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玉图





  此人功力之高,即如儒圣夏侯恕,也难望其项背。
  荀际心显凛然一震,忙拉了公孙隐,一跃上了冰丘,以为在高处可以远眺此人的踪迹,但却迟了一步。
  仅仅两三个弹指之顷,黄影竟已渺无踪影。
  他不胜惶惑,依荀际推测,瞿昙魔圣,身法虽快,似还不及此人远甚,突然身后冰谷中一阵衣袂飘风之声。
  娇嫩而熟念的少女腔口唤道:“荀哥哥!我也正在找你呀!冷姐姐们怎还没上来?”
  荀际扭身一看,正是遍找不见的云妹妹,她喜气洋洋的提着一只毒龙角,飞窜而至,只是她胸前衣服鼓鼓的,不知临时塞了些什么东西,荀际大为欣慰,跳上去迎住她说:“云妹,你怎么乱走乱撞,不在原处等候我?”
  云贞娇笑说:“你不要埋怨我,我说出来让你也替我高兴一下,有位手持羽扇的老公公,他的本领可真奇怪,他的扇子摇了一下,就把我裹上走了!原来他是一番好意,看中了我的骨格资质,要传授点希奇的本事!”
  荀际皱皱眉说:“那位老公公呢,你说得没头没脑.我仍然弄不明白!”
  云贞笑道:“奇了,他不是刚才走过去么,我也只见他身形闪了一闪,他是谁我还不大清楚,不过对我却很好,你走了之后,令师叔和红衣番僧对拆了一百余招,那番僧就掉头逃窜,令师叔当然要追赶下去……”
  “他们都比我跑得快,眼看追得没了影子,就碰见了这位老公公,我本不愿跟他走,他摇摇羽扇,就像有什么力量把我身子牵着,不能不跟着他,一直走至东面冰容的尽头处!那面冰峰崖壁上面有一条冰洞。”
  云贞叹了口气,道:“就在冰洞里面,还有个老头子躲在里面,被羽扇公公随手划了划,就制服住他了。羽扇公公在身上一阵翻搜,搜出来个绢包儿,连连点头说:‘是的,就是这张图了。’羽扇公公面有喜色,以后我和我说起话来。”
  公孙隐惊奇诧问:“羽扇公公?他是什么人?他又和贞姐说些什么?”
  云贞摇摇头笑说:“没有说什么,我把我姓名一切永告诉了他,因为他是一片好意!”云贞走近些,伏在荀际肩头附耳说:“他传授给我一部涅磐心法,让我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云贞和荀际是早已心心相印,所以她才肯偷偷告诉他,荀际啧啧称奇道:“羽扇公公!想必就是刚才飞过去的那位高手了。”
  荀际又信口说:“那云妹改天拿给我看看,究是那一宗派的武功法诀!”
  云贞却低声道:“那可不行,因为我已向他发了个恶毒的重誓,他还说我玲珑聪慧,应该叫什么玲珑仙子,将来可以在武林称雄一世,举世无敌呢!”
  荀际以为旁门别派的内功心法,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广成八品玄经,遂也不以为意,而且他正急于找寻天日一奇,并找师叔,伸报师门旧恨,遂说:“那我们快向这一带找找天目的身影家世,一切打听得很仔细,不知是为什么!”
  荀际也不在意,三人遂肩向冰岩南端驰去。
  他们到达冰岩南端,乃噶达素齐老、察玲玛两峰的缺口,冰壁万丈,冰壁万丈,笔削而下,所以冰岩南边缺口,飞鸟也难飞越,他们只有折而向东,向察玲玛峰咀走去。
  远远传来一阵虎虎掌风交撞之声。
  但掌门交错之声,却似力道并不强烈,而且夹杂着喘息和声嘶力竭的喝叱之声,声音极为凄厉刺耳。
  越过一道冰丘!三人眼中已出现了两位老人,正在垂死边缘,挣扎着互相硬打硬拼,其中一位就是红衣番僧喀尔巴图,只见他脚步凌乱,身体左右摇摆,须发根根倒竖,口角溢出缕缕鲜血。
  另一位正是逍遥游子。
  公孙隐一见师傅已拼得气喘汗出,头顶热气腾腾上胃,显已十分危殆,不由吃了一惊,喊了一声“师傅,怎么了?”就嗖地窜了上去。
  荀际见状,也大吃一惊,忙和云贞一齐纵了过去。
  猛见喀尔巴图一掌向逍遥游子肋下捣来,红衣番僧欺身硬撞,奋不显身,已拼了同归于尽,任令自身空门毕露。
  逍遥游子也双目尽赤,玄门罡功,齐运掌上奋全力迎击番僧心窝各大穴,这次两人互相猛撞,倏然而合。
  两位武林顶尖高手,竟厮缠在一起。
  轰隆隆两声爆震,两人扑到一起,谁也让不开对方的杀手,同时发出两声凄厉的惨叫,咕咚咕咚分向两方暴退丈余。
  两人对拆了多少招,恐他自己也无法记清。
  但这最后一击,各各使出全身功力,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了!公孙隐、荀际等纵至当场时,两人已分跌丈余之外!
