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恋人





  “那你活着又有什么用处?你这恶魔!”她简直气疯。 
  “你……你……”很可悲的,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也不甘就这么被她死死压着,“我什么时候唬弄过你了?他没看到就是没看到,我要骗你,天打雷噼!” 
  “那你就快些去死吧!”真的是没一点人性! 
  和她浪费唇舌看来是没用的,我努力回想起游乐园抢劫犯的快捷跑法,使出最大跑速将她甩出一个转角,不再重覆在熟悉楼层间流连忘返,迈开大步朝上层新世界寻访而去。 
  爬上楼梯,离乡背景来到这个不全陌生的环境,我带着兴奋,又有些局促不安,但一念及漂亮房东的杀气腾腾,无形中又充满了勇气。 
  为了她,再苦也要忍耐! 
  我在三楼各房外探着路草。三楼地势较二楼还险恶,因为风华和绯月这两个我无福消受的恶女都定居在此,但一想到四楼住着的是个可怕的实验女,不如留在三楼赌那三分之一、约百分之三十三点四的机率与音悠共宿。 
  以楼梯为原点开始,右起是储藏室、拐了个左弯后是卧室、再拐个左弯后则是浴室,转过最后一个弯角,则连着两间卧室。 
  风华和绯月的感情可说好、也可说不好,若是好的话,必定是连着的两间房;若是不好,便可能住在头尾两间。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左手边第一间房是选不得的!如果考虑她俩见面总是压不低的分贝,那音悠睡在右手边第一个房间的可能性最高。 
  当然,如果只是为了不吵到音悠,左起第一间房的主人到最右边的房间密谈也是可以的,那么音悠就会是在中间的房间。 
  我之所以不这么假设的理由是:若风华与绯月的关系其实外热内冷,她们可以选择不同楼层入宿,大可不必一个住东、一个睡西,每日上下学楼梯相见、冤家路窄,更甚者,不必住进同一间宿舍! 
  也因关系恶劣的淘汰,将右边房间是音悠卧房的机率推向最高,我推敲再三,验算出同一个结果后,激昂的披上斗篷,迎向我的第三春,将漂亮房东的一切给潇洒抛在侏罗纪。 
  超幸运的,房门只是虚掩。 
  米黄墙壁与红檀木地板搭配的非常温暖。 
  房间家俱不多,一进门,左手边是两座并排而立延伸至天花板的榉木衣柜,剩下的一半墙面空间,全都被盖上毛玻璃门的同材质大壁柜占领。 
  华丽的英国宫庭风格落地窗帘掩住外界刺目光线,塑造出房内的柔和气氛;横放的双人床摆在落地窗右缘至墙角间的墙后,正好贴住前右两面墙,成了偷窥的死角。 
  床头柜上只简朴摆着倒悬的风铃草小夜灯与室内电话,床头旁白色的椭圆型立镜与胡桃木衣帽架一块儿相依作伴。房间里没有书桌,只在一方地板铺上开着雪绒花的绿色丝绵地毯,再放上红棕桌面的折角式矮桌,与一只想啃草的澎澎绵羊坐垫。 
  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坏就坏在打开毛玻璃门的壁柜下层最大空间挂着手枪、步枪、弹匣箱与饱满的弹袋,中层放的是地雷、手榴弹与炸药,最上层则塞着战术与兵器大全;衣帽架上还挂着军服与钢盔,足见房间的主人是个充满阳刚之气、热爱战斗的奇女子。 
  妈呀!怎么这么倒楣,偏偏选中了破坏力最强大的恐怖分子! 
  一看见这些,我立知误入歧房,想撤退却拔腿恨晚。 
  “站住。”枪枝上膛的声音。 
  我立刻举起双手投降,认命的在红黄相间的刺绣踏垫上原地转身。 
  “不许动。”漆黑枪管冷峻对着我,穿着绿色运动上衣与迷彩热裤的绯月,推开衣柜门步出,瞧见我时怔了一怔,然后懈弛下来。 
  她放下枪管,往地毯上一坐。望向曲起的右腿,依稀可见腿股间蜜糖色的贴身小裤。但我不敢开口,好东西她默默分享,我也就惦惦的吃。 
  “过来。”她对我招了招手,“听得懂吗?” 
  当然懂。 
  我听话的走到她面前,她伸手想剥去我的衣服,我自然宁死不肯露点,躲过她的狼爪。 
  “现代玩具AI也这么高?”她疑惑地颦眉。 
  玩具? 
