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炼心
解缙介面道:“料是人间留不住,”
朱棣道:“已命太监抛入金水河里去了。”
解缙续吟道:“翻身跳入水晶宫。”
朱棣哈哈大笑道:“爱卿真会随机应变啊!”
杨士奇讲了两个解缙在朝廷上的隐事,李瑟和王宝儿听得目眩神迷。李瑟叹道:“解先生真聪明啊!”
解缙笑道:“这没什么,旁门左道罢了。都是小聪明,没什么用处。”
杨士奇笑道:“哪里是什么小聪明啊!皇上想尽办法难为你,都没成功。前些日子,皇上另想了个主意,对你说:‘爱卿,我们都知道你很聪明。今天朕叫杨学士说一句真话,请少师说一句假话,只准你加一个字,把两句话连成另一句假话,你能做到吗?’”
“于是,我说了句真话:‘皇上坐在龙庭上。’少师说了句假话:‘老鼠捉猫。’”
“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我们成心看你的笑话。但你应声答道:‘皇上坐在龙庭上看老鼠捉猫。’这当然是天大的假话,你立刻答出了。”
“皇上还不肯罢休,改口道:‘还是这两句话,你用一个字把它连成一句真话。’”
“你随即答道:‘皇上坐在龙庭上讲老鼠捉猫。’这是道道地地的真话了,我们还是没有难住你,哈哈!”
几人说笑不禁,谈的甚欢。
王宝儿也凑趣笑道:“我记得有一回,一个官员和解叔叔来我家赴宴,在花园里要他当场为鸡冠花作诗一首。解叔叔不假思索随口吟道:‘鸡冠本是胭脂染’,首句刚出,那人忽然从衣袖里取出白鸡冠花道:‘不是红的,是白的。’解叔叔不慌不忙介面吟出:‘今日为何浅淡妆?只因五更贪报晓,至今戴却满头霜。’那家伙听罢,连连点头道好呢!”
李瑟听的也是佩服不已,连连称赞解缙。
杨士奇对解缙道:“李公子既然如此推崇你,你就给李公子题首诗吧!”
解缙笑道:“我就晓得你不会放过我的,好,拿笔来。”
杨士奇道:“慢着,还要出题目呢!嗯!就以斧头为题好了。”他有心要为难解缙,便出了个古怪的题目,心想:“这么天马行空的,他一定会很为难吧!”
解缙却不假思索,援笔立就。
斧兼赠李公子
斫削群才到凤池,
良工良器两相资。
他年好携朝天去,
夺取蟾宫第一枝。
杨士奇见了大惊,心想:“解缙怎么一改平时的嬉笑嘲讽,居然这么夸奖起李瑟来!李瑟虽然是个人才,但也不至于受得起这么夸赞啊?难道是因为少师的缘故?可是他连少师也戏弄的啊!”
正思索间,忽听一人大笑道:“好诗,好气魄。可是解才子为何对小辈如此客气呢?记得我师兄天灵子拿他的画像请你题诗,你见他是个道士,便写道:‘贼,贼,贼。’我和他正相对愕然。你继续写道:‘有影无形拿不得。只因偷却吕仙丹,而今反作蓬莱客。’连我们你都戏弄,却对后辈客气,难道你转了性子?”
众人都是一齐大笑,和道衍见礼。
李瑟见道衍带着楚流光走出来,并且说出他师叔天灵子的事情,不由信了大半,正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却见道衍和众人寒暄之后,对他道:“果然少年英才,居然得了个好彩头,昔年你师叔天灵子都没有你这么幸运,来吧!跟我来。”拉着李瑟,和众人点了一下头,便往里边去了。
李瑟被道衍拉着手,只觉一股暖流传来,激动不已,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述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第五章~画龙点睛~
李瑟随道衍来到僻静的禅房后,立即跪下叩头道:“师叔,小侄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原谅。师父从来不和我说他的事情,也没说过我们门派的事情,是以不认识您。初见师叔,小侄既惊且喜。”
道衍把李瑟扶起,笑道:“大师兄他把你教的好啊!有些事情是需要你慢慢体察的,和你说了也没什么好处。别看我不在你的身边,可是你出山之后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中。”说完哈哈大笑。
李瑟惊道:“什么?那么小侄丢人现眼的事情,师叔是一清二楚了?”不由沮丧之极。
道衍爱怜地道:“孩子,你不必垂头丧气。你今日既然能来到我的身边,那就足见你的本事了。你可知道,我若是瞧不上你,岂会认你这个师侄呢?”
