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鼎
顾研茹俏脸紧绷,鼓起腮帮子,琼鼻一皱,发出一声轻哼。
东郭姥姥瞧了一眼段逸鸣,眼芒犀利,段逸鸣大觉不自然,连忙移开视线。
她沉吟片刻。
“你这丫头倒是见缝插针,翠萝宫当年和紫门约定之时并无此限制……也好,姥姥多年深居翠萝宫,不知世上变迁几何,你们连手就是,老身倒要看看元衡教出来的得意门生。”
顾研茹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朝谭出尘做了个炫耀手势,又对段逸鸣招呼。“段师兄,姥姥应诺咱们一起讨教,你不可缩手缩脚,使出真本事才算是对姥姥的尊敬。”
说完,悄悄使了个眼色。
段逸鸣心领神会,知道顾研茹之意是警告自己必须放手施为,力拼接下东郭姥姥三十招。
其实不用她说,段逸鸣也不敢随意,以东郭姥姥之修为,自己就是全力施展,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谭出尘惟恐被段逸鸣抢去头功,急忙撤出仙剑,奔出数组。
一时剑花疾舞,落地之时已然在半空形成一朵莲花状,莲花凝而不散,发出蛋白色光芒,将他周身护住。
他脸色傲然,俾倪左右,颇有些得意。
东郭姥姥只看了一眼,眉头皱起,说道:“你这一手万佛朝祖火候不够,根基不稳,沉稳不足。看来,元衡还是老样子,几十年没有长进,真是误人子弟啊!”
谭出尘听她所说句句不假,且直指要害,大吃一惊,脸色涨红,不觉讪讪然。
他本来使出这招得意剑式,是想让段逸鸣开开眼界,却被东郭姥姥奚落一番,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无比。
长剑出鞘,顾研茹凝神聚气,手捏剑诀,缓缓做了个起手姿势,罗衫飘飘,仙剑斜斜向上,宛若一只灵动凤凰,翩然欲飞。
东郭姥姥精目瞧来,微微颔首。
“小丫头果然有些道行,这一手丹凤望月倒还有些神韵,比他那一手万佛朝祖强多了……可惜修为不够,未能将其中精微深邃之处悟出。”
她边说边大摇其头,看向段逸鸣,这一看却凝目不动,眼中奇光闪烁,微露讶异。
只见段逸鸣双脚不丁不八,左手暗捏剑诀,右手中斜举一根紫竹棍,赫然一副弯弓射大雕姿势,看上去怪诞不经,甚至还有些难看。
他衣衫之下如有潜流,缓缓律动,双目沉定如水,波澜不惊,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丝破绽,东郭姥姥不禁大奇。
“这小子临阵不惧,沉稳如山,颇有大将之风,而且这一古怪姿势,竟然颇为奇特,看似不伦不类,偏偏却防守的滴水不漏,似乎并不像仙瑶门中道法。”
她心中轻视之意稍去,一撑手中拐杖,步下大堂。
诸人这才看清东郭姥姥手中握着一根黑木拐杖,粗若儿臂,杖头处却有一团淡黄色花蕾,古里古怪。
顾研茹娇声喝道:“姥姥,晚辈放肆了!”
她仙剑上浮起一层淡淡七彩光芒,闪烁跳跃,蓬然喷吐,裙角飞扬鼓舞,已如凤凰一般翩然跃起,姿势优美曼妙,说不出的流畅炫目。
剑气激荡纵横,如鲜花绽放,顷刻间已然击出数十剑,啸声如百鸟争鸣,东郭姥姥周身大脉登时被笼罩其中,寒气逼人,肌肤森冷。
东郭姥姥一根黑木拐杖滴溜溜旋转,上下飞舞,幻化出千百道虚影,看似漫不经心,却偏偏将顾研茹剑招一一接下。
只听一阵清脆金石交击声,顿时火星四溅,宛若星河流瀑一般。
第十八集 金风玉露 第五章 东郭姥姥
顾研茹心底大惊。
不管自己如何随心所欲变化方向,总会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提前横阻在前,偏又无法及时收手,乍看上去,反而像是两人一攻一防,极是熟练,似乎表演一般。
而且东郭姥姥黑木拐杖中,孕着奇异的反震力道,每接下对方一式,便觉双臂更是酥麻一分。
待到一招“百鸟朝凤”使完,双臂酸软无力,气血翻滚难耐,额头上渗出细细一层汗珠,娇喘微闻,好像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似的。
一边谭出尘也告出手,仙剑旋舞,抢攻上来,两人一左一右,进退有秩。
电光石火之间,三人交手十余式。
顾研茹咬牙运气,依然如蝴蝶般翩然穿梭,但是身姿明显不如先时灵活机敏。
东郭姥姥双脚沉立不动,只不过微微晃动,便闪过对方进攻,看的人眼花撩乱。
“乒!”
