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狂澜 作者:圣者晨雷 (战争,幻想)
众人侧眼望去,只见一女子身着粉红色袄子,两条黑油油的辫子垂在胸前,微侧着头站在那儿,也不见她如何打扮,只是静静往那一站,便让众人心中升起温柔之感,只想好生爱惜她,以搏取她一笑。
众人本来就在露天饮酒,人来人往也不曾注意这女子何时出现,但此刻她一出现,立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见她盯着李均,露出一个惹人怜惜的笑容,看来二人原是极熟悉的。早有心怀鬼胎者暗想,莫非李均一次娶两个新娘不够,第三个也出现了?
“小妹,你也来了!”李均与孟远又惊又喜,由于双方立场不同,李均不曾料到陆裳也会来他的婚礼,因此一认出来他心中不由大喜,但一想及这个小妹精灵古怪,满脑子都是捉弄人的主意,二人不由又是大感头痛。这个小姑娘,比一千杯一万杯美酒可都要麻烦,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李均哥哥大喜,小妹来讨喜酒喝啦。”陆裳温柔一笑,众人的疑虑尽在她一笑中化去,她移动莲步,轻盈如飞,来到李均面前,早有人为她递来一只酒碗,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这酒碗好大,正是好酒戎人最常用的大瓷碗。
熏人的酒香扑鼻而来,让陆裳也有些酡然。她轻轻挑起长长的睫毛,与李均目光相遇,见李均半是欣喜半是紧张的样子,禁不住侧头顽皮一笑:“李均哥哥好坏,不请我看新娘子,偷偷躲在这成亲,小心我偷走你的新娘子哦。”
李均心中刹那间升起一阵暖流,当年在陆翔帐下时,自己有什么好东西若是被陆裳知道,总会被她想法子骗去,实在骗不到便偷。甚至他的飞链短剑与龙首头盔,也曾经成为陆裳的战利品。陆裳此时此刻神情,哪里是在苏国时那出言警告自己的奇女子,分明仍旧是当年那虽然调皮却天真纯稚的小妹。
“小妹敬的酒,我无论如何要喝的!”李均再要举杯一饮而尽,旁边却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将他的酒杯夺了过去。
“是陆裳妹妹吗,我经常听说你哦。”夺去他酒杯者脸上带着羞赧的红意,但一双闪亮如星的凤目却显出爽朗的光彩来,正是在“新房”中等侯新郎的纪苏。她之所以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是担忧李均喝酒喝得太多,她比墨蓉胆子要大,而且戎人都热情大方,原本就没这样多花哨。众人方才注意力都被陆裳引去,因此都未发觉她出现在酒席间。
“啊呀,好漂亮的新娘子!”陆裳移了两步,惊叹道,“我猜姐姐定是纪苏。错了,嫂嫂定是纪苏,嘻嘻。”
众人都大笑起来,纪苏脸上红得几乎胜过她身上的红裙,她道:“我替你李均哥哥,喝了你这杯酒如何?”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陆裳道,两个女子以不输给男子的气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均见着这两个女子相视而笑,心中百感交集,与孟远目光相对,都不觉呆了。
宴席一直延续到了半夜,陆裳突来到来,纪苏的大胆出现,让这婚礼的气氛达到高潮。自此之后,新娘与新郎一同在宾客面前接受敬酒,渐渐取代了旧的风俗而成神洲习惯,而其中大力倡导包括这个在内的新习惯者,便是苏白。
李均站在两个帐篷之间,回头看了看向他嘿嘿直笑的孟远与陆裳,又看看身侧醉倚在他身上的纪苏,再看看墨蓉那帐篷里映出的红烛之光,只觉喝进肚中的酒此时全部化作了酒意,一直涌上脸膛,让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不知该迈左脚还是右脚的好。
人声渐散,吕恬从墨蓉帐篷中跑了出来,见了站在外头的李均向他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便笑嘻嘻的跑了,孟远与陆裳也消失在夜色之中,惟有李均与纪苏仍在那儿发愣。