李瑟涩然道:“可是……可是我一事无成,武功又给人废了,前途渺茫,师叔还理我做什么?”
道衍道:“玉从石中来,不经琢磨,何以成器?区区事物横逆困穷,是锻炼豪杰的一副炉锤,受其锻炼者,则身心交益;不受其锻炼者,则身心交损。还好,你一路走来,虽有小纰漏,但无损大局。你现在身处迷雾中,可是你已在阳光大道上了,如若破除执迷,便可一飞冲天了。”
李瑟迷茫地道:“请师叔教诲。”
道衍叹道:“唉!我哪里能教诲你什么,其实你一路走来,对我才是个大教训。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你就像一面镜子,把我一生的得失都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孩子,你做事自然而不做作,在世而不出世,乃是我穷极一生才参悟透的啊!”
李瑟道:“师叔千万别这么说,我现在就像是在大海里的小舟,随波逐流,不晓得向哪里去。我的前面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看不到陆地,人们常说:‘海中有仙山’,可是仙山在哪里呢?”
道衍道:“那是你没清楚你自己罢了。你听我的身世来历,你就晓得你的见识是多么高远了。”他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姓姚名广孝,长州人,本为医家子。十四岁那年,剃发为僧,法名道衍。那一年,我遇到了道士席应真,就是你的祖师爷,此后得其阴阳术数之学,经过苦练多年之后,终有所成了。”
李瑟第一次听到关于师门的事情,不禁听得入神。道衍见他的神情,就又道:“你师父是我们的大师兄,天灵子是二师兄,我乃是三师弟。嘿嘿!他们是道士,我却是个和尚,大是古怪吧?世事就是如此,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
李瑟点了点头。道衍随即一脸严肃,道:“我有通天彻地的奇术在身后,自思应该做出一番大的事业,便行走江湖,寻找机会。终于,让我发现当时的世子燕王有帝王之相,便投身在他的身侧,又介绍了金忠和袁珙两位朋友辅佐他。我们同心协力,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打败了朝廷的军队。”
道衍仰首追思,不胜唏嘘,呆了一会儿,才道:“当今圣上,那时只不过是个王爷,若非我出力帮他,他岂能得到万乘之尊,建立不世之功业?我们攻进京师后,我是志得意满,当真是意气傲睨,旁无一人,兼且百官皆称赞不迭,我不禁得意扬扬。皇上也是高兴,所谓富贵不归故乡,犹如衣绣夜行,皇上便让我且回故乡,并赏赐黄金一千、白金五千、彩帛百端、蓝玉十笏,七佛紫金毗户帽一顶,上嵌珍宝七颗,千佛鹅黄袈裟一件,上缀明珠二十四粒等等珍珠宝贝。又敕羽林军三百沿途护送,并陆路銮舆一乘,水路御舟一只。沿途官员都归我调遣,那样的气派,真是威风啊!”
李瑟听到此处,心想:“果然好大的排场。”
听道衍继续道:“我自幼丧了双亲,只有一个姐姐,在她身边被抚养长大,这鞠肓之恩,如同亲母一般。我自从富贵之后,并未通问,到如今功成名就,昔年瓢母一饭,淮阴尚报千金,何况我姐?我便亲率百官前去拜访。哪知我姐姐大怒,闭门不纳,从人再三劝解也是无用。我只好先去访我的幼时好友王宾。”
“可是王宾也不见我面,只是远远喊道:‘和尚误矣,和尚误矣。’没有办法,我又去见姐姐,跪在门前求她,她才开门对我道:‘你哄着燕王说他是真命天子,乘着建文皇帝年少登基,教唆燕王兴兵造反,危逼京城。皇上不知去向,六宫化为灰烬,皇子、皇弟尽遭屠戮,而又诛灭忠臣数千家。夫人、小姐,囚辱教坊,守节自尽者,不知多少!加上兵戈战乱,士兵百姓死伤无数,你做了多少的孽啊!古人有云:‘忠、义为天地之正气。’你如此做法,真是愧对祖先啊!从今而后,你我不到黄泉,永不再见。’”
道衍说完,默然良久,才叹道:“我即便富可敌国,权可通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却没有家的温暖,一点也不快乐。姐姐临死都没见我!你说,我活得可有意义?”
