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炼心
想到汉王插上了一脚。
薛瑶光想起临来楚流光悄悄嘱咐她的话,不由叹了一口气,迳直按楚流光的吩咐去拜见剑后杨盈云。
杨盈云仍在无想寺中,听了薛瑶光所说的事情之后,只是微微笑道:“夫人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薛瑶光虽然知道杨盈云本事高强,可是以为她不过是武功高,人聪明,在江湖中威望很高,但是和朝廷没有瓜葛,没有靠山,怎么可能办成一件这样的大事呢!没想到杨盈云会这么轻松地便答应了她,心里也是狐疑。
杨盈云送走薛瑶光之后,修书一封,送给公主朱无双,说她明日将要离京,远走江湖云云。
第二天清晨,杨盈云在无想山上据峰凭临,下面是千山万壑,隐在云雾中。崖边到处花红柳绿,映紫流金。天空是高雯云净,中天一碧,日出红霞,散为纨绮。杨盈云正在观赏,忽听远远一声清啸,接着便见遥天空际,隐隐飞来一人,潇洒出尘,恍如神仙。
那人转眼就到了杨盈云身边,俏面如花,神采飞扬,笑道:“姐姐将要远行,我特来相送。”
杨盈云道:“公主何必客气。你我有缘,他日江湖相聚也是一样。”
公主朱无双道:“可不一样。自从前两次受你教训之后,我刻苦修炼,如今自觉有些成就,想和你切磋一下,心中按捺不住,岂能白白放你走呢?”
杨盈云道:“啊!公主神采飞扬,功力大进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我认输就是,公主还是饶了我吧!”
朱无双笑道:“剑后还是这般客气,以柔克刚,你若不是想和我再战一场,何必派人通知我你要远走呢?来,来,来,试试我的新招法!”
朱无双不等杨盈云再说话,已是一招打来。
朱无双打出的是手上一串珍珠,珍珠脱腕飞起,化成十丈长一道彩虹,带着八团金光,其大如碗,将杨盈云先是绕住,然后倏地飞向杨盈云,向她打去。
杨盈云不慌不忙,手中剑出,金光到处,彩虹被段段击碎。
朱无双道:“这可是我们皇家的宝物啊!你竟敢毁坏,可是犯了大罪。”嘴上说着,手上又使出法术。
杨盈云道:“公主饶命啊!只要公主不杀小女子,别的惩罚小女子愿意领受!最多多赔你些钱好了。”
朱无双笑骂道:“好刁的嘴,别再演戏了,像个大人装小女孩一样,虚假之极,让人恶心。”
杨盈云立时平静如水,无辜地道:“我是配合公主千岁嘛!你不喜欢开玩笑那就算了。”
朱无双镇定犹如山岳,道:“先前我的确不如你,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我已经进入到另外一个境界了。江湖上都说剑后是天下第一,今天我就要为我师门夺取这个称号。”说完,手里飞虹一道,一匹布缎化做长剑斩向杨盈云。
杨盈云见势不可挡,便由峰顶往山下飞去,朱无双也跟着追赶。山谷中全是云雾,杨盈云和朱无双便在雾中翻飞,正值风起,雾如潮水,其浪在山中,二人犹如在海浪中顺势交战一样。
二女各出绝招,在雾中上下翻飞,云雾被打的四处散开,斗到分际之时,朱无双放出金针,金针细小,在云雾中不易辨认,又能破解真气,厉害非常,杨盈云见不能抵挡,便使出身法,隐起身形,消失在云雾里。
朱无双见杨盈云躲避起来,便祭出心法,登时眼睛变做一双碧眼,精光远射,竟达一二十丈,瞧见杨盈云的身形,便用金针射去。杨盈云感觉到异常,疾升半空,往斜刺里避去。
哪知朱无双早转瞬直升天半,至绝高处凝立不动。口中喃喃念咒,先是地上隐隐雷声,接着一片雪亮电光,贴着云雾圈外,薄薄一层,由下而上,转瞬间弥漫山谷云雾之中。刚结到云雾中心上,似火燃炸药,一触即燃,轰然一声大震,地动山摇,然后二道银蛇,凌空乱闪,一团团的雷火雨雹一般,向隐藏在雾中的杨盈云全身打去。山崖边上的树木岩石,多半被这雷声震塌,轰轰隆隆,彼此相应,威势大是惊人。这是朱无双发动的地心雷。
可这还不算,朱无双接着两手一搓,发动天雷,天上惊天动地地轰隆一声大震,上下神雷一齐爆发,要将杨盈云震成粉碎。
杨盈云本在半空中飘荡,在这雷火乱射,沙石横飞中,哪里还能闪避呢?就在这最危急的时刻,忽然射起一道光华,和杨盈云合而为一,疾如闪电,破空便起,犹如一道遁光,飞出雷击圈。原来杨盈云身剑合一,躲避开了朱无双的雷霆一击。
可是杨盈云还没等喘口气,一口大钟却迎顶覆来,将杨盈云扣在里面,杨盈云大惊,一剑射钟顶,然后借力下遁,可是神雷轰鸣,耳朵一震,什么都听不到了,身子也被禁制住,动转不得。
杨盈云遭此大难,但瞬间便恢复清明,默运全身功力,闭住五官,然后宝剑开路,合力向光明处飞去,剑气弥漫,终于打开了一个出口,飞到半空中。可是心中烦闷不已,再也坚持不住。
杨盈云浑身无力,从空中跌落在山崖上,朱无双却从空中缓缓降下,神态潇洒之极,犹如仙女下凡,朱无双微笑道:“你败了,你可心服?还要再战吗?”