  喀尔巴图邪功较弱一半分,酣斗结果早已力竭神疲,脏腑屡受震扑,纷纷易位,进裂得千孔百疮,再经对方这最后雷霆万钧之力,击重心窝,克嚓爆响过处,胸前骨骼已纷纷碎裂,七孔溢血,双脚蹬了两下,悄然死去!
  而逍遥游子玄门内功火候甚深,恶斗了半日,也被喀尔巴图最后猛力一击,震成了极重的内伤,口中逆血狂喷。
  他倒在冰上,面如金纸,晕死过去!
  公孙隐哇的哭出声来,奔往师傅身边,伏地哀号!
  荀际忙走近前去,试探了一下师叔心脉鼻息,已气如游丝,六脉进散,内脏震裂不少,已至呼吸垂危之境。
  荀际也不禁心悲鼻酸,强忍住了一泡热泪,不使流下腮边,慌忙掏出三枚朱果,一段茯苓乳犬塞入师叔口中。他用手掌掩了逍遥游子的口唇,用罡体玄功,化为一股热流,把两种珍品融为液汁,徐徐滑入师叔腹中。
  云贞在一旁偷偷拭泪,低低问道:“荀哥哥,师叔不至于——?”
  荀际一面止住隐师弟悲泣,道:“快先止住哭泣,师叔虽受严重内伤,但保全性命尚无问题,你别把人心哭乱了!”
  一面又回答云贞:“云妹妹,帮同隐师弟照料我师叔吧,我最怕你们女孩子哭起来,最使人心酸呢!”
  公孙隐听说师傅回生有望,不由破涕为笑。
  他倏地跳起来,纵向喀尔巴图尸体僵卧之处,恶狠狠的猛击一掌,克嚓,喀尔巴图一颗,丑恶狰狞的头颅,被他震为粉碎,脑浆鲜血涂满一地。公孙隐拍手称快,说:“让你这妖僧不得全尸,喂些兀鹰饱餐吧!”
  荀际侧然吹息,道:“这番子本领倒很不寻常,只是敌不过师叔多年玄门罡功,没想我们来迟一步,不及接应师叔。”
  他忙盘膝坐于冰上,右掌心按住逍遥游子命门大穴,左掌心抵住腹下丹田气海,以本身真气,渡入师叔体内。
  真气罩护五脏六腑,款款揉动,助它们恢复原位,使药力能迅速发挥奇效,伤口逼得粘合起来,淤血迫使下降。
  约莫半顿饭时,逍遥游子鼻息渐重,喉中也格格响了起来,眼珠微微睁启,不过精神大亏,尚不能说话。
  公孙隐连叫了两声:“师傅!”
  荀际忙以目示意,不可惊动逍遥游子,让他多静养一刻,他缓缓移开双掌,额角已涔涔汗出,头顶白气直冒。
  荀际忙闭目合睛,调息养神,恢复本身真力。
  公孙隐也学着师哥的样子,用小手抵住师傅命门穴,他内丹初步基础已成,也可替他师傅效些劳了。
  雪贞叹口气说:“可恶的妖僧,虽已伏诛,但却累坏了令师叔!真是可恨!”
  公孙隐眼中闪着泪花,笑说:“幸亏师哥身边带有朱果奇珍,不然我师傅的内伤,恐难早日治愈呢。师哥探凿玄冰寻觅到剑诀要紧,不可误了正事!”
  正说时,远处数点人影晃动。
  不一时,凌波一奇率领冷萼小涵已飘飘纵来。
  凌姥姥大吃一惊,惊叫道:“逍遥老弟,怎会受了这般重伤?”她回头看见喀尔巴图的尸体,立即悄然醒悟,恨恨说:“妖僧真是死有余辜!”
