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鼎
木筏随波逐流,在凄迷大雾之中前行。尽管有司南铜人引的指引,但是四际茫茫无垠,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助辨认方向之物。
为策安全,木筏放慢速度,缓缓游荡在大泽之上。
公伯拓站在当先一只木筏上,长身而立,一双蚕目徐徐扫过水泽。
但听水声哗哗,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沉寂,便连前几日连续不断的怪吼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彷佛远古未曾解封的蛮荒之地一般,死寂冷清。
他眉头紧皱,打起精神注意周围动静。突然间,身后人群一阵骚动,似乎有什么变故发生。
公伯拓转过身来,冷冷喝道:“慌什么?”
一名弟子急匆匆奔来,手中捧着司南铜人引,惊道:“公伯师祖,您看……”
公伯拓凝目看去,大吃一惊,原来司南铜人引中那个小铜人,此时滴溜溜旋转不休,原本应该指着南方的手臂此时也团团转动。
他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弟子汗流浃背,说道:“弟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它、它就变成了这样……”
此时诸弟子纷纷围拢上来,看到司南铜人引怪异样子,无不骇然。
茫茫大泽之上,无迹可循,唯有司南铜人引可以指引方向。
如今司南铜人引突生异相,无法辨认方向,天知道木筏究竟会漂流到哪里去?前路茫茫,又怎知会不会再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水怪恶兽?
公伯拓凝视着司南铜人引,瞳孔渐渐收。他当然知道如此境况之下,司南铜人引失去作用意味着什么。
旁边诸弟子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办?这下子无法辨别方向,咱们会漂流到哪里去呀?”
“传说这苔原沼泽之中,有数以百万计冤死的阴魂,死后不散,时间一久,戾气日盛。平时隐匿在沼泽深处,每逢暴雨之时,便会浮上,出来肆虐为祸。”一个弟子神秘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均觉脚底升起一股冷气,从脊背向上窜起,周身汗毛笔直竖起。
大家四下探视,彷佛雾气之中隐藏着无数凶妖恶怪似的,顿时涌起莫名惧意,不禁慌乱起来。
公伯拓眉毛一挑,厉声喝道:“谁在妖言惑众、扰乱人心?!”
他身材伟岸,声音洪亮如雷,那名弟子吓得打了个激灵,一缩脖子,躲到人群之后,哪敢露面吱声。
公伯拓双目精光闪闪,威严地扫视一圈,沉声说道:“什么百万阴魂,都是无知山野之民以讹传讹,大家不要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人群中有人问道:“公伯师祖,眼下司南铜人引已坏,方向不辨。咱们一行人应该怎么办?”
诸弟子窃窃私语,目光齐齐投注到公伯拓脸上,等待他答复。
公伯拓目中奇光闪烁,沉声喝道:“这个大家不消担心,老夫自有辨识方向之法。你们各司其职,散去吧。”诸弟子将信将疑,满腹狐疑的四下散开。
公伯拓面上颜色巍然、威严不容怀疑,但心中却是一阵迷乱。原来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辨识方向之法,只是为了稳住众人不致生乱,这才编了个借口。
前途阴晦不明,何去何从,饶是他常年行走江湖,一时间也没一个头绪。
这时,身后衣袂猎猎,唐冰兰飘然走近。
公伯拓迎上前,说道:“唐师姐,外面风寒水潮,你还是回去吧。你的老毛病别再犯了。”
唐冰兰摇摇头,说道:“无妨。”顿了顿说道:“司南铜人引之事,我已知晓。师弟,你心中果真有辨识方向之法?”
