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圆





  仪式结束,在贾米尔先生热情的陪同下,凌月如先去了工地,医院已经几近完工,那里,她再次受到亲人般的欢迎。
  离开工地,他们去岛中心的政厅。在中心广场,远处隐隐传来隆隆的声音,贾米尔先生脸色立刻大变,紧接着,岛上空响起尖利的警报声,无数人向中心广场奔来。
  二人下了三轮车,贾米尔一脸严肃,对凌月如道:“留在这里,哪也不要去!”言罢就要向政厅内冲去。凌月如心一悬,忙拽住道:“发生什么事了,贾米尔先生?”
  贾米尔先生擦了一把汗,无助地道:“海啸!我们遭遇海啸了!”
  “什么?!海……”弟弟在海边的水上屋别墅,凌月如张大了嘴巴,一颗心悬到咽喉。贾米尔先生又道:“医院是全岛的最高建筑,我马上派人过去,他们会没事地。”
  “我弟弟呢!我弟弟呢!”凌月如尖利地咆哮着。
  “他……”海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贾米尔先生尽量保持住平静,盯着她道,“海啸已经到了,我们只是从岛外围的防波堤才得到的警示,您的弟弟……让真主保佑他吧!”
  “去你妈的真主!”凌月如转身就向三轮车冲去。
  “凌女士,你这是去送死……”
  贾米尔先生一把没拽住,睁睁地看着凌月如上了三轮车,如野马般冲了出去。他大吼着追出。三轮车瞬间淹入人潮。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跺了跺脚,返身冲进政厅大门。
  拐过政厅大楼,凌月如被眼前地景象震慑了!远处的海面。巨浪冲过防波堤,如猛兽般张着大嘴,向岸边噬来。岛上乱做一团,人们叫喊着从作坊中、家中,从四面八方向中心广场这个全岛地至高点涌来。
  凌月如没有丧失冷静,边开车边拨着手机,然而海啸影响了地球磁场,手机完全失效。她把手机扔掉,双手握把。将三轮车速提到极限,在人群中七扭八拐地向海边冲去。
  “弟弟,你在哪?你可一定要逃出来呀!”
  车速越来越快,怒涛越来越高,凌月如离岸边越来越近,隆隆地海啸声淹没了她地心跳,她心内压抑着凝重的沉痛,嘴唇咬出了血,不争气的泪水顺着脸颊止不住地流淌。
  “弟弟。都怪姐姐,不该跟你结婚,不该害你!”
  三轮车穿过所有人群,在通向海边的路上疯狂地疾驰着。暴浪以数百公里地时速到达岸边,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凌月如头颅欲裂,脑内嗡嗡做响,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凌月如的眼睛焦急不安地逡巡着,希望能在某一处发现弟弟熟悉的身影,哪怕,是两个人死在一起。
  “轰!”怒涛冲上岸边。其势排山倒海,海滩上一排排水上屋别墅、岸边一座痤沙滩按摩池别墅,如同纸糊的玩具,瞬间就在巨浪的冲击下化为齑粉。
  “不要啊!”凌月如尖叫了一声,倾刻间泪流满面。
  弟弟还在吗?不在了吗?凌月如不知道,但平静了。她脸上流着泪。心如止水,迎着二十余米高的巨浪。孤单地而无悔地向前着。
  ……
  热情的马尔代夫人完成任务回去了,肖石踏上梦幻般弯曲的长廊,进入水上屋别墅。
  这是一幢完全悬空在水中地小屋,尖尖的房顶,全木的结构,一个大大的露台上还放着两张舒适的长椅。四面都是蓝色澄净的大海,水中是色彩斑斓的海洋生物,海风温柔,涛声依旧,如田园诗般浪漫。一切都象在梦中,一切又含蓄而不张扬地真实着。
  “实在是太美了!简直恍若隔世!”
  肖石抒发完感慨,又进入室内观看。冰镇香槟、五颜六色的热带水果、二百七十度的环景落地窗帘、雪白舒适地大床、浴室里临窗而放的四脚大浴缸,还有水下酒窖。
  夕阳如缕,星光点点,大海与蓝天,海潮与高潮,哇!太浪漫了!太暧昧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温柔地得到姐姐的身体,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惊艳与感动啊!
