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狂澜 作者:圣者晨雷 (战争,幻想)
被调来迎战自己不成?
正迟疑间,一骑探马飞也似地奔了回来,远远地便大嚷道:“水,水来了,快向高处闪!”
不待伍鹏下令,只见那骑兵身后,滚滚洪水卷着一路冲来的树木泥石,如同天崩一般扑了过来。伍鹏唉呀一声,拨马便逃。这万余骑兵也立刻乱了阵脚,纷纷逃窜起来。原本布得整齐的阵势在一瞬间乱成一团,为了逃命,后面的人也不管前方有没有人挡路便冲上去,结果是二人撞在一起,都从马上摔了下来。还不等他们爬起,成百只马蹄便已从他们头顶踏了过去。每个人都惊惶失措地呐喊,每个人都六神无主地叫救命,每个人都已经忘了自己是久经训练的勇士,每个人想的都是,如何能在这人群之中逃出去。
越是慌乱,便越是挤在一块儿,而洪水的速度原本就快逾骏马,挤在一团的骑兵们只能回头瞪着惊恐的眼睛,眼睁睁看着洪水有如一只张牙舞抓的巨兽,将这万余人的队伍击得粉碎。
战马早被惊得不听主人的控制,它们的嘶声被洪水发出巨大的声响所吞没,连它们自己也无法听见。它们弯下腿,伏下身体,本能地试图保护自己,但洪水的冲击力将它们数百斤的身体当作一小截枯枝般戏弄,或被高高抛起,或被重重摔落,或不曾来得及嘶鸣便消逝在水底,或挣扎着凫出水面却又被另一浪头吞没。
马犹如此,人何以堪。迎着洪水,几乎要承受万钧的压力,这绝非人力所能抵抗。一个骑兵被浪头自马上打了下来,还来不及挣扎,便有如腾云驾雾一般被洪水冲飞起来,强大的压力将他内脏震得破烂不堪,他吐出的鲜血根本无法将这水染红一丝,便连他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岚国幕僚倚仗身上不曾着甲,顺水漂流了会儿后挣扎着抱住一颗大树,但他刚将头伸出水面,贪婪地吸了一口空气,被被水中卷来的一段木头击中,他手一松,失去了能挽救他性命的倚靠,在混浊的浪中,他大口大口吞着夹着泥沙与脏物的污水,双手拼命拍打着水,企图能找着什么救命之物,当一具失去了知觉随波飘流的身体给他抓住时,他牢牢抱住,再也不肯放手,结果两人都沉入了水底,再也不曾浮起。
岚国将士生于北方,多不习水性,因此即便不曾被这巨浪打昏冲死,他们浸泡在水中的身躯也早已瘫软无力,再加上不少铁甲骑兵身着重甲,在被水冲出老远之后便无法浮起来,象块被水卷起的石头一般,当水势稍缓之时,便活生生沉下去,闷死在水中。
万余骑中,惟有百余骑人马抢着了高地,被洪水包围在几个高岗之上。这些将士张着嘴,失魂落魄地望着滔滔洪水,方才还遮天蔽日的旌旗,如今早已不知被水冲向何方,方才还在一起袍泽,如今却已经永难相见了。不知是谁开始,这些将士无力地伏在他们惊得不断扑扇着耳朵长嘶的战马之上,哀哀痛哭起来。
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水便渐渐消褪,只在低洼之处还有些水。地面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污泥,而污泥之下,尚可看到人马的体形,横七树八地躺在那儿,再也站不起来。
紧随着这万余骑兵之后的五万步兵主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得损失惨重,倒有一半左右折损在浊流之中。更可怕的是,失去了主帅与大多数将领的岚国士兵,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有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如何是好。当押送着辎重的后军赶到之时,能做的便是与他们一起溃散下去。
白兰岗上,李均远远向北方望去,神思悠悠,经此一战,他不折一人却让岚国十万援军失去了战斗力,下面便是这南安关城了。
此时他尚不知,在南安关城中,有谁在等待着他。
三、
“甘平!”
“在!”甘平望着李均,脸上露出按捺不住的激动之色,李均微微一笑,如果甘平能更镇静一些,必定如方凤仪一般,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你领本部将士,追逐岚国溃军。记住不要逼得太急,只须让他们畏惧逃散即可。逼得太急反倒会激起他们反噬,而让他们觉得有逃生之望,他们便会散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这一溃散便再难收拾,如此你便立了大功了。”李均慢慢嘱咐道,“你切记,千万莫贪战生事!”
