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鼎
这“大刑手”顾名思义,本是门中一种极其毒辣的刑术,专门用来惩戒不思悔过的弟子之用。
使用时,以无上真力侵入犯下重罪弟子经脉之中,逆向强行冲入,如刀剑肆意砍刺一般,受罚者痛楚难当,生不如死;不出一刻钟,经脉必会痉挛不止,痛哭哀号,犹如鬼哭狼嚎一般难以忍受,从而乖乖伏法,从无失手。但是经此惩罚之后,经脉大损,从此再也无法修炼仙家道法。
司凌宇这么说,分明决定了所有在场弟子的命运,大家就像一群待宰羔羊一般,落入逃无可逃、申无可诉的境地,众弟子惊慌失措,可是又不敢动作,一时间绝望、恐惧、悲愤等诸般情绪交织在一起,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羽凝霜等人心神大震,忍不住扭头朝叶木大师看去,希望他能出面制止。
可是叶木大师面色平静,一言不发,任由大雪落在身上,远远望去,他就像一尊雕像,浑身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息,令人不敢直面。
青虚道长明白叶木大师心中所想,想劝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暗叹一声,转开视线朝远处看去。
苍茫天宇分外的阴沉,劲风吹着大雪飘飞而落,寒意逼人。
元衡真君、金梵大师也曾听说过“大刑手”的惨厉,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也有些不忍,但旋即又被仇恨淹没一切。
紫玄真人眼中奇光闪动,心中并不相信司凌宇会真的下手,大约只是做做样子应付差事而已,他双手负背,优哉游哉的看着眼前一切。
司凌宇等待片刻,眼光渐冷,他分明察觉到身后数十双眼睛的压力,有怜悯、有仇恨、有无动于衷,也有幸灾乐祸,他的心里也在流血,其实这些弟子都是精英,前途无量,他也不愿意让他们从此断绝修行之望。只是眼下形势所逼,不得不违心去做。
司凌宇心一横,说道:“密宗弟子明悟出列!”声音不大,却非常的清晰有力。
明悟浑身大震,缓缓走出行列,面色雪白,躬身说道:“密宗弟子明悟见过司师伯。”
司凌宇面无表情的问道:“方才所说你都听清了?”
明悟答道:“弟子都听清了。”
司凌宇点点头,说道:“好,那就由你开始,你知道有谁曾偷入落雁峰后山死沼林吗?”
明悟低声说道:“弟子不知。”
司凌宇沉声说道:“你身为密宗大弟子,有责任管教诸位师弟,若其中有人私自参与此事,希望你不要袒护,以免波及无辜。你想清楚再回答不迟。”
明悟抬起头,朝众师弟看去,一边缓缓摇头,咬牙说道:“禀司师伯,师弟们不会做出如此欺师灭祖的事情。”
司凌宇脸面铁青,缓缓说道:“好,那就休怪师伯无情了!”说罢走到明悟身前,举起手掌,就要落下。
众弟子不忍目睹,纷纷闭上眼睛,侧过脸去。
场中气氛突然凝固,静得出奇,只能听到雪花坠地时发出的极轻微的声响。
云灵子双目怒张,再也忍耐不住,张嘴就要大喊。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喊声:“司师伯且慢动手!”
众人齐齐一震,侧目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停在司凌宇面前。
云灵子心弦狂震,这人分明就是段逸鸣,他急忙喊道:“段逸鸣,你做什么?这是门中刑罚大事,不是你出面说话时机,你快快退下!”说到后来,云灵子声色俱厉,面孔不住痉挛着。
“小师弟,你快回来。”明性等人大急,纷纷呼叫起来。
段逸鸣惨然一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众人大奇,无数目光灼灼的盯在他身上,大家都认出,跪在雪地里的弱小少年,赫然就是上次比试大赛上惹下麻烦的密宗新进弟子,就连原本不瞧一眼的叶木大师也掉头看来。
小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奔过来,围绕着段逸鸣不断尖叫。
明悟一怔,急忙催促道:“小师弟,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快起来。”
云灵子惊诧莫名,问道:“你……”
段逸鸣慢慢说道:“云师叔,逸鸣对不住您,辜负您老的企盼了。”说罢转向司凌宇,说道:“司师伯,不肖弟子段逸鸣前来领罪,请司师伯惩处。”
司凌宇大为惊讶,望着地上这个弟子,问道:“你有何罪?”
