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恋人





  不待我开口问,她已说明道:“这是二择一占卜法。适合被某事困扰却又不知如何抉择的您。” 
  “那我现在是被何事困扰?金钱、爱情、还是课业?”我出题道。 
  “是工作。”她想也不想,回答得相当笃定。 
  喔?这倒奇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我诧异的望着她。 
  “这只是个简单的小技巧。”她神秘地笑道:“通常想让人猜测某件事时,出题者是不会故意说出答桉的。” 
  原来是我出卖了自己。 
  我颇尴尬的不敢直视她那对媚眼,她看在了眼里,只迳自用纤长的食指在飞斜的两线上画了一画,道:“在您面前的是两条不同的道路,请各赋予它们不同名字,像是‘工作与爱情’、‘事业与学业’……” 
  “做。”我的手十足干脆的指向左边,再移到右边,“或不做!” 
  “好的。”她翻开V根部的第一张牌,“月亮〈正向〉,代表您目前的现况。表示您对目前的工作感到旁徨迷惑,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这倒有些意思。 
  吉祥物的工作是在环境逼迫下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屈服,然我心里并不很是情愿,寻机落跑的念头三不五时就在我心内萌起。 
  “那,第二张牌呢?”我紧接着问道。 
  她不疾不徐翻开以我方向看来左上第二张牌。 
  “悬吊者〈正向〉,代表您最近的情势。您目前正处在过度时期,只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未来定会出现转机。” 
  转机?我扬扬眉,不置可否。 
  一的右上,第三张。 
  “隐士〈反向〉,表示您放弃该工作将可获得安宁、与世无争的生活;但因封闭了人际关系,自我孤立将使您错过许多帮助。” 
  前半段是对的,但后半段……帮助?他们不给我带来麻烦就不错了! 
  最左上,第四张。 
  “幸运之轮〈正向〉,未来的发展。这份工作将给您带来极强的好运,任何不幸都能否极泰来,冥冥之中会有贵人帮助您,危机也能化为转机。” 
  最右上,第五张,死神〈正向〉。 
  “我想,这就不必多言了,一切端乎您的决定。”她定定望着我。 
  不当吉祥物会死?这代表我会变成游魂吗? 
  这结论我可不赞同,不当吉祥物的话,卖到新闻社我绝对是死定了;但若漂亮房东知道我接了这见不得人的工作,我恐怕也没那条命好活。 
  “换个其他的瞧瞧。”为了让美女保持美丽的模样,我不想直言批评她的占卜不太准确。 
  “Rune好吗?”她取出一只小袋子。 
  “那是什么?” 
  “Rune,北欧占卜石,是大神奥丁〈ODIN〉将自己悬挂在生命之树Yggdr Asil上九日夜方领悟的神圣文字。Rune共有二十五个符文,其中一个是空符。每个字都具有神秘力量,可预知未来,您可以从袋里抽出一颗Rune,它就是解答。” 
  “哦?那就算算我还能再活多久吧!”我伸手入袋。 
  这世上的许多事并不是只靠二十四个古文字,或几十张的塔罗牌就能解释的。就算人们以为准确,那也是因为“答桉”通常模棱两可、见仁见智。 
  我曾翻开星座书,指着星星连成的想像图样,试着一个个说服自己:“那就是我。” 
  实验的结果显示,我至少有十个星座,因为人并非只拥有一张面孔和一种明确清楚的个性,只是对于自己诞生的月分不自觉有较强的倾向归属,所以多了错觉,也更容易往被文字催眠的方向发展。 
  “不相信,就不会有作用。”她看穿了我言行相诡,只是想玩玩。 
  “不,我很认真。”认真的在测试。 
  刻着U的水晶轻轻推到她面前。 
  她端详着不知喻意的符号,陷入沉吟。 
  等了一分多钟,她仍聚精会神在符文上,迟迟不见释疑,我只得开口请教:“如何,有眉目吗?” 
  她瞥了我一眼,忽地狐媚地笑道:“力量的乌鲁兹〈Uruz〉,反向代表虚弱、生命力委靡,可能有健康上的问题。如果你想问我是哪方面的毛病,很抱歉,我不是医生。” 
  这下换我说不出话来。 
  虽不中,亦不远矣! 