公伯拓知道这个师姐聪明过人,终究是瞒不过她的眼睛。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唐师姐,不瞒你说。师弟我并无办法……”
唐冰兰心中一沉,望着在浓雾之中缓缓前进的木筏,心头突然一阵忧虑,秀眉微微蹙起。
便在此时,浓雾一阵翻滚,天空登时澄明,赫然有一团瑰丽血红的云朵出现在视野中。
这团云朵突然诡异的出现,鲜艳夺目,在这沼泽之上十分醒目。
木筏上众人纷纷仰起头张望,啧啧称奇。
此时,段逸鸣也注意到这团诡异的血云,凝目仰望。
落雁瞧了片刻,心头一动,缓缓说道:“段大哥,你可记得先前在紫萝谷,顾姑娘曾说起,乾坤谷上空不时飘浮起怪诞血色残云。这朵血云似乎就是她所说的那种怪异残云。”
段逸鸣蓦然想起此事,心中一凛,目不转睛的看着半空。
那朵怪云妖异亮丽,比晚霞颜色鲜艳了许多,在半空中翩翩飘过。
片刻之后,浓雾重又聚集在一起,将天空遮蔽。接着怪云的血色越来越淡,最后终于从众人视野中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怪云惊鸿一现之后,众人心头就笼罩着一团阴霾,沉甸甸的压得大家透不过气来,心弦逐渐紧绷。
自进入苔原沼泽以来,怪异之事屡现不绝,水怪异兽、邪魔妖孽等等,层出不穷,不少同门弟子性命便留在了沼泽之底。
如今,迷雾中再现怪诞血云,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或是预示着什么呢?
众人心中惴惴不安,神色凝重,连说话的心情也没有。
几个爱说笑的弟子声音也小了许多,空气中隐隐充斥着沉闷的气息。
公伯拓凝视着血云消失之处,缓缓说道:“这似乎便是传说中的异兆之象……”
唐冰兰若有所思,说道:“传说中血云乃是一种上古奇物所吐之气,血云出现,那种奇物出世之日就在眼前。这么看来,那个传言果然是真的。”
公伯拓脸色沉肃,眉宇间隐忧浮起,喃喃说道:“乾坤古邪,千年一现,出则赤野千里、山崩地裂,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无不灭绝。”
两人静立着,默然不语,任冷风吹在身上,衣发皆猎猎作响。
阴暗的天空几乎要压在沼泽之上,一望无际的水泽也显得灰暗了许多,水波不兴,静谧得让人有些害怕。
众人这才发现,木筏四周逐渐出现了浅绿色水草。
水草纠结着、缠绕着,似乎无穷无尽,木筏前行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大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拨开四周水草,一边奋力向前划行。
本来坐在木筏上的落雁突然站了起来,秀目凝视水草半晌,眉头紧蹙。仙儿见她模样,奇道:“楚姑娘,你在看什么?这些水草有什么好看的?”
落雁说道:“这些不是一般水草。”
第十九集 苔原惊变 第六章 黑蟒洲中
仙儿大疑,说道:“不是一般水草?那是什么水草?”
她仔细看去,却见水中飘荡的绿草,和普通水草果然有些区别。
这种水草密密麻麻,如同乱发似的在水中摇曳,但是它的叶脉透出淡淡的红色,细若游丝,若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仙儿惊呼道:“果然是有些不同。”
这时,段逸鸣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
他伸手捞起一把水草,问道:“小妹,这种水草莫非有什么特别之处?”
落雁凝眉说道:“我曾听师父说起过,世上有一种水草,叶脉内生金线,称为金线水草。这金线水草生长极快,往往蔓延数百里之长。
“而且,据说金线水草根茎奇长,长可达数十丈,极其坚韧,逢物便缠绕其上。任何舟筏进入其中,若是被缠绕上,极难摆脱,最终困死其中,直至沉没水底。”
仙儿闻言大惊,脱口而出,娇呼道:“金线水草难道会将木筏拖到水底么?”