一声激响,漫天剑影之中,一根黑木拐杖闪电般突破,直抵顾研茹胸前。
顾研茹眼睁睁看着黑木拐杖当胸点来,偏偏此时剑招用老,变势不及,脸色不禁大变。
谭出尘心中大急,吐气断喝,仙剑刺来,如若毒蛇一般,刺向东郭姥姥腋下。
东郭姥姥脸色罩霜,冷哼一声,左手手指微曲,簌地弹出一道指气。
“铿!”
金石鸣动,谭出尘只觉仙剑上传来一股巨力,炽热如火,顺着手臂汹汹上冲,瞬息之间,一只右臂便如被烈火焚烧,剧痛锥心刺骨,衣衫焦糊味扑鼻而来,眼看燃烧起来。
他吓了一跳,奋力一挣,勉强避开,手中灼热无比,险些连仙剑也拿捏不住,凝目看去,右手心赫然被烫起几个大水泡。
东郭姥姥说道:“你出招阴损,辱我紫萝谷门风,老身稍稍惩戒你一番。”
刚才谭出尘情急之下,慌不择招,使出的却是一招专对邪魔外道使用的毒辣剑式。
他被东郭姥姥痛斥之后,羞惭不已,加上掌心水泡疼痛难耐,只好退到一边。
东郭姥姥左掌击退谭出尘,右手黑木拐杖却并未停顿,依旧飞快点下。
顾研茹惊慌之下,下意识的举剑格挡,只听一声脆响,仙剑荡开,那根黑黝黝的拐杖已然穿破她护体真气,疾点而来,距离顾研茹酥胸不过三寸之远!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嗖”的疾响,紫气爆开,段逸鸣紫竹棍已告出手。
东郭姥姥立时感觉到侧肋寒气逼来,肌肤竟然一阵生疼。
眨眼间,紫竹棍快逾奔雷,已经距离自身不足尺许;自己若不收手,固然可以将顾研茹点中,但是侧肋必然也会被少年刺中!
这少年攻势竟然如此威猛快捷,出乎东郭姥姥意料。
以她之想,段逸鸣不过十来岁,即便是得到仙瑶门真传,也不会有多深修为,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先时段逸鸣起手招式固然古怪,但她倒也不放在心上,不曾料到,这少年修为大大超出她想象,一招竟有如此威力。
东郭姥姥沉喝道:“来得好!”
她身体如鬼魅般一晃,避开来势,紧接着反手抽出黑木拐杖,转身飞旋斜劈,呼呼风响,带起一股狂飙。
她暗中将功力加到六成,想试试段逸鸣实力究竟。
大殿中风声雷动,潜流激荡,四周巨烛剧烈摇晃,忽明忽灭,火苗横燃,围成一道圆圈,火光相连,煞是奇特。
段逸鸣知道对方修为深不可测,岂敢托大?
他沉气凝臂,手腕一抖,紫竹棍急速弹跳,气浪吞吐。
两件神兵蓬然交撞,火花怒绽!
一股潜力透体而入,段逸鸣登时觉得手臂胀痛欲断,虎口开裂,血丝长流,他心头大惊,急忙以力卸力,一沾即走,真气怒卷奔涌,冲开酥麻血脉。
他昂然跃起,悬空如龙,紫竹棍紫光闪耀,在半空中画过一道弧线,又以雷霆之势怒斩而下,直指东郭姥姥脖颈!
东郭姥姥心中越发惊奇。
这小子修为高的出奇,竟然在自己六成力道猛攻之下毫发未伤,丝毫不见半点阻塞迟缓,转招之间,对方复又狂攻而至,一道凛冽的杀气自紫竹棍中传来,霸烈绝伦。
原来段逸鸣一招试出东郭姥姥修为果真高绝,便提起九成真气袭来。
东郭姥姥感受到段逸鸣身上充沛激荡的真气,面色微变,手掌翻动,黑木拐杖急电般射出,破空声骤然响起,击上紫竹棍。
“当”的声响,段逸鸣却突然一跃而起,紫竹棍旋空卷舞,已然飞上大殿之顶。
东郭姥姥忽觉身前气浪如山,重重迫来,竟然不可抵御,急忙侧身闪躲,心中又惊又奇。
惊的是这小子一身修为深不可测,瞬息之间似乎又增长一成,以自己八成力道,也只是将他兵器震开;奇的是这小子武功怪异,运气行功大异常理,至于其中奥妙在何处,一时也想不出是何种功法,但绝非仙瑶门道行。
不等她想透,段逸鸣忽而急坠而下,紫浪之中蓦地射出一点金光,啸声锐利,劈头盖脸袭来。
原来段逸鸣在东郭姥姥黑木拐杖怒击之下,被震的痛如万针刺体,几乎胀爆,幸好他早有预防,乍遇危险,心意随动,凤舞九天真诀立时运转。
他体内真气引导对方威猛力道轰然流转,集结于左掌,反手拍出,掀起惊涛骇浪。
这股掌气,内中其实蕴含着东郭姥姥之力道,是以锐不可当。
借这一掌之力,段逸鸣直冲殿顶,气冲泥丸,运力解封,断龙金刃怒然出鞘,金光吐浪而出。
他当空绕匝一周,忽地俯冲而下,真气运集,灌注而出,登时奇光掠舞,快逾闪电,直劈东郭姥姥头顶!