段逸鸣说道:“落雁峰后山死沼林中的老先生是……是弟子放走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都惊骇异常。
“竟然真有此事?”叶木大师悚然动容,仙瑶门中真的出了内应奸细!他心中一沉,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耳畔似乎听到四派发出的嘲笑声和戏弄声,他脸色煞白,越来越冷。
云灵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跃到段逸鸣身旁,追问道:“什么?你……你说什么?”
段逸鸣垂头说道:“死沼林中囚禁的老先生,是弟子私自放走的。”
云灵子如遭重击,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几乎摔倒,他惨笑道:“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他一时转不过弯,平时老实巴交的段逸鸣,怎么会做出这等天人共谴的恶事来?
司凌宇阴着脸,问道:“跪下何人?”
段逸鸣说道:“弟子密宗段逸鸣。”
第三集 寒冰心香 第七章 放逐冰窟
段逸鸣满心愧疚,虽然是低头跪倒在雪地上,但是分明能十分清楚的感受到周围数十双无形的眼神,如泰山一般重重压在身上。
明悟等密宗弟子们皆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段逸鸣,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小师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明性奔出人群,惶急的问道:“小师弟,你……你怎么可能?”
段逸鸣羞愧的看着众师兄,说道:“各位师兄,逸鸣……”
司凌宇脸色铁青,喝道:“无关弟子退下!”
明性心中大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瞧了瞧段逸鸣,缓缓退回去。
司凌宇沉声说道:“刑罚重地,不容侵犯,若是再有人擅自闯入,以门规律例伺候!”
明性等人不敢再多言,紧靠在一起,望着雪地里的两人,仓皇间无计可施。他们朝云灵子望去,只见平素嬉笑难见威严的云师叔,此刻是木立无语,怔怔的看着段逸鸣,老脸越来越暗,他双唇紧闭,慢慢退后。
仙瑶门刑罚之严,向来为弟子们所敬畏,即使是各宗首座以及长老们也不得随意干涉,在刑罚执行时,除非掌门亲自出马,其他人一概不得妄加评论,更别说是要阻止了。
司凌宇看着段逸鸣,冷冷说道:“既是如此,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将事情原委详细说来。”
段逸鸣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来,从初次夜遇怪物侵入万竹谷跟踪而下来到后山死沼林,偶见神秘老者,一直说到总门比试大赛之后再次见面时,被老者欺骗砍倒寒潭中小沙洲上的矮桃木。
他虽然心中慌乱内疚,不过事情经过诉说的十分详尽,只是中间把金芝马一事略去。
叶木大师缓缓走近,听他说到寒潭中沙洲上的矮桃木,不由又气又怒,冷声说道:“什么矮桃木?你可知道那九株矮木是什么吗?”
段逸鸣愕然,讷讷无语,不敢答话。
叶木大师厉声说道:“九株矮木都是罕见的陀灵木,正是它们组成了囚禁角蟾老祖的奇阵的阵眼所在─鱼龙眼!
“你砍倒了龙眼,嘿嘿,那九宫困龙大阵可就轻易被你破解了。当年数派掌门穷思幂想,耗用一月时间才布下的奇门阵法,竟被你这无知小儿随手化解。我仙瑶门中有你这样的好弟子,很好,很好!哈哈哈哈……”
叶木大师怒极反笑,笑音中却夹杂着明显的悲凉恼怒。
众人大骇,吃惊的望着已然失态的叶木大师,不敢说一句话,其中一些人隐隐约约觉察不不妙,一股不祥征兆缓缓升起。
云灵子老眉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和不安,不知不觉之间,双拳悄悄握紧,青筋毕露。
司凌宇不禁愕然,双眉微皱,本来想说出的话却咽了回去。
一旁的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牢牢盯住段逸鸣,怒意闪现,两眼冒火,恨不得把段逸鸣吞下肚去解恨。
金梵大师唱个佛号,出列说道:“叶掌门,既然已经查清事实,不知道按照贵派规矩,如何惩治这等不肖妄徒?”
