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





  老候爷向边上一个随从点点头,那人跨前一步,将边上的盒子一个个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一放在桌上。霍震廷不由心中大奇,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一些制作精巧的点心,难不成候爷亲自前来就是请他来吃点心么?
  老候爷笑道:“世侄,尝尝这些点心,这些可都是遥儿平时最爱吃得东西!”
  霍震廷心中惊疑不定,伸手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果然是些好东西。
  老候爷附掌大笑:“如何,这可是宫中精心制作而成,在市面上可是买不到的,制作这些东西的人只有在皇宫之中才能找到。遥儿是最爱吃他们的了,每隔上个三五天,都要求老夫进宫去要一些!”
  霍震廷心中一沉,只怕这老候爷今日是来者不善了。
  “别小看这些小东西啊,光是这几样点心,就值上百两银子啊!”老候爷感叹地道。
  霍震廷心中已是明白对方的来意。站了起来,大声对老候爷道:“候爷,我们是真心相爱,还要请你成全!”
  候爷似乎没有听到对方的话语,自顾自地说道:“遥儿最喜欢的首饰是京城万宝楼打造的了,唉,每一样光工钱都要好几十两银子,不过式样的确是打的精巧无比。穿衣呢,也只有穿着苏州的贡绣才觉得舒服,我养了这个女儿,可差点将我给闹穷了哦!”
  霍震廷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此时是再也明白不过了,对方是来拒绝自己的。正要开口,莫老候爷已是举起手,将他的话语拦在了口中,候爷缓缓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要告诉你的是,遥儿快要做王妃了,来提亲的是京中的六王爷!”
  犹如一桶凉水当头泼将下来,霍震廷只觉得从头凉到脚,那冰冷的气息一直渗透到了心中,他一步步向后退去,摇着头说:“不会的,不会的,遥儿决不会答应得,她一定不会答应!”
  莫候爷轻轻地自盘中拈起一快糕点,放在嘴里轻轻咀嚼几下,微笑着说:“是呀,她不但不答应,居然还在我的面前寻死觅活,没办法,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霍震廷脸色煞白,咬着牙道:“我也是来会答应的!”
  轻轻地拍了拍手,莫候爷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这一回到武夷山来,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和我一同来的还有两万铁甲军!”
  身躯晃了晃,霍震廷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想将我捉起来?”
  莫候爷大笑起来:“捉你,用两万铁甲军?不,不,我知道你的武功厉害得很,也许还不等军队围上来,你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那您准备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你猜不到吗?还是知道了却不愿说出来?这两万铁甲军是用来踏平武夷山,灭掉神剑山庄所准备的!”
  “不!”霍震廷大叫起来:“您不会这么做的,你和家师是至交好友,你们一起在战场中拼过命,流过血,你是不会这么做的!”
  “是,我是不会这么做的!”莫候爷轻轻晃了晃头,道:“但六王爷一定会这么做,假如她知道了真情的话,他是一定会这么做的!”
  “你跑得掉,神剑山庄跑得掉么?”
  “你就忍心看着神剑山庄数百年的基业在转眼之间化为废墟?”
  “你就愿意看到你师父一生的心血化为泡影?”
  莫候爷一句紧跟着一句,犹如连珠炮般向霍震廷逼问着。
  霍震廷双手掩面,慢慢软倒在地,泪水自指缝中涔涔流出,喉咙中发出绝望的呜咽。
  莫候爷回头示了一个眼色,一个随从随即捧上了文房四宝,一一摆放在了桌上。
  “世侄,只要你写一封信,让遥儿对你完全死心,那我刚才所说的一切就全部不会发生,所有的这一切,无数人的生死,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拈起笔,莫候爷轻轻地将其递到了霍震廷手中。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小木屋依旧挺立在林间,满山遍野的桃子已几乎熟透了,满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霍震廷木然呆立在林间,不过一月有余,他已是变得形消骨立,满脸的乱糟糟的胡须掩去了他英俊的脸庞,整个人完全变了样。
  缓缓地转过头,霍震廷整个身子一阵颤抖,小木屋的另一头,遥儿站在那里,脸色青白,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颜色。
  “我不相信我爹所说的,所以,我赶了过来,我要你亲口对我说,这不是真的!”
