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无痕
走进了千佛殿,小心翼翼走到了空掌门身旁,恭敬垂头低声道:“掌门师叔难道真的让赵烈就这样带领叶飞和张旺财离开少林吗?赵烈此番为了兄弟义气勇闯少林,居然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恐怕他的声望将在武林中达到新的高度。赵烈实在不简单,野心太重,性格极度坚韧,黑虎帮难免会在江湖掀起惊涛骇浪,我实在担心十多年前的江湖浩劫再次发生。”
了空睁开了黯淡无光的眼睛,法相庄严,凝视周围密密麻麻的佛像,眼中弥漫着悲天悯人的目光,“这是个极度艰难的决定,赵烈性格复杂深沉,精明老练,浑身散发出统领群雄的独特魅力,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并没有把握,他要么在江湖中掀起千百年最惨烈的搏杀,血流成河;要么创造江湖千百年来最辉煌的荣耀,成就不灭的神话!只是没想到我苦修佛法数十年,竟然在万千佛祖面前做下此天大赌注,也不知是对是错,真是罪过,阿弥陀佛!”
第一百一十一章 肝胆相照
赵烈微微一笑,仰起头凝视高高在上的神佛,众佛像却闭着眼睛,笑而不语,他悠然走出了千佛殿,天色已经彻底亮了,天是透彻的蓝,锦帛一样的清冽,他回头看见了水中的檀香弥散出飘幻的花蕾,佛前那朵青莲花极致清澈地绽放在水中央。
赵烈静静凝视水中青莲,似乎看到了如梦如幻前尘往事和迷茫飘渺的未来,他忽然握紧双拳,转身踏过了威严肃穆的大雄宝殿,根本没把金碧辉煌的释迦牟尼佛放在眼中,当他穿越密密麻麻的神圣塔林时,笼罩迷雾的双眼似乎流露出淡淡悲伤,可是也透射出了万丈豪情和坚定决心。
戒备森严的达摩洞前并没有刀光剑影,而是如世外桃源般宁静美丽,树木郁郁葱葱,到处鸟语花香,繁花似锦,蝶舞蜂鸣,风中弥漫着混合花蕊和香烛的清淡香味,只要付出过努力,一切就会顺其自然。
赵烈远远就望到了两个并排站立的熟悉身影,清风悠然拂过,缤纷绚烂的落花萦绕飞舞在空中,就在那刹那,蓦然涌动在心中的激动兴奋远远超出了想象,他胸口发热发烫,心潮澎湃,直到此刻才体会到叶飞和张旺财对于他的重要性!
赵烈大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叶飞和张旺财的肩膀,三人都是虎目含泪,心神激荡之下他们竟然无语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风雨飘摇多少年,他们经历了重重艰辛磨难,共同踏过了无尽坎坷曲折的江湖路,残酷岁月在三人心头深深印下了无法抹去的记忆,这是可以共患难的兄弟情。
在这奇异的瞬间,空中飘来荡去的绚丽缤纷落花似乎凝固在风中,激荡在他们三人胸口中的兄弟感情如排山倒海般呼啸盘旋,从这一刻开始,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破坏他们之间真挚深厚的情义,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为了兄弟可以赴汤蹈火,这就是让人热血沸腾的江湖!
张旺财凝视精赤身上的赵烈,忍不住热泪盈眶,高声道:“没想到六大门派之首的少林也拦不住大哥,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哥了,不过我和叶飞没有给大哥丢脸,我们两人合力击败了血魔王冷血,真是痛快!”
叶飞看到了赵烈身上残留青红淤紫的伤痕,向来沉稳的面容亦泛起激动神色,迅速背转身擦去眼中闪烁的泪花,反手紧握赵烈的肩膀道:“大哥激战幽灵侯遭受了重伤,此番在少林肯定经历了恶战,不知又受了多少伤!”
赵烈裸露的古铜色肌肉强悍隆起,随手用布条从额头勒住纷乱长发,淡淡道:“我没有受伤,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绝不会让少林找到伤害你们的理由,必须倾尽全力保证你们在少林安然无恙,少林武功博大精神,佛学禅宗更是高深莫测,不过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说到最后,眼中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目光。
张旺财忍不住笑骂道:“他奶奶的,这些少林秃驴虽然把我们日夜困在达摩洞,但并没为难我们,而且无虚老秃驴还利用正宗佛门内功帮我们疗伤,了空掌门最是烦人,整日向我们讲授佛家道法,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叶飞沉声道:“少林派藏龙卧虎,高手如云,绝对不容轻视,这些日子在达摩洞养伤,静心研读佛经,不但功力完全恢复,而且更甚从前。了空大师看透了万丈红尘,深不可测,超然宽厚的气度让我叹服。”
赵烈蓦然握紧双拳,火红朝日在跳动的健壮肌肉上映射出细碎光芒,他痛快道:“江湖绝不能没有兄弟义气,为了你们两人的安全,我就是战死少林也心甘情愿,在所不辞!不过现在一切都已风消云散,江湖险恶,带来无尽伤悲,但我绝不后悔,因为遇到了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只要我们三人同心协力,江湖之大,谁与争锋?茫茫江湖迟早会被黑虎帮踩在脚下!”