朱无双使用的激将法,让杨盈云失去平常心,剑后虽然败了一招,但说不定后面还有厉害的招数没使呢!因此朱无双虽然外表轻松,可是内心绷紧,功力提升到最高,以防传说中武功最深不可测的剑后含怒之下的反击。
哪知杨盈云忽地吐出一口鲜血,道:“你使的搬移大法,移来的是无想寺中的大钟吧?唉!我……我败了!”
这一下大出朱无双的意料,可能是多年的夙愿实现了,心里还不能接受,只觉得胜利来的如此简单,真让人有些不敢相信,朱无双一呆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只听杨盈云轻叹道:“想我隐湖传人,纵横江湖,鲜有一败,不想今日败在你一个女子之手。唉,也好,剑后这个称号终于可以去掉了。以后我派传人,再也不用为这个烦恼了。”
朱无双此时见杨盈云悲伤的样子,也镇静起来,掩饰住内心的狂喜,道:“杨姐姐不必难过,我们武林中人,没有不败的道理,你们隐湖传人,纵横江湖百年,几乎未尝一败,就算今日败了,也可以引以为傲了。再说姐姐天资聪明,经此一败,奋发向上,他日成就也许远超先辈呢!”
杨盈云道:“多谢公主安慰。我真是太大意了,小瞧了公主的进境。没想到公主能抛开俗世情缘的困扰,达到了忘情忘我的境地。”
朱无双道:“俗世之情事,爱恨纠缠,无趣的很,终究逃不了生老病死,不忘记不看破又如何?只有修仙成道,才能得到永久的快乐呀!”
杨盈云道:“是呀!公主修为甚深,从此黎山派就要在公主手中发扬光大了。”
朱无双容光焕发道:“客气了。我只是打败了你一次,以后也许还会被你赢回来呢!”
杨盈云叹气道:“不会啦!我以后再也不配成为你的对手了。我看破不了情事,不像公主道行这般高深,能够练到斩断情缘这样的境界。我骗公主说李瑟是个淫贼,以为我做不到的事情,公主更加的做不到,以为你会陷在情海中不能自拔,充满矛盾和痛苦,可是公主却是非常人,人间的情事在公主心里只不过是过眼烟云,过后就消散了,公主竟然能够把他忘掉,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公主是有大智慧的人,我就只是个平凡的小丫头了,看不破世情,败在公主手里我心服口服。”
朱无双听了杨盈云的一番臣服之言,心里却仿佛平地起了一声巨雷,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她原来在骗我,以言语为剑,刺伤我!李瑟是爱我的,他没骗我!我冤枉了他!我对不起他!”
朱无双仿佛痴了一样,心里不知是喜是忧,心飘飘然不知在何处,忽地灵光一闪,想道:“剑后是在骗我!她还在和我相斗。”一下恢复清明,道:“父母也好,爱人也好,终究陪伴我们的,最后还是自己。在孤寂的人生路上,还有谁能始终陪着你呢?既然这样,我们何必要苦苦追求那些虚幻的东西呢?李瑟是爱我也好,骗我也罢,我和他终究有缘分散尽的一天,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分别呢?”