甘平脸上浮出笑来:“明白!”
“魏先生,石兄,你们在此为后应,准备好犒劳之物。”李均又道,“其余众将,与我去拿下南安关!”
和平军将士得令之后,纷纷自原本屯营的高岗出发,踏过泥泞不堪甚至尚有积水的地面,向着南安关城进发。曾在这里奔腾肆虐的洪水,给这片大地留下了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痕,到处是齐膝深的淤泥,到处是横七树八的枯枝断树,到处是被洪水摧毁了的断壁残垣。在这样的地方行走,可以用举步惟艰来形容。李均早有预料,下令全军放弃重甲,只着轻衣皮甲行进。虽然这使得将士们周身的防护有所降低,但在李均意料之中,经过这段时间的浸泡,南安关城中苏国军队应是士气低落,能支持他们继续守城,惟有对岚国援军的希望而已。因此,李均下令将擒获的藏身于高处的岚国士兵都押了过来,准备用他们来使城中军民绝望。
众军逐渐下得中间平地之上,李均眼见南安关城上旌旗垂伏,人影稀疏,料想城中将士已经得知外头的巨变,已无心拒守。胜利在望之下,他禁不住微微一笑。
这一笑尚未收敛,忽地迎面南安关外墙在“轰隆隆”的巨响声中崩塌,万条水柱如飞龙腾空般,自城墙崩塌溃裂之处喷涌出来。南安关城原本较周围地势都要高,大水自其上冲下,有如高山上的瀑布披头而来,气势却又是那瀑布的成千上成倍。
又如九天上的星河被拢在关城之中,此刻破城而出,将积蓄的愤怒,尽情挥洒于正在逼近的和平军中!
李均此时此刻的神情,与方才伍鹏中计时脸上的神情几乎无二,“报应”二字如鬼魅般浮现在他脑中。和平军阵形也在一瞬间乱成一团,在呼啸奔腾而来的巨浪之中,和平军根本顾不得什么军纪如铁军令如山,在一片哭嚎声中,无数将士挤在一起,生生被那洪流击个正着。此时此刻,大伙几乎失去了神智,能做的便是相护搂抱在一起,以求得一丝心理上的支持。而李均能做的,也便是催马向前挡在纪苏身前。
洪水披头盖脑地冲了下来,将和平军冲得支离破碎。李均伤势尚未痊愈,被浪头迎面一击,他只觉如万斤铁锤击中胸口,“喀喀”声中,他狂喷着鲜血,自宝马啸月飞霜之上摔了下来。那马也受惊,在巨浪中徒劳地挣扎,被水冲出足有数十丈远,偏生李均右脚还在那马蹬之中,也被连带着飞了出去。
神思慌乱之中,李均胡乱挥着手,大戟早不知扔在何处。他只觉一只手在马被冲出的一刹那揪住他的衣带,那只手的主人抓得如此之牢,便是这巨浪的冲击之力也不能让他松开!两人被马与巨浪带着如腾云驾雾般飞起,李均此刻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只觉得右脚似乎要从身上生生扯下去。幸好这第一波巨浪之后,他们顺着水被冲出,水势来得平处稍稍放缓,李均听得一声熟悉的咤声,便觉右脚一松,终于离开了踏月飞霜。
“相公!”纪苏面色苍白,在波涛之中将李均的身躯揽入怀中,方才若不是李均挡在她身前,迎着浪头的便将是她了。而若不是她不顾一切揪住了李均,那李均也早已随波逐流,不知落到何方。两人在这生死一线之刻,相互救了对方,两人心中至此才相信,对方欢喜自己,并不是为了政治上的原因。
“呵!”李均重重喘了声,禁不住又咳出血来。瞧着纪苏的脸,他勉强一笑:“无妨,我们……我们死不了。”
正说间,只觉两人的身体拼命向那水中沉下去,李均一惊,他猛然想起,纪苏水性不佳,方才在惊涛骇浪中不知哪来的力量能护住他,而此刻水势稍缓,她却再也无法浮在水面。
“糟糕。”李均意识中浮出这二字,他的水性,在这般的大水中,又受了如此重伤,自保尚成问题,遑论救下纪苏?他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放开手让纪水被水冲走,但手松得一半,猛然又伸了出去,牢牢将纪苏抱入怀里。
纪苏却拼力想推开他,李均双眸一瞪,怒焰般的目光让纪苏心中一热,泪水便涌了出来:“你要死在一块,那便死在一块,墨姐在,自然不会亏待了我们的孩儿……”二人紧紧拥在一起,任那激流将二人冲得沉沉浮浮,到得后来,二人双唇相接,竟在这浊浪中热吻起来。
“怎么……怎么还不曾淹死?”