赵烈,叶飞和张旺财傲然并肩走出了弥漫香火梵音的千古少林,穿越了气势肃穆威严的重重宝殿,终于回到了万丈红尘俗世,痛快带领黑峰三十二骑旋风般奔下了少室山,马踏微尘,蹄乱春风。
一轮落日斜挂天边,染得天地似被血浸透。夕阳下,古道荒野,空旷无边的黄尘古道上几株野草还在风中摇曳,远远望去只是一片片荒凉影子,满目萧瑟,数十匹健马闪电般奔驰而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在地面残留了迷蒙灰尘,更显万分苍凉。
蓝色宽阔的大湖悠悠铺陈在荒原之上,这是属于北方的湖,虽无江南烟雨湖泊之灵性,却有开合天地之姿容,水色深碧,浩浩荡荡,辽远无极,如无言的大地之眼对苍生的一声浩叹。
赵烈望到了这片宁静的湖泊,身下急驰的黑色骏马放慢了脚步,他实在太疲惫了,少林寺中的百场激战纵是铁打的身子也无法承受,一直苦苦咬牙硬撑,当看到叶飞和张旺财安然无恙时,心里压着的沉重石头豁然放下,刚刚走出少林,就感觉浑身骨头都似乎散架了,于是此时蓦然勒马停下,轻盈地翻身下马,闭上双眼,静静坐在湖畔盘腿调整内息。
张旺财迅速吩咐黑峰三十二骑在附近戒备,然后在伴随赵烈在湖畔坐下,同样开始默默地勤奋练功,他从赵烈身上学到了太多东西,虽然相貌平凡简单,其实大智若愚,天庭饱满,一双小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叶飞独自站在湖畔,苍白的脸上有着一双深沉而忧郁的眼睛,写满了坚韧,身上散发着一种孤独气息,这孤独气息就和他腰间的剑一样,永远呆在腰间,一动也不动,静静欣赏大湖落日的壮观美景,感到心胸扩阔至无限,人世间一切你争我夺,都变成永恒中无足道的琐碎事儿。
佛说,拥有是短暂的,永恒的只有空虚,或者说,空即是有,有即是空,红尘只是一个过程。叶飞想起了少林掌门了空说过的这句话,似乎若有所思,他抬头静静凝视平静的湖面,水面充满了自由、宽广而从容,承载着生命悠然的快乐,以及岁月无情的变迁,在这儿,就连飞逝的时光仿佛都已停顿,生活美好得象山水间清新的空气,可以无拘无束地大口呼吸。
叶飞一双明亮如湖水的眼睛淡然掠过白色水鸟翩然嬉戏的湖面,天很高很蓝,像无限放大悠远的梦,他忧郁的凝视着,凝视着那些自由自在的鸟儿,想起了宽阔海上飞翔的白色海鸥,无语的凝视中,他已经深深的感觉到,始终无法摆脱那个悠远而又忧郁的梦,曾经很美好的回忆,此时也只能是回忆了。
夜色逐渐暗淡下来,薄薄的烟雾缭绕在湖面,清辉四溢、如梦如幻、丰盈的银白圆月,似一朵炽烈盛开着的完美无缺的白色野百合,冰雪般悬挂中天。
叶飞如冰冷岩石伫立湖畔,思绪如云,右手紧紧地握着腰间之剑,紧紧地握着,仿佛剑是他完全的生命,难道生命中注定只能有剑吗?自从宛儿投入赵烈的怀抱,他只有把心放在剑上,全心全神放在剑道的追求上,可是心中的孤独寂寞和痛苦让他在深夜无法入睡,寂寞会让人消沉避世,也会让人发愤图强,他开始彻夜练剑,性格越发沉默寡言,白日里也难得和帮中兄弟说几句话。
赵烈轻轻睁开了双眼,虽然经过了数个时辰的内力调息,可是依然觉得身心疲惫,他看到清澈湖水中的游鱼悠闲自得,湖底卵石历历可数,湖面粼光荡漾,银鳞片片,湖畔榉树丛生,黄绿璀璨,绿的是叶、艳黄是花,更有那满滩的芦苇如绿衣美人在风中摇曳。
清香迷人的山风轻柔抚过,赵烈心绪似雾,亦虚亦实,朦胧恍惚,更像一地斑驳零散的月光,收拾不起,因为他看到了叶飞亘古不动的白色身影,看到了叶飞心灵深处的无尽寂寞,他心中顿时涌上无法言语的复杂情感,心情久久无法平息。
赵烈欠了叶飞太多,太多……根本无以为报,叶飞的执着和宽阔胸襟让他感动,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凭空洒落了热泪,为了这份肝胆相照的兄弟感情,即使刀山火海也无所畏惧,决不犹豫,别说是小小少林!
