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鼎
“扳。”
“尖。”
“立。”
“刺。”
“关。”
“拆。”
“夹。”
“镇。”
两人嘴里念念有词,和一般人过招无二,奇招迭出,突兀不群,如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
段逸鸣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玄妙的对棋,看的入神,他对围棋虽然只是粗略知晓,并不精通,但是也瞧出两人身手不凡,棋力高的出奇,既要以真气护住棋盘、棋子凝而不散,还要算出对方出招目的,十分耗费心神,这种过招方式,较之普通弈棋难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多时,两人棋子已纠缠在一起。
紫棋深入敌腹,置对方千军万马不顾,左冲右突,见缝插针,狼烟四起。
老者见状收起笑意,潜心应对,绿棋前后呼应,步步紧逼,围追堵截,战火不断。
半空中青气凝固不散,纹丝不动,一紫一绿两光团跳跃穿行,飘忽不定。时而双龙戏珠般蜿蜒翻滚,绵延不断;时而如抽刀断水般拦腰截断,火星迸射四溅。前追后堵,左拦右挡,杀气凛然。
段逸鸣看的头晕脑胀,目眩神迷。突然他发现,两人棋局中似乎隐藏着斗阵之法,他仔细一看,紫棋冲突如九宫形,互为犄角,绿棋包围若八卦状,遥相呼应,棋面看似毫不出奇,却暗藏杀机,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对方算计。心中暗暗称奇。
不多时,棋盘上已走出近百手。紫绿交错,纠缠不休,局面中劫中有劫,有长生又有共敌,或反扑、或受气,复杂无比。
老者沉稳如岳,一手一手的出招,反观仙儿却越下越慢,许久才出一招,鬓角额头处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此时晨光照射在她脸上,灿若红霞,绒毛纤毫毕现,她脖颈处肌肤却细腻圆润,脸上却平庸甚至丑陋无比,段逸鸣无意中看到,不由暗中可惜。
突然间,老者沉声喝道:“仙儿,小心了。”
绿气激射,在“平三七”位落下一子,直刺紫棋长龙软肋。
仙儿神色突变,凝目细看,久久不动,她秀眉上下掀动,微微攒在一起,显见对方这招大不寻常。
段逸鸣心中一动,定睛看去,发现紫棋这条长龙看似威武异常,实则危机四伏,总有五十余目,只有一口活眼,另一眼尚未来得及作出。
再看它周围的绿子似乎散落无序,却又遥相呼应,浑然连成一体;四处围剿,将大龙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他心中默算,突然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眼冒金星,棋盘逐渐模糊起来,心中不由大骇。
就在这时,他胸口那块木牌微微一震,涌出一股清凉的气息,钻入段逸鸣体内。气息顺着经脉上行,直冲百会穴。
段逸鸣顿时心头空明,恶闷之意尽消,缓缓平静下来。
老者似乎察觉到什么,斜睨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平稳如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大为怪异,暗道:“这棋局中隐含神奇法术,寻常人看的久了,必定会心智迷惑、目迷五色而不支,怎地这弱冠少年,竟然是稍有反应即恢复正常,奇之怪哉!”
另一边,仙儿眉头紧蹙,贝齿轻咬樱唇,老者这招十分精妙,显然蓄势已久,她细细一算,暂时看起来,棋局上紫、绿棋子互相围攻,互有胜机,但是算出七八手之后,自己这条长龙始终摆脱不了对方的围追,而且连第二个活眼都不能顺利作出,心中大急。
突然,仙儿“嘤咛”一声,脸色煞白,明眸暗淡,顿时光泽大减。
老者看的仔细,大喝道:“咄!”伸手疾拍仙儿头顶。
仙儿猛然惊醒,长吁口气,说道:“爷爷,仙儿棋力相差甚远,到底还是输了。”她脸色由白转红,良久方转正常。
就在此时,半空中的棋局一阵律动,顷刻间化做虚气,随风飘逝。
老者缓缓说道:“欲速则不达,你修为不到,强行破解爷爷布下的八卦阵法,岂能不败?你虽然有了长足的长进,但是根基尚不稳固,仍须潜心钻研领悟才是。”
仙儿脸色凛然,说道:“是,爷爷。”
老者转向段逸鸣,见他若有所思,心中一动,问道:“你在想什么?”