  肖石在大床上躺了一会,做了一会香艳的梦。随后起身换上了海南买的沙滩衫,鞋也不穿,直接从长廊处跳进如玻璃般清凉透明的海水里。一丛热带小鱼呼地惊跑了。
  珊瑚礁形成的陆地特点是海滩坡度缓,水深相对较浅。水中有很多动物,尤其是一种扁扁瘦瘦的螃蟹,在水里还爬得嗖嗖快。海滩棕榈摇曳,四面波光潋滟,肖石在海水中吹着风,惬意地观看着。
  肖石好奇心强,越走越远,不多时,就走到了离岸四、五十米远地地方。他吃惊地发现,脚下的海水居然越来越浅。他低头一看,见海水正向大海深处退去,而且速度极快。
  “怎么不到中午就退潮了?”
  肖石很疑惑,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里悄然升起。他凝神想了一下,猛然抬头向海平面望去,一条白线从远处滚滚而来。
  “不会倒霉遇到海啸吧!”肖石自语了一句,刹那间冷汗流遍。
  肖石自幼爱看杂书,又从警多年,个人爱好和职业需要,使他各方面知识非常丰富。如同出拳打人先要事先回收蓄势一样,海啸发生前海水会有一个突然而又短暂的倒退,一般来说,时间在十分钟左右。这小子以前在什么书上看过。
  “我靠!”肖石扔掉手里捡的贝类动物,撒腿就往回跑。
  海啸的速度极快!肖石还没到岸边。巨大地轰鸣声已远远传入耳内。他没有直接上岸,一个蹬踏从长廊处翻入水上屋别墅。他要取手机给姐姐打电话报警,让她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拿了电话,边按号码边飞速向岸上跑。这时。岛中央传来一连串尖利地声音,海啸被证实了,这肯定是警报。
  手机失效,肖石咒骂收起,不过马上释然了。有重大自然事故,手机无效很正常,他没在意。既然有警报,姐姐应该会无恙,他准备到岛中心和姐姐汇合。
  时速数百公里的海啸可不是玩地。他回头看了一眼,巨浪已邻近岸边,似这般情景,想要跑到岛中心根本不可能。他改变主意,向不远处一个十几米的小山包跑去。那里有两株椰树,爬到树上应该能保命。
  肖石光着脚丫子,一路玩命狂奔,杀到了山顶,蹭蹭几下爬到椰树上端。抽出皮带,将自己死死绑在树干上,又撕破衣服,将自己两只耳朵塞住。
  “呼!”他喘着粗气,擦着头顶的汗。
  “轰!”海水狂暴上岸,亭亭玉立的水上屋、别墅,海边礁石,一瞬间被撕碎毫无踪影。
  肖石扬着头,张大嘴巴,巨大地浪涛排空而来。几乎与他平齐。他目瞪口呆,被这种恐怖的力量震慑了。
  望着眼前的怒涛,肖石心脏忽然收缩,大脑陷入瞬间的空白。“不好!姐姐!姐姐不会干蠢事吧!千万不要啊!”
  肖石放眼四望,在混乱不堪的岛内,在嘶喊奔跑的人群中。他迅速发现了一辆小小的三轮车,正背道而驰。快速而无悔地从人群中穿出,迎着海岸的方向驶去。
  “我的天!”那一头熟悉地长发证实的他的担心。
  这一刻,他有一种绝望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离他远去了。
  肖石鼻子发酸,眼圈发热,好象有什么东西从他眼中流出,象热热的虫子。他想都没想,一抖手解开身上的皮带,自树上从容跳下,挥着手迎上前。
  ……
  海啸暴涨,巨大的浪涛张牙舞爪,怒吼着向陆地吞来,天地宇宙都在这一刻停顿了!望着这一切,凌月如心如死水,面无表情,她知道是自己不祥的命运又害了弟弟。
  她想到不久前那个蝶舞纷飞的画面,那段无悔地痴情,更想到了弟弟说的话。
  “弟弟,等着姐姐,姐姐一定会在最美的马尔代夫,蜕变成你老婆。”凌月如默默做出决定,横着手臂,擦了一把泪。
  手臂放下,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她看见弟弟矫健的身影向她奔来。凌月如怔住。弟弟还在!他还在!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苦,是乐,是喜,是涩!
  凌月如抓紧车把,迎着弟弟冲了过去,黑发在她身后飞扬!
  “姐姐看见了!”肖石喜悦溢满心胸,步伐变得愈加轻快!
  海啸浊浪排空,卷起千顷波涛!
  他们离得很近,又很远!
  怒涛吞噬天地,隆隆而进!
  他们与巨浪平行前进,无惧无悔!
  他们接近了!
  看见了彼此的笑脸!
  海啸接近了!
  乌黑的巨口向他们张开!