“我……还能喝……”纪苏的呓语让李均醒了过来,他苦笑着看了看几乎倒在自己身上的纪苏,新郎未醉,来救新郎的新娘倒醉得一塌糊涂。他左思右想,仍拿不定主意之时,忽然墨蓉那帐篷里传来墨蓉飞快的声音。
“进来。”
“什么?”李均颤声问道。
“快进来!”墨蓉低声道。
李均咬了咬牙,扶着纪苏走进了墨蓉的帐篷。黑暗中忽然传出“卟噗”的笑声,但那笑声立刻被止住。过了片刻,孟远、陆裳与吕恬三人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就在三人要靠近墨蓉帐篷之时,帐篷门忽然又被打开,李均似乎是被人推了一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走出,与三人相对,都是怔了一怔。
“啊,被发现了,快跑!”陆裳拉起孟远与吕恬就跑,只留下李均一人站在那里发呆,过了片刻他才自言自语道:“坏了,被赶出来了。”
这一夜墨蓉新房中有二人,只不过两个都是女人。虽然有两个洞房,有两位新娘,但身为新郎的李均却在帐篷外数了一晚上的星星。
如此良宵如此夜啊。
※※※
柳光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心中的杀意越来越盛,双目也越眯越细。
惟有西门让毫不畏惧地望着他,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若是方才他那一刀刺中了我,只怕我的结局会比他还惨吧。”柳光道,“西门让,当初废王请我入陈国之时,听说你曾极力谏阻。”
“以当时来看,若是不纳大元帅,先王便不会被废。”西门让看了秦千里一眼,“但事已至经,木已成舟,于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让陈国百姓过上太平日子,欲成此事,却非大元帅不可。”
西门让的话如一瓢冷水,浇灭了柳光心中的怒火。他沉默了片刻,道:“来人,将秦千里收监,令其家人不得离开洛郢。”
他声音很轻,但听入群臣耳中却沉重无比,韦达当先,陈国群臣一个接着一个跪了下来,道:“谢大元帅。”
“要谢谢西门大夫。西门大夫,今夜可愿与我共饮一杯,度此良宵么?”柳光大步从群臣间走了过去,群臣的大礼他没有象往日那般让开,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做那谦让之态了。容不下他的,任他如何做态,仍旧容不下他;愿为他效死力的,无须他做态,便会为他效死力。
掌灯时分,西门让如约来到宫城西侧的大元帅府。
“接着白天的话题,西门大夫以为攘外必先安内,如何安法?”柳光脸上已经见不到丝毫怒气,他问道。
“大元帅,陈国以物产资源与民户来看,都有与岚国恒国争雄之力,但自建国以来偏安于此,不惟不能与盛时的岚恒二国相比,甚至不如苏国,只能与洪国相互争斗,原因无它,一个字‘疲’尔。”
“陈国历来不出名将,空有数十万将士,自保有余攻人不足。但历代君主都自恃国富,四处征讨,却屡战屡败,好比一身体强壮者自恃健壮不畏流血,但今日流一碗明日流一碗,长久下去终究会将身体拖垮。如今我陈国之弊,非一朝一夕之积,而是百余年来所致。因此,当今大计,攘外先安内,元气恢复之后,以举国之兵,加大元帅之智,横扫天下指日可待。”
柳光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道:“若是二十年前,我必从西门大夫之言。但如今我年过半百,无法再等二十年,何况周围李均凌琦两小儿,马济友这匹夫都不会坐视我安定国内,可惜,可惜,为何二十年前我不曾来此陈国遇上西门大夫!”
西门让扬了扬眉,道:“大元帅身体雄健,再过三五十年谈老也不迟啊。”
柳光哈哈大笑,过了会道:“陈国百官中,我与霍匡相识最先,可怜他去年殁于军旅,我心中甚为惋惜,只以为失了左膀右臂。今日听了西门大夫一言,才知老天尚未弃我,西门大夫还有何言,尽管说出来。”
“下官不知军旅之事,所谈都不过是书生之见,大元帅随意听听吧。”西门让道,“薛文举乃我国难得的宿将,但善守不善攻,大元帅为何派他去攻打马济友?”