  我茅塞顿开,怪不得她十足冷静,并不像漂亮房东和纱真那般慌张。 
  “会说话吗?” 
  “……会。”玩具原就是我的本质,虽限定成人使用,但没规范不能和未成年少女接触。 
  “真人录制发音?”见我说的不是平板徐缓的合成音,她更加好奇。 
  “叫什么名字?” 
  我愕愣着不敢答话,现在听到小摩这名字会怀疑起我身分的有她、漂亮房东和风华,不可不慎。 
  “故障了?”她疑惑地推了推宛若木凋泥塑的我,我连忙站直身体,无辜的瞧她,不发一语。 
  “枪毙!”她右手比了个7字型,食指抵住我太阳穴,半开玩笑的低喝道。 
  她的“轻轻一推”登时让我向后滚了一圈,满天星星。 
  “还好吧?”还超没良心的问道。 
  “还……好。”我故意放慢一半速度起身,好让自己更符合玩具的动作。 
  她微微一笑,拍着身旁的位置道:“喏,过来这坐。” 
  “是……的……” 
  我乖顺坐下,她随即退出枪膛中的子弹、卸去弹匣、三两下将枪械拆解零碎,拿起干布擦拭枪管、上油保养。 
  “这……是……真……的……吗?”我明知故问。 
  “不,是假的。”她拿起一枚子弹让我瞧个仔细,证明是空包弹,“这里住的都是朋友,万一控制不了身体射伤了人,我可不会原谅自己。”她扬扬下巴,指着壁柜里的陈列品,“但那些可就货真价实了,不过这是秘密!” 
  是啊,公开的秘密。 
  我静静坐着不吵她,直到绯月出现,我才觉这房间怪异到不行。 
  雪绒花地毯、绵羊坐垫、半敞衣柜里一整排洋娃娃般的衣服,跟她……太不搭了! 
  要不是房内摆设诱导性太强,我本该逃得掉的! 
  她怎能坦然住在这房间,而不觉误入异空间般的浑身不对劲? 
  擦完零件,她熟练地将枪组合回原状,压在枕头下;跟着走到壁柜前,拉出暗藏的活动书柜,将军事用品隔绝在后。 
  由于壁柜一半陷在墙里,内部的空间比实际要来得深,夹板拉上后壁柜像只纯粹贴着墙,一般人完全瞧不出端倪,更别提知晓隔板后还别有洞天。 
  将壁柜恢复成正常模样以后,她将与正常女孩扯不上关系的钢盔与军服,藏入掀盖式床铺下的收纳柜,十来个画分整齐的小方格里,还填着其他琳琅满目的军用品。 
  御寒帽、御寒防风夹克、阔叶帽、伪装帽套、头套、夜视镜、防风镜、防毒面具、内衣、毛线背心、迷彩衣裤、手套、行军鞋、防水背包、伞袋、迷彩水壶、腰包、防水钱包、迷你手电筒、匕首、瑞士刀、罗盘、手铐、通讯器、鞋油桐油及各国徽章……看得我眼都花了! 
  这女人是随时准备被征召上战场吗? 
  藏毕风华眼中的违禁品,她拉平床单,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往床上一躺。 
  “绯月,帮忙一下,小澄说她丢了件东西。”风华正好跑来房外敲门。 
  “真是,才想好好眯一下的!”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翻了个身,好死不死瞄了我一眼,“是玩具吗?就在我房里。” 
  帮帮忙,你说话可也别那么直接啊!我恐惧地看了看不断震动的房门,慌慌张张地往绵羊下就是一躲。 
  “别闹了,小澄气得都不对劲了!”好在风华并未想太多。 
  “那……到底是掉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风华的语气也显得困惑,“小澄死都不肯说。” 
  “那要怎么找?” 
  “谁知道。”风华道,“总之边找边问吧!见她那样子,应该是很奇特的东西。还有,等会儿出来时候,记得把你玩具的保险拉上。” 
  “好啦。”绯月无奈再无奈地将我一捞,塞进壁柜里的教科书空隙间,“没办法,本想把你还给音悠的,晚些吧!” 
  她大概认为像我这样的玩具不可能在各楼层间移动,便自然而然认定我是音悠的所有物。 
  关上毛玻璃门,在风华指挥官的淫威下,她不敢不从的立刻出门执行任务。 
  没关系,不用护航,我也能靠自己的力量摸进音悠房里。推开毛玻璃门,我轻松一跃而下,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时,才发现房里竟然没有较高的椅子,找不到东西垫脚,如何扭开门把闪人? 