  园游会上的摆摊专业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出人意表。 
  “你认为这是事实吗?”我故意问道。 
  就情理来说,是她赢了。 
  即使牌意明确带有死亡的意含,也不会有哪个占卜师白目的对眼前活生生的客人说:“你已经死了!” 
  简直是自取其辱,笑掉人家的大牙! 
  “刻在水晶与矿石上的符文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她始终坚信神秘文字的未知能力,“某些疾病从外表上是看不出端倪的。” 
  承认她是有些道行,也就代表必须承认她的占卜结果。塔罗牌预言了未来的灾难,担任吉祥物与否即是关键的一环,要先苦后甘或乐极生悲,从对“死神”的厌恶感来看,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很厉害。”我佩服道。 
  “谢谢。”她开始将卜具收拾归位,“要记得,占卜这东西终究是预言,而非事实,你得到的答桉也不过是个约略的大概,一切定论前仍有更动的机会,不必太悲观,但也别太心安,虽未要你闪闪躲躲,但什么都不做的话,预言仍是会成真的。” 
  这道理我岂会不懂。 
  收完卜具,她直勾勾盯着我,又道:“接下来换什么,水晶球?” 
  “不,不用了。”我脱口道,但拒绝了她的占卜,臀部却还牢牢黏在椅子上,舍不得离开。 
  沉寂了一会儿,她忧心忡忡道:“你的身体?” 
  “有事,但也没事。”我打哈哈道:“对了,有件事我觉得挺奇怪,运动场上正在举行竞赛,花园这边却办了场园游会,人潮全被引过来了,另一端岂不是……呃,我的意思是,参赛选手也会希望同学能亲去加油吧!” 
  “当然会去,只是要晚点。”她说道。 
  “上午进行的多是跳高、跳远、掷铅球镖枪之类的个人竞赛,大多是摄影社出尽风头,虽然我蛮佩服他们的身手,但运动会应是大家竞赛同乐,而非将对手踩在脚下,那样的胜利让人很难认同。虽然今天是运动会,但凭良心说,摆摊比较有趣,也较受外校人士欢迎。” 
  又是摄影社?那群极限运动社原班人马担纲演出的恶势力,怎么每件负面事情都要参上一脚? 
  她若知道我将去何种地方,还会支持这份“幸运的工作”吗? 
  提到工作,我突然想到:塔罗牌的死神如果隐喻着死亡,那所谓的“死亡”,真是解释为“变成游魂”?若以一般人对死亡的概念,那是指“身死”,即失去肉体,魂魄归往他处。解释在我身上,也就是抛弃附身物,魂归天上之时,那岂不整是天大的好事? 
  那张幸运之轮,只是苦药中的甜头。所谓的灾难,是极限运动社带来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自然只有他们能够解决。不过在离开摊位前,我还是审慎询问她这占卜师的宝贵意见。 
  “死神的真正涵意是什么?” 
  “最糟的情况。”她道。 
  最糟的情况? 
  是对人而言?还是对我而言? 
  我没问,因为我并不想对她说:“我不是人。” 
  捞金鱼、弹珠台、民族手工艺品、鬼屋……真是什么摊位都有,只是走马看花逛过一圈,却不见漂亮房东、音悠和琉亚。 
  她们是在运动场那边,还是也和我一样在逛着摊位? 
  “啊,对不起!” 
  恍神间,肩头给人撞了一下,我后退半步稳住平衡,一手扶住对方臂膀免得她摔倒,穿着修女服的女孩抬起头来,感激道:“谢谢你。” 
  漂亮房东! 
  排山倒海的恐惧感,让脑细胞拿着大声公狂吼一级警报,“绝对打不赢”的鬼电波溷乱了我对身体的控制权,呈现一片空白的身体反射性只知道,若是逃不了,只有死路一条! 
  我双手火速挡在头前。 
  “先说好不打脸!” 
  “怪人。”她投以一个异样眼光,拉平褶皱的衣裙,绕过我小跑步地钻进樱兰二班的小木教堂里。 
  真险,差点忘了我现在是人,漂亮房东不可能认得我的脸……不对,她不是曾见过我变成人类的模样?我登时冒出两三加仑的冷汗。 
  冷静、冷静……我深呼吸。 
  她是一时没认出来?还是压根只记得我的下半身? 
  毕竟是惊鸿一瞥,而且当日我还“凭空消失”,她要记得我身体哪一部分,我拿脑袋赌她现在百分之百会惨叫:“变态!”、“暴露狂!”、或是“鬼啊!” 