“唔,此事旁人不知,我惟独对西门大夫说。”柳光坐正身体,捋须道:“如今我三面都是强敌,无论我全力攻哪一方,其余两路必然乘隙而入。马济友洪国名将西门大夫自然了解,余州李均深得陆翔真传,自建立和平军以来机谋百出,只在马济友之上而不在其下。但此二人都有弱点,马济友虽然独当一面但功高震主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陆翔因此而死我因此被逐便是前鉴;李均年少气盛,其兴也勃,其亡必忽,况且他也有内忧外患一时间尚自顾无暇。唯有这凌琦……”
西门让微微屏住呼吸,看着柳光皱起了眉,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过了会,柳光才接着道:“这凌琦原为淮国王子,我灭淮国之时才不过十一二岁,却能够在乱军中逃生,又在短短二十年内举兵复国,其人无论是才智天赋,还是隐忍性格,都非常人能及。而且……而且我料当初恒国政乱必是他暗中策划,一则除去恒国新王,二则迫走老夫,若我料不差,他才是我最可怕的对手。”
西门让过了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大元帅不亲自去对付马济友,是为了防备凌琦么?”
“并不只是为防备他,他陈兵三十万于国界,倒不见得是要与我决一生死。以他隐忍性格,做事决不会如此张扬,除非一切都已入他掌握之中,因此这三十万大军定是虚兵。但虚可为实,实可为虚,只要我一不小心,这三十万军队便会杀过来。而马济友畏我威名,见我派善守不善攻的薛文举与他对垒,必定会认为我有诈。他夺得玉湖地区,目的已经达到,原本就无意再攻,我料他必死守雾台城。两相权衡,我在明处对付凌琦的虚兵,却在暗中用计破马济友的坚守。”柳光谈到此处,忽然又是一笑,“若只是想取马济友性命,原本不是件难事,但我想让马济友为我所用。”
西门让沉默了会,没有再问如何让马济友效力,而是道:“大元帅是想取洪国么?”
“正是,西门大夫好眼光。”柳光嘿嘿笑道,“旁人只道我会先定余州再征讨其余诸国,对付马济友只是为收回玉湖,却忘了避实就虚这最浅显的兵法,若能得深谙洪国虚实的马济友之力,攻取洪国并非难事,甚至无须我亲自出马。”
“接下来呢?若是夺了洪国,便与北方强邻岚国接壤,岚国兵强马壮甲于天下,士卒勇猛坚韧,陆翔生前也无可饱受其害。如今岚国的大元帅伍威曾击败陆翔致其死命,隐隐有接替陆翔北国第一名将之势,只怕他不会坐视吧。”
“伍威确实是将才,但他同样也有弱点。”柳光眯着眼,心思却远飞万里,去了那极北之地的岚国,“他长于谋略却短于机变,因此若是在远处抗衡,他算得个人物,若是两军交锋,我必可以擒他。”
“也就是说,大元帅欲将战事无休无止地持续下去?”西门让的语气有些变化,言语中似乎有些不满。虽然柳光指点天下名将时流露出的睥视群雄的气概让他心折,但他最关心的,仍是陈国自身的百姓生计。
“非也,西门大夫尽管放心,自我来陈国起,陈国便是我父母之国,陈国百姓便是我之子民。”柳光微笑了,“西门大夫当知,陈国虽有八十万大军,但我却从未一次动用三十万以上军队,便是不欲劳民伤财。待此事暂定后,我将裁减军队,力争将士兵数控制在五十万以内。”
“至于其余安定百姓之策,只有请西门大夫助我了。”
当柳光最后说出这话之后,西门让垂首端坐了片刻,然后抬头道:“敢不从命?”
柳光脸上再次露出畅快的笑容,他端起酒杯,悠然道:“据说今夜是李均大喜之日,他今夜春风得意,但只怕还比不上我。”
西门让垂下眼睑,没有接口。他知道柳光指的是自己,比起得到一个女人,在这些有心雄霸天下的名将心中,更快乐的应是得到一个有用的人才。
对于一个有王佐之志的人,更快乐的是不是得到一个值得自己效死命的明主?
西门让脑中忽然浮起了秦千里的脸,在黑冷的天牢里,秦千里靠在墙壁上,他又在想什么呢?
真是如此良宵如此夜啊……
第03小节
因为尚处在冬末,以卦象而言便是阴气尚重阳气初生,东溟大海海潮澎湃,却没有春夏之际的风暴,来知穹庐草原上的风将海船的帆吹得鼓鼓的,宛若天上的白云。
这种海船乃帆浆两用船,积载量较一般大帆船要小,但即便是在无风之日仍旧能以较高速度前行。神洲诸国海军,包括倭人大都装备这样的战船。
船上水手爬上高高的桅杆,向四周望去,?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