  霍震廷心头一热,几乎冲口而出:“是的,这不是真的,我是被逼无奈的!”但一闭上眼,他仿佛看到无数的铁骑冲入了神剑山庄,庄中的弟子们一个个倒在强弓硬弩之下,旋即被奔马踏成肉泥。
  硬起心肠,说道:“这是真得!”
  遥儿飞奔上前,自后背一把将霍震廷紧紧搂住,失声痛哭:“不,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是爹爹逼得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闭上眼睛,强忍住要奔涌而出的泪水,霍震廷轻轻地挣脱遥儿的怀抱,迈着沉重无比的步伐向屋内走去。
  遥儿一下跌倒在地,掩面痛哭,转过身,看着无助地趴在地上痛哭的女子,霍震廷心如刀绞,多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自己是多么地爱她,多么地舍不得她。但能行吗?只要自己跨出这一步,只怕就会给神剑山庄带来飞天横祸。僵硬地别转头,他向前走去。
  一声尖叫,遥儿自地上爬了起来,“霍震廷,我恨你!”呼的一声,一股风声自身后袭来,霍震廷知道,那是遥儿在兵器十丈红绸,心里反而轻松起来:来吧,遥儿,打死我罢,死在你的手中,是我心甘情愿。
  砰的一声,红绸重重地击在他的后心,霍震廷身形前仆,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遥儿身形一晃,已是逼了近来,拳脚交加,重重地击在身前男人的身上。
  霍震廷任由遥儿的拳脚如同狂风暴雨般击打在自己的身上,身上虽然痛极,却远远赶不上心中的痛楚。但愿遥儿将自己打死,也省得自己受这无穷无尽的苦楚,霍震廷反而心中感到一阵欣慰。
  遥儿突然住了手,看着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霍震廷,遥儿大哭起来:“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
  抬起一张血糊糊的脸,霍震廷努力地微笑道:“遥儿,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不能还手,现在我心里舒服多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霍震廷,遥儿转身狂奔而去,风中隐隐传来她悲怆的呼声:“霍震廷,我恨你一辈子!恨你一辈子”
  霍震廷努力地抬起上半身,向前伸出一只手,徒劳地在空中抓了几下,似乎想要抓出什么东西,眼前一阵模糊,终于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昏了过去。 
 
 
 
  
第一卷:祸福两相倚 第一章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十四岁的云飞扬就急急的穿行在薄雾笼罩的密密的山林中,草草地用一根带子束起的头发早被清晨的露水浸湿,越发显得黑亮,几络头发紧紧的贴在额头上。一身粗麻布制作的衣裳虽然打了不少补丁,却恰到好处的衬出他健壮的身材。此时,云飞扬紧抿着嘴,一溜小跑地在林中急速前进,心里却是焦灼万分。不断地痛骂着家里那只养了七八年的大芦花公鸡:他妈的大花,明明每天四更天一定就打鸣的,偏偏今天快五更了还不作声,要是老子因为你丢了这份来之来易的工,老子今天回来一定将你杀来炖了吃罗。心里不住咒骂,腿上却是在不断地加劲。初春的清晨还是很冷的,可是此时我们可怜的云飞扬身上却是冒起了热气。
  云飞扬的家住在武夷山中,几间简陋的瓦房就是他家全部的财产,父亲靠上山打柴,卖到十里外的镇上,赚上一点微薄的银子,母亲则养蚕制布,勉强维持着一家的生活。
  对于这一贫苦人家来说,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他们有一个鼎鼎大名的邻居,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神剑山庄。而更值的庆贺的是,当年十二岁的小飞扬一次在上山打柴中居然有幸巧遇并认识了神剑山庄的一个小管家,于是乎十二岁的小飞扬就获得了一个在山庄中工作的机会,虽然活很重,可是对这样一户人家来,能挣着银子才是大事。不过山庄的规纪很大,非山庄中人是不能住在其中的,于是乎小小的飞扬就只能早出晚归,每天来回二十余里地,上下两头跑,虽说累,可是银子却是白花花的,而且也将小飞扬的体格练得异常强壮,打眼一看,实在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小子应有的体格。