段逸鸣定定神,答道:“晚辈不才,对围棋之道只是粗略知道一些,不敢妄言。”
老者眉毛一跳,淡淡说道:“无妨,只管说来。”
段逸鸣沉吟片刻,说道:“晚辈方才见前辈和仙儿过招,看似以棋子交手,内中却隐含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之术。前辈落子如飞,行云流水,十分顺畅。反观仙儿初时尚可,稍后则逐渐艰涩,处处受制。
“虽说看起来一直维持了个势均力敌之势,不过细究起来,大约从第七十二手开始,就落入前辈掌控,一步步走进包围圈中。等她到近百手时,才幡然醒悟,但是为时晚也,无法扭转颓势。段逸鸣学时浅薄,只能看出这些,让前辈见笑了。”
老者目中奇光大炽,暗自震惊不已。眼前这羸弱少年看上去修为并不甚高,悟性和定力却是奇佳,竟然能够不为棋局中的奇门遁甲之术迷惑,看出自己早已布下的伏手,似乎较仙儿的悟性还要高出一筹。
仙儿睁大眼睛,惊讶的说道:“鸣哥哥,你说的不差分毫,比我还强呢!”
段逸鸣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道:“哪里。仙儿一心两用,一边思考应招,一边分心顾及维持棋局不散,若是专心对局,怎么也胜得过我。”他这话也是实话,若单以棋力水平而论,仙儿的确远胜过他。
仙儿大眼睛一转,娇声说道:“鸣哥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向爷爷学下围棋?”说罢朝爷爷看去,眼中满是期盼神色。
老者心若明镜,含笑不语。
段逸鸣对两人凌空激气画盘过招不胜向往,羡慕之极,此刻察言观色,马上明白仙儿之意是让自己向老者学习奇门遁甲之术,转眼看到老者目光莹然,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已知他默允,心中狂喜,当下拜倒在地,恭声说道:“请前辈指点晚辈。”
老者捻须说道:“围棋一道变化无穷,老夫也只是窥得皮毛,若以其他道家法术融于其中,固然可以凭空大增威力,但是如果用到邪途,则天人共愤,必遭天谴。再说你现在仍在刑罚期,独居幽寒冰窟,没有人可以接触,你可明白?”
段逸鸣心中大凛,应道:“晚辈明白前辈深意。学习后必会小心珍藏,绝不招摇过市。”
老者微微点头,说道:“奇门遁甲,神以知来,知以藏往。其掌握天时,明确地利,从而达到趋吉避凶的目的。它包含上天九星、中列开、生、休、景、死、惊、杜、伤等八门,下列列九宫八卦,以此隐寓天、人、地三才。
“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此乃万物之本。洛书中有九个数字,各占一个位置,合称之为九宫;中间者为中宫,极为重要,因此藏匿起来。
“而八卦为干坎艮震,巽离坤兑,是周围八宫所显,中间无卦,故名九宫八卦,此即气数之术……”
从此之后,段逸鸣除练功之外,闲暇时就和仙儿一起向老者学习围棋,间或加以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之术。
时光匆匆,寒暑交替。春花烂漫、夏荷蛙鸣、秋高气爽,又是一个白雪飘飞的季节,转眼间,段逸鸣进入寒冰洞将近两年了。
第三集 寒冰心香 第九章 佳人如玉
不知不觉中,段逸鸣修为大有进展。
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紫竹棍竟然能在山魈和木客的驱动下,带着他凌空飞起!虽然比不上御器飞行神术,但是将就可以运用。
狂喜之余,他驾驭着紫竹棍飞行而上,飞跃出寒冰深渊,到达冰崖之上。
从此之后,段逸鸣时常驾驭着紫竹在寒冰洞中穿行飞舞,几乎转遍了洞中每一处幽深角落,包括入口所布置的奇门大阵。
不久,寒冰洞入口所布置的奇门大阵,业已大半被段逸鸣破解,进出自如,剩下最后一小部分,因为怕会被外人察觉,所以没有破解,不过段逸鸣已了然心中了。
这天他运功完毕,眼见寒潮退缩地底,于是驾驭着紫竹棍飞上冰崖,他落下地面,闪身钻进冰柱奇阵中,这里面的一切,他都已经烂熟心中。左右蛇行,穿行一阵后,来到一块三四丈高的冰柱之下。
这根冰柱形若苍鹿,双角斜伸,似乎正在仰头嘶鸣,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他跃上鹿背,横跨其上,手握紫竹棍,宛若一个威风凛凛的骑士,不由大笑开怀。