  彷佛不愿我离开,身体竟也在此刻开玩笑似的灼热起来,强制变身的时间毫无迟延,这下要跑也跑不得了! 
  三声无奈、无奈三声,我又非自愿变成了裸男。虽然床下有军服,但尺寸小的可笑,迷彩裤也成了不伦不类的七分裤、只有防风夹克勉强还能搭着。 
  由于穿着实在不舒服,我还是选择了天生天然的皮衣,由内锁上门窗后,再将棉被衣裤晾在一旁,衣柜门打开待命。 
  若是绯月中途折回来,也不至这么直接了当就看见一丝不挂的我。冲进衣柜里虽不见逃得过她的法眼,至少还有点时间可以遮前掩后。 
  门外不时有人奔来跑去,我暂且攻下这座中继站,休养生息。预防措施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听天命、尽人事。 
  一个人坐在床上实在有点无聊,我先是很客气地再打量过一次房间,又撑了五分钟,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到书柜前晃荡了一下,取下了本相册,一页页翻看。 
  相片并不多,加总起来,还占不到相册空栏的一半,却记叙着绯月的成长史,从幼儿到青少女,点点滴滴。 
  与她合照的多是不同男人,我一张一张抽出来,细读背面的小字。 
  第一张。 
  斜戴钢盔、笨拙抱着包裹女婴夹克的五十岁白人男子。 
  【1989。8与1967年在西奈失去左眼的艾伯特爸爸。于叙利亚。】 
  第二张。 
  浑身肌肉的落腮胡熊男。 
  【1989。11代替已成伟大英雄的艾伯特爸爸。与狄克爸爸,于以色列。】 
  第三张。 
  背着步枪,露齿而笑的健壮黑人,与肩头上相同表情的小不点。 
  【1995。4击落一百码外的空瓶标靶,获得奖赏干粮一包,与卡尔爸爸合影的机会一个!】 
  第四张。 
  依旧是同样的黑人。端着碗,笑容依旧。背后四、五名不同国籍的军人搭肩靠在一起,全挤着怪异的表情;小小绯月站在大铁锅边,眯起只眼,拿着铁勺对镜头比着胜利手势。 
  【1996。1第一次下厨,卡尔爸爸称赞黑蜥蜴汤没想像中难吃。】 
  第五张。 
  奇怪的构图。一名令人不敢恭维的恶脸男子弯身抱着她恸哭,她一脸迷茫地望着昏迷在旁、手里尚握着匕首的褐发男子。照片上用黑色签字笔画成的箭头指向恶脸男子的后脑勺,带着草草的四个小字:“笨蛋老爸”。 
  我笑了笑,翻向照片背面。 
  【1996。3第一次剪短发,笨安德鲁爸爸揍了安迪叔叔一拳,还抱着我哭得稀哩哗啦。】 
  这些照片有的泛黄、有的折损破裂、甚有些已焚毁一半。不同的“爸爸”、不同的战场,每张照片都是一个故事。这些男人只是一部分,因为大多照片的叙述夹杂着数国语言,加上部分文字模煳不清,辨读十分困难。 
  但,可以确定的,西元一九八八年以后,她身边不再有“爸爸”的出现。直到二OO四年。 
  相簿最末页,是赛费儿学院大门前合影的三人照片。 
  背后红布贴着“庆祝入学”四个白色大字,天空飘满了七彩纸片。 
  左边是名穿着将军服、拄着黑拐杖的伟岸老者;右边则是保全人员的头头;站于正中的她手里握着一只护身符,眼中闪着美丽的坚定。 
  【2004。9与艾伯特、狄克、卡尔、安德鲁……德雷克爸爸及哈里森摄于赛费儿学院。今天是入学、也是哈里森除役的第一天,愿在所有爸爸英灵的庇护下,能顺利达成安德鲁爸爸的遗愿,当个正常的女孩。】 
  这就是她入学的原因吗? 
  我阖上相册。 
  为了报答父亲们的养育之恩,所以接受贵族收养,进入赛费儿学院就读;为能成为正常女孩,因此努力反抗本能,买了许多可爱衣服,逼自己住在不搭轧的地方,只希望自己能变成符合期望的另一个人。 
  但,入学至今,也过了一年多,她仍未习惯吗? 
  将相册放回架上,我望着火力强大的壁柜与装备齐全的床铺。 
  也许那才能让她找回真正的自己。 
  而我呢? 
  立镜里映出我的影子。 
  这个人真的是我吗? 
  仙药的作用让我得以还原人身,这脸、这身体或许与我生前相似、甚至相同,但若不是呢?若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