  飞扬的工作就是负责将山庄那庞大的演武场打扫干净,并将一应器具摆放整齐。这活看似简单,其实着实累人,先不说那庞大的演武场,单只是将一应兵器擦拭干净,摆放整齐,就让小小年纪的飞扬够呛。每天四更天就得起来,从山脚直奔上山,差不多要三柱香的功夫才能赶到,再在天亮前完成一应工作。而今天,他是注定完不了工了。千万不要是二庄主今天当班教授。云飞扬在心里暗暗祈祷,二庄主那火爆脾气,非得将自己当场开销了不可。这两年这份工虽然累人,但晌银却也优厚,干一个月顶得上父亲半年的收入,这正盘算着这个月拿了晌银给父母做一身新衣服了,却又出了这档子事。
  悄悄溜进演武场,偷眼一看,飞扬只觉得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淋了下来,站在演武场中央,背着双手踱来踱去,一张脸黑的怕人的不是二庄主雷啸天又是谁?而站在演武场中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山庄弟子们正在议论纷纷。
  缩手缩脚地来到场中,小飞扬赶紧快手快脚地收拾起来,操起扫帚,飞快地打扫起来,两眼直视地上,身上却如焦灼一般,他知道这是二庄主那杀人的眼光正盯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不由一滴滴的掉了下来。手上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一时间场地上尘土飞扬,男弟子们皱起眉头,一些女弟子更是发出夸张的尖叫声,竟相走避。
  飞扬越发紧张起来,一不留神,扫帚正正的扫过一个人的脚背,登时对方那一尘不染的小鹿皮靴子变得和演武场的地一般颜色,一声冷哼如雷般在飞扬的耳边响起。飞扬惊恐地抬起头,雷啸天那梭子般的眼光正正的盯在他的脸上,啪的一声,扫帚掉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二庄主,我是不小心的!”
  “你是新来的?”
  “不是,我在山庄已干了两年了。”
  “那你不懂规纪?”
  “懂得,懂得。”
  “懂?今天是怎么回事?”
  “二庄主,我……我今天起来迟了。实在对不起,我马上就好!”
  哼哼,几声冷笑传来,雷啸天冷漠的眼光扫过飞扬惊恐的脸,他很喜欢这种感觉,那种操纵别人命运的权力感让雷啸天很是享受,“你走吧,山庄不需要懒惰的人,从今以后就不要来了!”
  如同九雷轰顶,飞扬抬起头,看到的是雷啸天那高昂的下巴,缓缓转过头,飞扬祈求着哪个人能为自己求求情,但转眼望去,却是一双双冷漠的双眼,不,不是冷漠,而是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影子。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平时可从自己这没少得好处啊!平常自己在山中猎得野味,什么小兔子、穿山甲的,可都是他们拿去的呀,这时怎么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说句话呢?
  从期盼到失望,再到绝望,小飞扬的心一下子从九宵云外跌了下来,在地上碰得粉碎。默默的转过身,低着头,飞扬一步一挪地向场外走去。
  雷啸天在等着,等着小飞扬向自己哀求,痛哭流涕的向自己求饶,而自己在玩够之后再大度的赫免了他,让他感激自己,让他感觉到到天堂到地狱,再从地狱到天堂,嗯,这种感觉,实在不错。以前雷啸天经常这样对待犯错的弟子和工人,这种感觉是一种享受。
  但好像今天不太一样,这个看似胆小的小家伙好半晌没有作声,反而转头东瞧西望,进而竟然掉头就走,没有向回看一眼。雷啸天不由大怒,好你个小混蛋,竟然如此扫我的兴,不要叫你再落到我手中,否则让您想死不得,想活不能。心里发着恨,不由一下子全洒在场中的弟子身上:全呆在那你干什么?眼瞎了,全体给我打扫演武场!大袖一拂,转身向内走去。
  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小飞扬一步步走出神剑山庄,一出山庄门,飞扬拔腿飞奔起来,眼泪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号淘着沿着山路,一头扎进了莽莽的丛林。
  日头渐渐西沉,仰躺在密林中的飞扬长吁一口气,要回家了,该怎么给爹娘讲呢?一想到父母那失望的眼神,飞扬的心就沉了下去。这两年,劳累的母亲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经常病倒,全家还指着自己挣钱请大夫呢。操他娘的雷啸天,就这么将自己扫地出门了。飞扬愈想愈怒,一骨碌爬了起来,顺手捡起地上一根树枝,戟指着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