杨盈云落寞地道:“是呀!公主说的太对了,可是我却忘不掉。总在想着,和他在一起过一天算一天,就算以后分开了,也能多留些快乐的回忆,我希望他快乐和幸福,就算燃烧掉我自己,我也要他开心快乐,就像飞蛾一样,扑向火光,让火燃烧得更旺一些,至于自己,早就忘掉了。”
朱无双心想:“我真错了吗?我真自私吗?我不信任李郎,其实是忘不掉修仙求道,找个借口离开他罢了!我……”
杨盈云说完这些话,转身慢慢去了,才走几步,就听见背后噗的一声,杨盈云微微一笑,知道是朱无双吐出了一口鲜血。杨盈云也不回头,仍是慢慢去了,可是面上虽带着微笑,可是内心却不快乐,尽管她知道她又一次击败了朱无双,可是这又如何呢?
杨盈云在山谷中慢慢走着,鸟语花香,风景极是宜人,可是杨盈云视而不见,心里不喜不悲,一如古井无波,她深深吸了口气,找到了一个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心想:“我是希望朱无双一会儿来找我呢?还是不希望她来找我?”
杨盈云哑然失笑,心想:“我道心还是不够,充满了嫉妒,人性还真难泯灭呀!”
杨盈云正想到这里,忽然脚步声响,朱无双旋风般来到杨盈云身前,道:“姐姐原来在这里,让我好找呀!”
杨盈云心下吃惊,没想到朱无双来的这样快,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抬头见朱无双眼睛澄清,单纯之极,心里更是诧异。
朱无双蹲了下来,偏着头对杨盈云道:“你说什么才是爱情?”
杨盈云默然良久,晓得朱无双天资聪明,心法正在磨练中,压下内心的嫉妒和自私,才轻声道:“爱是给予。人最大的满足,在于使别人得到快乐,进而自己也能快乐,爱情更是如此。若我们只是一味自私地寻找快乐,满足自己的愿望,反而永远找不到它。我们越是寻找,越遭遇挫折与失望。若能快乐地付出,不计较得失,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看着爱人快乐地生活,这是多么大的幸福啊!如果总是算计着自己的得失,那么你还是不够爱他啊!这也不是爱情。”
朱无双微笑起来,道:“是呀!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其实我不是不爱他,而是从小到大的习惯支配着我,让我习惯的以为只有追求仙道,才是我最快乐和幸福的事情,才是我的梦想,等我在硬生生的割断属于我的爱情时,开始我还庆幸醒悟的快了,可是忽然在一瞬间,我感觉我整个身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忽然想到他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我忽然发觉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了。荣誉、面子以及好胜心,都不那么重要了,至于荣华富贵,更早就不在我的眼中。我这么快来肯求姐姐,心里没有一丝的勉强,为了他做事,我没有任何的顾及,这样真的很快乐和幸福啊!”
杨盈云没想到朱无双这么快便突破心结来找她,她破除了她十几年的梦想以及执拗,破除好斗胜败之心,破除修炼求道之心,这是什么样的境界?
杨盈云默然望着朱无双,说不出话来。
朱无双道:“我想知道李郎他现在好吗?怎么样才能让他原谅我呢?李郎他现在需要什么呢?我怎么才能为他做些事情?”
杨盈云复杂一笑,道:“他向皇上申请得到专营盐务之权,可听说汉王也在争取,皇上犹疑不决,你若是能够帮到他,他一定开心得不得了。”杨盈云顿了一顿,叹道:“其实他根本没怪过你的,他只会因为不能让你开心幸福而内疚,如果你回到他的身边,他只会高兴,更别说你还为他解决一个大难题了。”
朱无双听了欢喜之极,道:“那好,我这就去父皇那里去。”起身便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面上已是平静之极,道:“姐姐不愧有剑后的美誉,小妹从此甘拜下风,以后再也没有和姐姐相斗之心了。姐姐若有什么吩咐,以后小妹一定全都听从,还望姐姐可怜,不要再戏弄小妹就是,小妹愿为姐姐做牛做马,以报答姐姐的提携之心。”说完跪下行了一礼。
杨盈云也不扶她,只是点了一下头,朱无双起身一笑,然后轻松自在地去了。
杨盈云目送朱无双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我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朱无双真是厉害啊!知错能改,纯以心意行事,不为外誉所惑,的确不是常人啊!三次相斗,最后的结局是不分胜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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