好容易二人还过神来,只见四周不少和平军将士同他们一般自水中露出个头来,正怪异地看着二人,二人羞窘之下,忽然发觉脚下踏的并非水,而是实地!
“原来水不深!”李均这才恍然大悟,南安关城地势较高,李均掘开南安河,灌入城中的水并不多,加上前几日东南风带来的大雨,也远比不上李均一河之水的声势。再加上赵兴欲求完胜,将四面城墙都炸了开来,水同时向四面倾泄,结果反而倒致四面之中无一面能将和平军彻底冲垮。若是他集中城中所蓄之水单冲李均这一路,那么这支和平军主力只怕要象岚国骑兵主力一般所剩无几了,如今却只造成伤者过半,死者不足一成的结果。也好在和平军都是轻甲,骑兵又被甘平带去追逐溃逃的岚国军队去了,否则损失会更为惨重一些。
在神智恢复的一瞬间,李均便将这一切想得明白。赵兴若能定下这将计就计之策,那他便不应犯这等失误,让自己死里逃生,也即是说,赵兴身侧定有能人,是这能人向赵兴献的策,而赵兴却不完全信得过他,故此不曾在如何放水上征询他的意见。
“能让我如此狼狈者,定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收为我用。”李均心念电转,如今虽然南安关外城已经为守城将士自己炸破,但有那献计者在,不知还会玩出何等花样,和平军惊魂未定士气大沮之下也不宜强攻,自己必须重新用计方能既夺这城,又得那人!心意一定,他面色忽然变得枯败不堪,一口鲜血再次自口中喷了出来,沾染在怀中纪苏肮脏不堪的衣裳之上,他人也软绵绵地躺了下去,露出死者之色。
“李均伤上加伤,是被抬回军中的,自外看来,似乎连动都动不得了。”
细作给关城之中的赵兴带来这好消息,未曾一举冲毁和平军主力,而只是逼得和平军暂且退却,这让他极为尴尬。他心知不是自己过于贪大,便不会出现如此失误,因此再三向那献计的女子告罪。那女子只是幽幽叹口气道:“国运如此,怪将军不得。”
若是那女子讥讽斥骂他,他还觉得好过些,但只是这淡淡一句,却让他觉得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幸好这时细作带来李均伤上加伤的消息,也算稍安了他的心。他道:“李均狗贼贱命,只怕这次他还是死不了,若是他退而复回,我们当如何是好?”
那神秘女子沉吟了片刻,道:“李均此前是为幽冥宗刺客之首的土魔以七情剑重伤。七情剑之威力,若是常人中了早经脉寸断内腑碎裂而死。李均曾吸食龙丹,灵力之强当世罕有对手,再加上故陆帅传过他般若心法,所以才能支撑不倒。据我所知,能解七情剑伤者,惟有传说中的三教之圣,如今幽冥宗已经出现,想必三教之圣也会出世。但急切间他却哪儿寻着三教之圣来替他解这剑伤?此次攻城,他极有可能是强自支撑,若是如此,他不死命也去了大半,极可能以后便是废人。”
“若是废人,只怕他再也无法控制这和平军了。”丁智道,“只是让他死在旁人之手,未免太便宜了他。”
“若是成为废人,让他两位妻子伴他平平常常渡过这后半生,那是再好不过的了。”那女子叹了声,“但李均足智多谋,我也不敢说他如今是死是活。以我想来,和平军中若是大张旗鼓,宣扬他伤势,那伤势多半是真,相反,若是神神秘秘遮遮掩掩,那他多半安然无恙。”
“姑娘之话倒奇了。”丁智又道,“兵者诡道,李均若是受了伤,定然不会大张旗鼓宣扬,相反若是安然无恙,倒有可能会夸大其辞以诱我军上当。”
“错了,若是一般将才,便会如此作想。”那女子却道,“李均深得先陆帅兵法之道,虚虚实实之间变化莫测,他先前有些大意轻敌,才会中了这水攻之计,如今他必然将城中官兵重作估计,再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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