东郭姥姥哪里知道段逸鸣得到普世神尼亲授凤舞九天真诀,更不知他以一本不知来踪的《太虚真经》改造十二经络,贯通顺畅,跳跃穿行,大异常人。
眼前金色光芒骤然闪亮,流光溢彩,昂然如蛟龙,摇头摆尾冲下。
段逸鸣当日在南海九凤庵,曾与普世神尼以此招连手击伤一代魔头天狼魔君,他知道惟有使出浑身解数,方可与东郭姥姥一战,是以出手便是倾全力而为。
一股许久未曾出现的警觉蓦地浮起,东郭姥姥暗吸一口真气,聚意凝气,手腕疾抖,黑木拐杖疾舞如风,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
层层褐色气浪抛出,旋绕缠舞,在半空迅速缠织成一道光幕,护住周身。
“叮叮当当”一阵疾响,清脆如玉珠落盘。
东郭姥姥只觉头顶压力奇重,彷佛一座大山临顶,心中大惊。
这小子怎么会有如此威猛修为?
她深居翠萝宫,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却被逼出一股好胜之心,暗道:“以自己百余年修为,如若压不住一个弱冠少年,若传出去,岂不是被紫门那些人当成笑谈?”
牙一咬,运起浑身真气,意念聚集,丹田之中真气奔流而出,上穿双臂,蓬然涌出!
黑木拐杖通体油黑发亮,逐渐泛起一层光华,弥漫开来。
东郭姥姥冷哼一声,黑木拐杖如有吸力,竟然将断龙金刃吸住。两件兵器头对头抵在一起,力道撞击,气浪嘶声传开。
原来东郭姥姥已看出对方手中兵器必是一件神兵,不愿贸然格击,免得黑木拐杖有失;她吸住段逸鸣兵器,力拼修为,这样对方便有千种怪招,也别想使出。
以自己毕生修为,谅这小子也无法抵挡得住。
段逸鸣发力一抽,断龙金刃却纹丝未动,反倒是真气暗泄,被东郭姥姥乘势越发吸紧,挣脱不得,片刻之间,身体微颤,脸上豆大的汗珠淌落如雨,突然委顿,竟有不支之象。
顾研茹机智绝伦,一眼便看穿东郭姥姥用意,急得直跺脚,银牙咬唇,仙剑直刺,直指东郭姥姥后心。
东郭姥姥岂容她得手?左掌轻拍,大力涌来,将顾研茹震开。
顾研茹只觉气血一滞,血脉翻涌,几乎拿不住仙剑,更无余力再战,脸色蓦地煞白,极是难看。
眼看段逸鸣不支败北,哪里能将东郭姥姥逼得挪动双脚?那自己这一行必是无功而返了。
不过,她此时对任务完成与否反倒不在意了,只求段逸鸣全身而退,千万莫被东郭姥姥伤到,惊急之下,脱口而出:“姥姥,莫伤段师兄!”
东郭姥姥胜券在握,微微一笑,说道:“小子,功力不弱,就此罢手,姥姥不会伤你的。”
段逸鸣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冷芒,真力狂灌而下,沉声道:“胜负未定,晚辈未必会输!”
东郭姥姥一怔,就觉黑木拐杖上压力骤重,一浪接着一浪涌来,汹涌澎湃,急忙运劲抵御。
这股力道来势凶猛,层层迭迭,东郭姥姥脸色微动,全力抗拒,想一举将段逸鸣震开。
只要将段逸鸣震开,胜负立定,而以东郭姥姥之功力,段逸鸣绝然不会有能力反败为胜。
顾研茹看在眼中,心中惊急,一颗芳心剧烈跳动,几乎从喉咙中跃出,樱唇微张,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段逸鸣突然飘身而起。
东郭姥姥身前压力骤然消失,身体一轻,向前疾步冲出,顿觉不妙,急忙凝力收身,但为时已晚,双脚移动两步。
她蓦然转身看去,却见段逸鸣轻飘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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