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群山如蒙上了一层白霜,皓月冷千山。“人世间,此时此刻有谁正在仰望着这轮冷酷月亮?”赵烈静静站在深夜里的湖畔,仰望寒月,思绪万千,许多事一幕幕地走到眼前。是的,有种悲哀在一丝一缕地缠绵、在刻骨铭心的疼痛、在春聚秋离的无奈中,留下牵牵绊绊的长丝,飘忽的心绪似乎顺着湖面逐渐蔓延到远方,心神忽然一颤,蓦然发觉远处有个少女同样痴痴仰望月亮。
少女忽然就顺着湖畔走了过来,悠然舒展地漫步,连走路时亦带着舞的韵律,轻浅的脚步一路款款行来,就象踩在一阙清新却悱恻的小令上,轻轻抬起手,理了一下鬓边的几丝散发,衣袖落下,露出一节白如莲藕的小臂,径直走到赵烈面前,嫣然笑道:“公子就是天下闻名的黑虎帮主赵烈吧,我是华山弟子风清舞,你的满头金发真是很好看,可惜我没有这样的金发,不然肯定比你好看。”她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如石像般伫立湖畔的叶飞。
赵烈凝视如此清新少女,心情非常愉悦,脸上露出轻狂笑容,悠然吟道:“你的名字如风似舞,人更胜其名,就是春风也比不上你!蝶舞一曲飞,轻衣几何回?”他的声音低沉,一咏三叹,带出百折千回的感觉。
风清舞原本快乐的双眸忽然露出忧郁颤动,敏感丰富的心被触动,柔声接着赵烈话语回应道:“蝶舞一曲飞,轻衣几何回?愿将倾城色,换君未展眉。”说话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忽然转身痴痴望着叶飞的背影,年轻秀美的脸庞堆满了哀怨之色,“不知道他能否听到?能否明白我的心?”
赵烈没想到少女之心原来是放在叶飞身上,顿时傻傻地愣在夜风中,双眼闪烁着锐利目光,忽然笑道:“姑娘肯定就是在挽月楼找叶飞的华山女弟子,叶飞挺身为你激战血魔王,身受重伤,你快过去陪着他吧。”
风清舞坚定道:“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这次赶到少林,也就是为了救出叶飞。”
赵烈摇头叹息道:“小姑娘真是勇气可嘉,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就凭你根本无法把叶飞从少林救出来。”
风清舞幽幽道:“为了叶飞,我苦苦哀求爹爹来到少林,可惜你却先到一步把叶飞带走了,于是我连夜从少林追赶你们,总算追上了,可是叶飞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夜幕下,湖面没有拂面的风,没有飞掠的鸟,没有树影婆娑,没有灯火摇曳,只有无尽的宁静,赵烈微笑道:“你爹有那么大的能耐吗?”他忽然凝神望着远方,一条模糊的身影,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快速飘到面前。
来人头戴斜顶道冠,额前一块太极玉,身穿黄边淡青色长袍,足踏云耳玄色靴,容貌清秀,一手前拂颔下长须,一手连袖背于身后,气质优雅,恬淡自然,凤眼微合,剑眉高耸,几绺乌发散落在眼前,神情落拓孤傲,眉心伸展处却带着飘逸神态,正是华山掌门风远山。
赵烈想起了华山英雄剑张枫,眼中立刻闪过阴毒目光,不过似乎很快想到了什么,虽然对华山派没有什么好感,依然恭敬沉声道:“阁下乃是华山掌门风远山,久仰大名,在下黑虎帮主赵烈,拜见前辈。”
风远山浑身透着文秀潇洒的气质,凝视赵烈道:“赵帮主近年来在江湖如日中天,今日见面,果然气度从容,名不虚传。早在华山就听说了你的传奇经历,你和南宫无雪之间的恩怨天下皆知,可是南宫无雪始终未与你正面冲突,看来其中必有隐情,我也不便多管。”他忽然话锋一转,森然道:“可是萧碧痕不但早年屠杀了华山派众多高手,近年曾经和你在华山斩杀了华山派的两名女弟子。”
赵烈双眼带着无限的落寞、孤寂、无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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