元衡真君在一边怒气冲冲地说道:“就因为这顽劣弟子,轻而易举的放走了角蟾老祖这个大魔头,任他在外面肆意杀戮,枉死了多少人命?哼,不严厉惩处他,如何向死去的亡灵交代?
“再说一个小小妄徒竟敢擅闯门中禁地,而且稀里糊涂的放走囚禁数百余年的大魔头,九宫困龙大阵何等玄妙精微,凭他就能破解?此事说出去有几个人相信!想必其中另有他人,还请叶掌门明察!”
紫玄真人说道:“叶掌门,元衡真君和金梵大师所说的确在理。既然查出有弟子参与此事,不妨就此深究下去,找出幕后指使之人,以消弭隐患。似这等居心叵测、动机不良之辈,实在不宜继续留在贵派中。
“叶掌门,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请阁下秉公执法,以告慰屈死之人!”说罢冷眼旁观,看叶木大师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他这话冠冕堂皇,其实则是推波助澜,逼迫仙瑶门用自己的刀处罚门中弟子,将来即使有事也找不到自己头上,端的恶毒。大家心中亮若明镜,只是苦于把柄捏在对方手上,找不出理由反驳。
叶木大师惨然一笑,说道:“各位掌门说的好。也罢,今天叶木就给大家一个交代就是。”
说罢回过头来,对着司凌宇问道:“司师弟,依照总门刑罚律例,似这等欺师瞒祖,公然蔑视门规律例,妄闯禁地,暗通邪魔,再纵放魔头逃脱,隐瞒不报,任其在外残害苍生之辈,应该如何惩处?”
众人闻言浑身剧震,大家终于听出掌门话中含意,当是重罚绝不轻饶。云灵子脸色“唰”的变得灰白无比,看着叶木大师,心中震骇无比。
司凌宇心中震惊,微一思忖,缓缓说道:“依照总门刑罚律例第一宗第六条、第三宗第三条、第四宗第二条、第七宗第七条以及第八宗第六条之规定,凡违反单一条例者,应当处罚绝地面壁苦修悔过数载。
“两罪并论,则应该禁修玄功秘法,放逐苦寒之地受刑。若是数罪一并惩处,则……”
叶木大师冷声问道:“数罪并处,则如何?”
众人皆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两人说话。
仙瑶门建派多少年以来,确有人曾经因违反宗规律例而受罚,但是像这般一连触犯五条之事,从无先例,即使是各宗首座以及诸位长老也是第一次见到。
司凌宇看到无数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心底莫名其妙的泛起一丝不安,他马上警觉,暗吸一口气,收敛心神,缓缓说道:“五罪并处,则应该逐出仙瑶门……”
人群顿时大哗,议论声纷纷响起。
叶木大师双目皆赤,怒喝道:“你们议论什么?难道祖宗制定下的规矩,谁敢横加指责么?”
众人大骇,噤口不语。
叶木大师转过身,说道:“司师弟,门规律例无……”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掌门,请听云灵子一言。”
叶木大师一怔,阴着脸说道:“云师弟,这是刑罚重地,任何人不得妄自干涉,否则同罪论处,难道你忘了?”
云灵子直挺挺跪在地上,说道:“云灵子知道,但是请掌门听云灵子说完话,若是决定不变,请掌门降罪,任凭处置。”
叶木大师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盯着云灵子,冷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本座就听听。”
他说罢一拂袖,背过身去。
两人现在已经抛开师兄弟的关系,单纯以掌门和普通弟子的身分说话。
紧接着一阵跑动声,明悟、明性等弟子急速奔出,齐齐跪倒在云灵子身后。
云灵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多谢掌门,云灵子方才也是初次听到此事,不论如何,段逸鸣终究是我密宗弟子,他既触犯门规律例,云灵子身为密宗长老,平时督察不力,教导无方,自然脱不了干系,罪无可卸,所以稍时请一并惩处。此其一。”
叶木大师背对众人,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衣衫微微抖动,不知是寒风吹拂所致,还是另有原因。
事到如今,各宗首座及长老们都无法出言相劝,大家脸色齐暗,虽然颇为赞许云灵子所为,但是也同时考虑到叶木大师的一片苦心,舍弃一个入门不过两年有余的新进弟子,总比保全云灵子乃至一宗声誉来得容易,两者孰大孰小,其实是一目了然。
南宫明空心情沉重,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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