落雁点点头,说道:“当务之急,便是尽快离开这片水域,才能确保安全。”
仙儿大惊,急忙奔过去禀报公伯拓和唐冰兰。
两人知情后,急令诸弟子挥剑劈砍,将靠近木舟的金线水草斩断,一边尽量躲开水草密集之地,专拣空阔水域前行。
金线水草茎干一断开,便从里面喷出一股淡青色液体,接着附近金线水草突然齐齐舞动扭曲,发疯似的四下攒动。
这下却像捅了马蜂窝,金线水草急速蔓延伸卷,有的攀上木筏,拉扯着木筏摇晃倾斜。
木筏上弟子大声惊呼,兵器劈刺如雨,无数金线水草登时横断中裂,被硬生生逼退。
乘着这间隙,公伯拓大声疾呼,指挥诸弟子划动木筏向外急冲。
但金线水草稍一退缩,复又立即如万千蛇豸般扭曲扑到,冲出水面,嘶嘶作响,朝着木筏绞缠而来。
此时偌大的水泽之上,无数金线水草瑟瑟舞动,蜿蜒游动,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危急关头,诸弟子奋不顾身,顾不得金线水草折断喷出的汁液将周身染成青色,拼了命地砍斩绞切,挥汗如雨,将靠近木筏的金线水草寸寸斩断。
水色被染的青绿,越来越浓,看得众人惊心动魄、不寒而栗。总算大家命大,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冲出金线水草水域。
波浪飞溅,眼前茫茫一片辽阔水域,水波起伏,四周混混沌沌的,淡白色的水气飘浮在水面上,什么也瞧不分明。
但是令人吃惊的是,水中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道道黑线,沉浮隐现。
水波翻卷之间,那些黑线随之蜿蜒,时沉时浮。
“水蟒,水蟒!”有弟子惊骇狂呼。
众人都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见木筏四周有无数黑影出没,散布在偌大水泽之中,数之不尽,无不骇然。
大家心中一沉,方才放松的心神顷刻间又紧张起来,心跳如鼓,几乎从嗓子眼里跃出来。
段逸鸣凝神细看,稍时便发现这些黑影并不是水蟒之类的东西,似乎只是道道黑水而已。心中一定,不由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没有陷入水蟒包围之中。
这个念头方起,段逸鸣就听到木筏上一阵骚乱,转过身去,就听见唐冰兰吃惊的说道:“黑蟒洲,咱们竟然来到了黑蟒洲!”
公伯拓一听,脸色骤变。
传说之中,苔原沼泽深处中心地带,是神秘莫测的乾坤谷所在,它周围被一大片广阔怪石洲环绕。
怪石洲乃是一种黑石组成,交错复杂,尖锐嶙峋,如同犬牙一般。
这种黑石密密麻麻布满水面,舟船难以通行,若是遇上暴雨倾盆之后,水面暴涨,沙洲便没入水下,只能隐约看到水中有淡淡黑影,如同黑蟒蛇一般,因此称之为黑蟒洲。
这黑石十分锐利,潜伏在水下,却是危险得很。稍有不慎,舟船便会被其刺穿,被潜流卷吸到极深之处,船毁人亡。
而更为可怖的是,黑蟒洲中生有无数凶残水族,尖牙利齿,嗜杀成狂,凡遇到误入其中者,便会群起而攻之,任何庞然大物在它们疯狂围攻之下,不出盏茶工夫,便会变成一堆白骨。
世人畏之如虎,视为龙潭虎穴,不敢轻易一探,是以千百年来,能安然渡过者少之又少。
但在这黑蟒洲中,却有一条神秘水道,蜿蜒贯穿其中,只有找到这条水流,才能避开危险,抵达最深处的陆地,而那里,便是乾坤谷所在。
诸弟子皆听说过黑蟒洲的恐怖传说,闻言大骇。但此时也已后退不得,金线水草将返回之途堵的严严实实,若想冲出去比登天还难,唯有前行一条路,可是水泽之下,危机四伏,无法确保平安渡过。
大家患得患失,犹豫不前。
公伯拓、唐冰兰齐齐大凛,探头望去,只见水面下黑影绰绰,凶险曲折,眉头大皱。
段逸鸣并不知晓黑蟒洲传言,见到众人神色不安,情知不妙,当下扶着落雁站稳,小心提防。
另一边,龙砚秋一副凛然大义模样,持剑护在彭衣茱身边。
大家全神贯注,小心避让着水底利石,速度非常缓慢。
前进十余丈之后,前方隐约听得咕咕声响,似乎什么东西猛然爆裂开来。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什么怪事。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行驶,希望有机会冲过去。
越往前行,原本澄清的水泽逐渐变得混浊,偶尔会有细小气泡浮起。
雾气弥漫,缓缓流动,大泽上的景物越发朦胧难辨,丈余开外便看不清楚了。
段逸鸣心思全在彭衣茱身上,眼角装作不经意扫过,只见龙砚秋风雅勇敢的保护在她身边,如同护花使者一般,心中一沉,不由得怏怏不乐。
他别过头去,心中空茫凄楚,百味交杂,竟是难以平息下来。
落雁眼波流转,飞快地在两人身上扫视,似乎有所感悟。贝齿轻咬樱唇,星目异光闪动。
突听得仙儿骇然惊叫道:“那是什么?”
段逸鸣一凛,凝目看去,只见木筏左边水面下突生涟漪,荡漾翻滚,越来越急,当中却汩汩冒出巨大气泡,腥臭扑鼻。
“小心!”
段逸鸣立时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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