  这般想道,我反而不怕了,回头看了眼她消失的地方。 
  “忏悔教会”。 
  会不会创意过头了? 
  来园游会的人是为了寻求心灵的寄托吗?这大概是整场唯一的小营利慈善事业了,进来这里的人八成不是为了心灵上的慰藉,只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腿和喝杯免费的茶水。看起来很无聊,不过一分钟后,我却付了入场费二十元,坐在她负责的忏悔室前。 
  小小教堂内没有悔恨满天飞,倒是笑语不断,而且是神父、修女和忏悔者一块笑得前俯后仰、形象俱失那种。 
  忏悔什么?笑话太多吗? 
  “修女,我有罪。”人家说没吃过猪也看过猪走路,虽然有人大声疾呼在这富裕的世代,俗语应倒着念才符合民情,但对我来说,那只是吃饱太闲的临时起意。 
  “别担心,迷途的小羊。只要坦诚并勇于认错,神会宽恕你的。”漂亮房东双手交握,温柔慈悲地说道。 
  啧,要不是知道你的本性,还真会被你给唬了! 
  一直以来吃了不少瘪,让我忍不住起了玩心,想闹她一闹。 
  “不,修女,我不是来认错,只是对这世上某些不可解的神秘现象感到困惑。”少年忧郁落寞地覆在我刻意塑造出的烦恼面孔上。 
  “若你愿意的话,可以对我倾诉。” 
  不知险恶的笨鱼往沸腾的锅里跳,好极了! 
  “太好了,修女!你真是上帝赐来拯救我的天使!”我含着掐住大腿内侧扭上半圈后飙出的泪水,深深一揖,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却漾着恶魔也要不辞千山万水前来拜师请益,正宗的黑暗派邪笑。 
  “别这样,能帮助你才是我的荣幸!”她没料我竟行此大礼,受宠若惊地在帘子那头连忙要我快快平身请起。 
  “你受之无愧,谦虚的修女!在疯掉前,我只能靠你的解救来脱离黑暗了!” 
  擦去那痛彻我心扉的宝贵泪珠,我挤着稍嫌虚伪的哽咽嗓音道:“是这样的……两个月前,我遇见了心仪的女孩,她个性柔顺、品德高尚,总是春风般笑脸迎人,对于穷人及动物也很温柔大方。 
  “在课业上,她出类拔萃,也有很高的艺术天分,和我这种笨蛋是不一样的……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每日午休她坐在树下看书的专心表情,好像世间的任何声音都无法打断她一般,后来,我终于决定向她告白……那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看着漂亮房东沉浸在虚幻剧情中的迷蒙表情,我更加放软了声调。 
  很好,再投入些! 
  “那天午休,我走到她面前,真的非常犹豫和忐忑不安,紧张得都快窒息了!虽然同是贵族,但家族势力与个人才能却是天壤之别……我不晓得她是否看得上我,但我想,失败前总要一试,才不枉苦恋至今…… 
  “但,她非但正眼不瞧我一眼,甚至连说个让冒昧的求爱者死心的‘不’字也不肯……修女,我真是非常的痛苦!” 
  “别难过,也许她是不愿说出伤害你的话……” 
  “不,她只是因为太专心阅读了,什么也没听见。” 
  “……” 
  小小作弄了她一下,我让五官摆列得更加哀戚,为了让恶作剧继续下去:“我日夜反思,痛定思痛,终于卷土重来,向她吐露心意。她显得很意外,摇头告诉我她因身体孱弱,唯恐支撑不到继承家业,望我早日死心……可是,修女!你知道吗?” 
  我霍地将身前倾,激动的大脸贴在竹帘上,趁她吓呆的时候,状似无心伸手握住她的纤纤荑手,吃了把豆腐,“我绝不是那种因为对方家大业大有利可图,才想与她交往的势利男人!我对她是真心喜欢!是真心的!你能了解吗?” 
  “我……我知道了,请你……把手放开……”她抗拒着我有意无意的捏捺摩挲,脸红得像熟透的蕃茄。 
  “……对、对不起。”我假意恍然发现般愧疚地抽回手。 
  她舒了口气,道:“所以你的烦恼是……” 
  “一个男人的深清用心,被任意曲解,那是何等伤痛!生来等待众人的追求,修女,那种痛是女性无法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