  “轰!”强力无比的浪墙将他们残酷地卷起!
  肖石眼睛一黑,挣扎着向姐姐望去,姐姐的三轮车瞬间被巨浪吞没,在怒涛与黑暗之间,他看到姐姐流泪地双眼一闪而没。
  浪涛翻滚,海水冰凉,在无际的巨流中,肖石的身体如一片残败的枯叶。巨大的压力似要将他骨骼抽出,身体挤碎,他已经不能呼吸;他想大喊,海水灌入肺中;他拼命地滑动双臂,搏到浪尖。
  他睁开双眼,四处望去。
  波涛!还是波涛!到处都是滔天的波涛!
  他想找到姐姐地踪迹,哪怕是看一眼,就看一眼,就一眼。
  生命,他已经放弃!
  “姐姐!你在哪?到底在哪!”肖石在水中奋力地扭转身体,维持着平衡。他开始痛恨这个世界,他并不奢望生存,但为什么不能让他牵着姐姐的手,让他和姐姐一起死!
  “嘭!”一个大浪重重地拍在他身上。
  他一阵巨痛,身体被高高击出水面,在半空中不停翻转,又重重地摔在刚刚那个山包上。又一阵剧烈地疼痛传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海啸巨大的力量上岸后有所减弱,至少,不能推移一座很小的山包。肖石落到山的最顶端,海水把山淹没绕过,只留下一丈方圆的孤顶。
  不知过了多久,海啸正在缓缓退落,肖石悠悠转醒。他忍受着身体的巨痛,跪在山顶咳出肺中的海水和泥浆。
  肖石踉跄而起,望着四面无际的海水和一片残横的景色,周遭的一切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世界的边缘。他很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眼前的灾难,身上的伤痕,心里的疼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天边的云在空中无力地飘着,肖石走前两步,通地一声跪在泥泞的土地上。
  “最美的马尔代夫,这就是最美的马尔代夫吗?”他再也忍不住心内的巨大悲痛,泪水自他眼中潸然而落。
  (本书没有明确时间,本章 只是参照了04年底的印度洋大海啸,但完全虚拟,朋友们不要对号入座。)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碧海和蓝天之间
 
  除了中心广场及其周围地域,大半个马达韦利岛都被海啸的怒涛暴虐地袭过了。近三千岛民挤在中心广场,无言地目睹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被海啸撕成碎片。
  他们心里很凉,所有人都面无表情,但眼中却闪着不屈的芒光。在这个平均海拔只有一米的国家,人们世世代代都在直接地面临着生存的威胁,无数人为之失去了生命,他们早已铸就了坚强的灵魂。
  岛上的行政官贾米尔先生望着正缓缓退落的海水,心里充满了悲痛和愧疚,不为他的人民,而是为两个来自万里之外的中国朋友:勇敢的凌女士和亲爱的弟弟。
  政府花费上千万美元修筑的防波堤起到了一定作用,他们也争取了一定的时间,否则整座岛都将被淹没。可即使如此,在经过简单的清点之后,全岛仍有十一人生死不明。其中,就包括两个中国朋友。
  不远处,新筑的医院坚挺地屹立着,中马两国的国旗在楼顶的海风中猎猎激荡,一些建筑工人木然地站在楼顶。
  几小时后,海啸大致退尽,只有及膝的水洼在岛上游荡着。贾米尔先生迅速安排了几名随员组织岛民寻找失踪人员,处理善后事务,他要亲自带人去寻找两个中国朋友。
  大宽公司的几名建筑人员担心自己的领导,及时趟水赶到了。得知凌月如地消息后。他们悲伤地沉默了。
  领头的是个叫郑同喜的建筑师,他看了看众人,高喊一句道:“大家振作起来,凌总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跟贾米尔先生一起去找,无论如何要把凌总找到!”
  众人打起精神。随同贾米尔先生一行出发了。
  ……
  海啸缓缓退去,海面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有海风仍在水洼的上空掠过波纹。
  肖石四处望着,巨大的失落让他满目苍凉,万念俱灰,悲伤欲绝,天堂般地马达韦利岛呈现出一片荒芜和残败的颜色。终于明白,原来姐姐不在,残败和荒芜也可以是一种颜色。
  姐姐为他遭逢大难,他却又做了一次幸运儿。他痛恨这该死的宿命,痛恨自己可耻地苟活。因为有姐姐,他幸运;姐姐不在了,他的生命还有什么色彩!
  不争气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模糊了他的视线。
  远处。人们陆陆续续走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