正当他顾盼自雄之际,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噗嗤”的轻笑,他回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着雪白狐裘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大阵外,立在一块突兀的冰柱上,腰间玉带围合,堪堪一握,旁边斜佩着一柄青绿的仙剑,她身材修长纤巧,罗衣轻摆、秀发飞扬,竟有一种出尘乘风、飘飘欲仙之感。
寒冰洞中冷华映照,冰光反射,照在黄裳少女脸上,明眸皓齿、琼鼻樱唇,光影斑驳,如梦如幻,仿佛瑶池玉女下凡,又如空谷幽兰出世,仪态万方、清丽脱俗,说不出的高贵典雅。
就在她的秀颈上,围着一条火红的皮毛,上面赫然点缀着两团紫色斑块,十分俏皮可爱,衬托着玉人肌肤越发欺霜霸雪、细嫩白皙。
段逸鸣一见之下,惊喜莫名,他认得出那皮毛正是当日在后山腊梅林中擒获的紫睛火貂的皮毛!只觉得脑海中“轰”然炸开,顿时口干舌燥、天旋地转,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鹅黄衣衫少女素手微抬,拨开散落在脸旁的几缕柔丝,见他呆呆痴痴模样,忍俊不住,掩唇低笑不已,笑声清脆悦耳,回荡在寒冰洞中,久久不散。
段逸鸣胸口突然一热,下意识的发出“啊”的惊呼声,手中一松,紫竹棍“当啷”掉落地面。
他呆若木鸡,直勾勾的盯着对方,脑海中一片空白,眼中除黄衣少女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自己胸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越来越疾、越来越响,似乎要跃出胸腔而来。
黄衣少女正是云宗的彭衣茱!
她俏脸微红,瓠犀轻启,发出天籁般美妙动听的声音:“段师弟,你还好么?”玉音清脆曼妙,如深涧泠泉相激,空灵幽远。
段逸鸣如闻仙乐,周身万千毛孔大开,熏熏然欲醉,他在心底狂喊道:“是她!真的是她!”
他年纪方满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之际,自从数年前在落雁峰枫树林中初见彭衣茱,便惊为天人,当时年纪尚幼,只觉得她无一处不美的出奇、无一处不光彩照人,自那以后,念念不忘。
尤其是苦居寒冰洞之后,无数次梦牵萦绕,脑海里到处是她的绝世容姿、曼妙体态,一笑一颦,竟然深深印在心底。
此刻乍然见着彭衣茱,刹那间情苗深种,不可自拔,脑海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对方,眼睛里闪耀着倾慕、喜悦、期盼、甜蜜,诸般心情交织在一起,纷纷扰扰,一齐涌上心头。
彭衣茱微微一笑,宛如春花绽放,又如冰雪消融,迷人之极。说道:“段师弟,你怎么了?”
段逸鸣脑海中“嗡嗡”直响,下意识的答道:“彭……彭师姐,我很好……我很好。”
彭衣茱笑道:“我特意来看你,你不欢迎么?”樱唇一翘,似嗔似怪。
段逸鸣目夺神移,急忙滑落苍鹿脊背,脚下一软,险些跌倒,他脸色充血,面红耳赤,强自收敛心神,顾不上什么忌讳,奔出奇阵。
小金尖叫两声,低头叼起紫竹棍,飞奔追赶。
段逸鸣奔近三丈之内,尚未靠近彭衣茱,鼻中便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萦绕不去,如雪山寒梅凌霜怒放一般,浮空飘逸,无可名状,不由心神皆醉,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若是此生每日都能闻到如此淡雅的香味,死也无憾!”
彭衣茱俏立冰柱上,笑吟吟的看着他奔近,自相识之日起,就把他当作弟弟一般看待,心底无邪,哪里想得到段逸鸣心中竟有这般古怪念头不断回转?
她身形轻旋,飘飞而下,顷刻间落在冰面上,凝目望去,昔年稚气满脸的半大男孩已然成长为英俊少年,蜂腰宽肩,隐约有一种阳刚之气,待走到他身边时,发现他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低了。
彭衣茱心头微微一跳,伸出玲珑玉手,轻轻挽住段逸鸣左手,说道:“段师弟,寒冰洞苦寒难耐,真难为你在这里一待就是两年。”
软玉温香传来,段逸鸣神魂颠倒,如触电般抖动,他喃喃说道:“不苦,不苦。”
彭衣茱说道:“那就好。”美目打量半晌后,见他果然没有什么大碍,缓缓放心,牵着段逸鸣走到一处矮小的冰柱前,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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