是以共有一十二层,不过从小乘境第三层开始,内中又分出三小层,各有精微深邃之处,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玄胎境为第一境界,这也是衡量一个弟子有无潜质的道坎,一般新进弟子,都可在十五年内,修炼到玄胎境第三层,但此后进展即发生变化。
“资质聪颖者,一飞冲天,跃入小乘境,继续钻研领悟无上绝学;而其余弟子却就此停滞不前,终其一生滞留在玄胎期,仙道无望,蹉跎终身。这也是为什么总门每过二十年下山挑选新弟子的原因。
“进入小乘境者,无一不是极优秀出色、出类拔萃的弟子,无论资质、机缘等等,都是上上之选。因此,各宗首座及长老会亲自督察引导,多会安排弟子们外出历练,增长见识,以期弟子能尽快跨上新台阶,进入大乘期修行。
“不过,据我所知,仙瑶门建立千余年来,能够突破小乘境而进入大乘境者,不过十分之一而已。”
段逸鸣听得目瞪口呆,仙瑶门中弟子众多,无一不是出类拔萃者,竟然只有十分之一能修炼到大乘境,其余大部分弟子,没没无闻一辈子,终老山中,想到这里,不由得流出一身冷汗。
云灵子目光如炬,早已把段逸鸣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进入大乘境后,只要坚持不懈,日后必成大器,前途无量。门中各宗长老、首座,就是从这些人挑选出来,就是以后问鼎掌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了这一步,可以说道基已成,放眼天下,足可列入修真翘楚,我仙瑶门千余年来威名不坠,就是由这些人支撑起来的,所以他们就是仙瑶门的中流砥柱。”
说到这里,云灵子语气一转,低沉的说道:“大乘境固然极难达到,可是若要从大乘境进入神通境,却更是难以逾越。即使如各宗首座、长老,苦修数百年,也无法跨越其中障碍,抱憾一生啊。
“据说到达神通境后,修真者‘天人一体,灵神外游,八极万仞,身随意念。’因为只有到达神通境,才有可能修炼成传说中的神仙,神游四海,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只可惜神通境太难达到,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不可攀及的神话了。”
段逸鸣奇道:“云师叔,咱们仙瑶门成立千余年以来,难道竟没有人能够跨入神通境吗?”
云灵子沉吟片刻,说道:“传说中,当年创建仙瑶门的祖师爷,曾领悟《太乙真诀》精微玄妙之处,从而到达神通境,以此为仙瑶门闯下赫赫威名。
“自他老人家仙去之后,只在五百年前出过一位祖师,据说也彻悟到神通境,只是不知怎的再没露面。
“自那以后,我仙瑶门无数弟子刻苦修行,始终只到大乘境便徘徊不前,无法突破这个瓶颈。”
云灵子话语戛然而止,脸上不胜寂寥,唏嘘不已,木屋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良久之后,云灵子取出一本薄薄的帛本,交给段逸鸣,说道:“这就是《太乙真诀》,你且拿去参悟。万竹谷背后有一处僻静松林,建有陋居。以后五年,你就在那里潜心修炼吧。”
段逸鸣双手接过帛本,恭敬答道:“是。”
云灵子定定的看着段逸鸣头顶,眼里逐渐显现迷惑不解的神情,良久之后,方淡淡说道:“好了,你这就去吧,生活琐事,师叔会吩咐明悟安置的。”
段逸鸣站起身,弯腰一拜,缓缓退出去。
云灵子见他身影消失在竹林中,喃喃自语道:“希望没有看错……”随着一声叹息,起身立起,举头向外看去。
夜色笼罩着万竹谷,空中乌云翻滚,隐有大雨将来之势,竹林孤院中反射出幽幽灯火,忽明忽暗,衬托着一个苍老枯瘦的身影,越发形单影只……
第二天,段逸鸣就搬到万竹谷背后的松林岗住下。
这里地势略高,长满苍劲的松树,段逸鸣居住的小木屋临崖而建,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绝壑,放眼望去,珍珠般的落雁池尽收眼底,水池周围山岭上长满树木,侧面枫林,皆都漫山遍野,极是旺盛,红山绿水、清风明月,秀色无限。
白天段逸鸣钻研《太乙真诀》,晚上静坐在松林中吸收天地精华,偶有师兄过来坐上一会,倒也不甚寂寞无聊。
不久后,云灵子和诸位师兄相继出谷办事,来看望的次数逐渐减少,有时甚至一两个月见不到一个人影,慢慢的,段逸鸣自己也开始打些野味烤着吃,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只是每逢望朔之际,段逸鸣还得去后山死沼林中,给那个神秘老者献上酒肉。
他每次回万竹谷,都要央求主厨的老王多给些,幸好云灵子特意嘱咐过,一切给与方便,总算可以满足老者的要求。
此后每次去死沼林,老者除了给他服下临时解药外,总是挑剔他送来的饭菜没有美酒,藉机痛骂一顿,不时还点他穴道,令他动弹不得,段逸鸣和老者修为差得太远,只好由老者折腾。
除此之外,多半时间里,老者都是站在段逸鸣身边仔细察看,好像他是什么稀罕的宝贝似的,好在老者没有进一步折磨段逸鸣,相安无事。
如此数次之后,段逸鸣心中惧意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对老者困居死沼林的同情,每次前去,总是尽可能的带上好吃好喝,老者一边大嚼大吃,一边骂骂咧咧,旁边一个瘦弱少年僵立一旁,俨然成了一道奇妙风景。
落雁峰中寒来暑往,枫林红了又谢,谢了又红,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两年。
段逸鸣逐渐成长,原本瘦弱的身体,慢慢变得结实起来。
春去秋来,又是深秋时节。
这一日,段逸鸣刚做完早课,明性就跑来找他。
两人数月不见,非常高兴,说了一会话。
明性说道:“小师弟,咱们好不容易有闲聚在一起,不如一起去后山欣赏枫叶。”
段逸鸣大喜,突然想起云灵子的告诫,迟疑道:“四师兄,云师叔曾严令我不得偷懒,咱们去枫林游玩,被他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
明性笑道:“小师弟,这我知道,不过云师叔月前出山去了,一时半会也不会返回,放心好了,再说枫林距此不远,咱们去去就回,不会有事的。”
段逸鸣被他说动,心痒难耐,在松林岗蛰伏两年之久,颇有些待腻了,经明性这么一说,当即答应,两人悄悄溜下松林岗,直奔落雁池而去。
落雁池距离松林岗不过十余里,两人发足疾奔,很快到达。
只见偌大的池水碧绿无比,犹如一大块翡翠,旁边火红的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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