道衍凄凉无比,一字一句道:“人生只为欲字所累,便如马如牛,听人羁绊;为鹰为犬,任物鞭笞。如果一念清明,淡然无欲,那么天地也不能转动我,鬼神也不能役使我,岂不快乐?”
李瑟见师叔怅然若失,可是却无可劝解,想想他的一生,果真是为了追求功业,太过执迷,陷入了虚名之中,不禁感叹,慢声吟道:“权贵龙骧,英雄虎战。以冷眼视之,如蚁聚膻,如蝇竞血;是非蜂起,得失猥兴。以冷情当之,如冶化金,如汤消雪。功名富贵,只是云烟,人生苦短,到底什么才是永恒的追求呢?”
道衍惘然道:“人生在世,如同大梦一场,争名夺利,好胜逞强,人皆被利锁名缰所缠,难怪有人做诗云:‘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李瑟轻轻地道:“师叔说的是,不过师叔现在看破了,也不晚啊!一旦悟道,便可通天,何必对往事耿耿于怀?”
道衍听了李瑟的话,忽地嘴边挂着笑,定定地看着他,神情顽皮之极,哪里还有一丝的惆怅在他脸上呢?
李瑟见了大惊,口吃地道:“师……叔……你怎么啦?”
道衍以手捧腹,指着李瑟,哈哈大笑起来,道:“痴儿,痴儿啊!”
李瑟不明所以,暗叫:“糟糕,师叔怎么了?难道……难道疯了不成。”
道衍忽地住口不笑,神情严肃起来,正容道:“‘算来名利不如闲’,此诗虽有一定道理,但若是经历不同的人来看,感悟却大不相同的。此诗若是化外之人所作,定是道行太浅,徒然羡慕功名富贵,可是因为不可得,所以做此诗聊以自慰罢了。人,只有经历过了,心才能真正的体验到那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夏虫不可以语冰,凡人怎么可能了解那些功名赫赫的人的内心呢?没有经历过,你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你知道痛苦,心疼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体会了之后,你挨过饿了,才真正的明白吃饱的滋味;心疼过了,才知道真正欢喜的滋味。如果惧怕困苦磨难,惧怕名声显赫,惧怕负担功业,只是一味躲避退让,那么,你永远也不晓得你的心,不晓得苦辣酸甜。”
李瑟忽地被道衍给说愣了,痴痴地道:“可是我师父教诲过我,凡事不可强求。要知一旦放纵,就着了痕迹。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它们自然而然,所以能够永恒。我们的追求,是要永恒的东西,为了瞬间的,注定消亡的东西而着迷,是多么愚笨和可笑啊!”
道衍道:“你说的不错。可是,符合你师父的道路,却不一定适合你。仙道之路,从没二人用同一种方法行得通,刀君—派,说是以刀入道,可是刀不过是凭藉罢了,或者说是一个途经的点而已,你师父的方法教诲不了你,你也体会不到的。”
道衍见李瑟越来越是迷茫,忽地语气一转,道:“洪武三年,太祖朱元璋始读‘孟子’,读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时,大是不屑,当他翻到卷四‘离娄章’时,龙心大怒。因为这一章里有这样一段话:‘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胆量好大的孟轲,竟敢鼓动百姓在皇帝对待他们不好时,就把皇帝当作仇敌贼寇,那还了得。于是,他就诏告天下,说孟子的这段话‘非臣子所宜言’,罢免孟子在孔庙中的配飨。朱元璋担心大臣们会反对这一做法,又明告群臣,有敢劝谏者,以‘大不敬’论罪处死,并且‘命金吾射之’。”
“过了些时日,当时的刑部尚书钱唐忍不住了,明知劝阻皇帝有杀头之罪,仍然参本抗旨劝谏,并命役人抬棺随己上殿,愿意袒胸受箭。他说:‘臣得为孟轲死,死有余荣’。”
“朱元璋知道‘孟子’在全国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已无法动摇,想完全禁止是不可能的,只好组织了一个‘孟子’审查的衙门,出了本‘孟子节文’,把‘孟子’删得七零八落,共删去八十五条,只剩下了一百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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