  冷萼和小涵,也都骇得怔住。
  以四圣之一的逍遥客,竟还拼成九死一生的样子,可见宇间尽有功力绝高的好手,冷萼也把平日自负之念,改了不少。三个女孩子,都围在荀际四周,冷萼还以为荀际也受了伤,急得面色十分凝重,蛾眉深皱。
  荀际缓缓睁开眼,笑说:“姥姥领着妹妹们来了正好,大仇人已死,现在就可开始探凿玄冰了,只是天目拙叟,行踪诡密,不知深藏何处?”
  云贞笑说:“共总只有这么大一块冰岩,可惜我不认识他,否则早找着他了!”
  小涵打趣她说:“云妹妹说得是,天目一奇遇见了你,他敢不束手就缚!”
  凌姥姥摇头叹息道:“冰岩很少藏身之处,这老笨蛋难道还有鬼门道不成!”
  正说时,远远一道暗黄身影闪动。
  她们刚向那边扭头望去,不料来人身法奇速,黄影在眼前一晃,已飘然涌现在面前了!正是那位枯寂老人。
  老人葛巾鹤氅,手中摇着一柄羽扇。
  云贞已欣然走近前去,盈盈万福,道:“老公公,你怎么又回来了?”
  老人神色却薄含愠色,扫视了所有在场的人一眼!指荀际说:“好孩子,云丫头,你所说的荀小侠就是他吧!”
  云贞娇声应是,老人傲然解颜一笑,道:“不错,就是他!的确是后起之秀,不可多得的武林奇葩!”
  凌姥姥缓缓走来,拱手施礼说:“请问老先生什么称呼?老身华山凌波!”
  老人却翻翻白眼,一摆手说:“不错,这几十年来四圣三奇,在武林久享盛名,但在老头子眼中,却都是虚有其表,华而不实,欺世盗名之流!”
  凌姥姥不由大为犯疑,老人竟把四圣三奇,一律鄙薄得不值一文,岂非狂傲过甚,眼高于顶?
  老人羽扇遥指荀际道:“只有这孩子,还差强人意!老头子愿意跟他谈谈!”
  荀际已移步走来,远远长揖为礼道:“老前辈莫非就是阴山枯寂老人?”
  凌姥姥初还怀疑,忿恚眼前这羽扇老人,凭什么信口鄙薄四圣三奇?荀际一提枯寂老人四字,她暗叫声惭愧,怎把听涛馆中那回事,完全忘掉?会想不到来枯寂老人再重现江湖呢!
  再一看老人背上背着一根黑灰色晶光耀眼的犀牛长角,脉纹由根直上角梢,正是所谓通天犀。
  不待说凌姥姥已认出就是她自己数十年珍藏的辟寒犀!
  凌姥姥不由厉声喝道:“老先生!尊驾如果真就是枯寂前辈,更不应和昆仑三友之流,与晚出两辈的人开玩笑,抢走了此犀,老先生可知此物原主是谁?”
  枯寂老人以大人喝叱小孩子的声口,哼了一声道:“凌姑娘,不许对我老人家无礼,老头子归隐之日,你这丫头还未出世呢!既已知道老头子就是百余年前的枯寂老人,怎还敢出言无状。辟寒犀原主是谁,老头子不愿管这闲事!玄门剑诀尔等四圣三奇,终生收取无望,岂中令先贤绝学,永埋冰岩之下?”
  荀际抗声道:“老前辈这句话,小子却不敢遵从,玄门剑浃深藏岩底,应由玄门正传弟子收取,继承本门绝学,老前辈既非广成玄门统系,岂可掠人之美?”
  枯寂老人冷哼一声说:“孩子你当然是广成一宗后裔了,你此来目的不问可知。小子!你又依仗什么探凿这万载玄冰?你既未获藏珍图又从何下手?”
  荀际朗声长笑,说:“小子幸而掌毙四角蛰龙,现带来毒龙角三只,谅还不难掘开玄冰。至于藏珍图乃先师长孙隐者之物,小子正找寻窃取此图的天目拙叟,物还原主,乃确切不移之理。倘若前辈知悉此图下落,还请明白示知!”
  老人微微颔首,道:“不错,此图现亦归于我老头子所有了!孩子,你想想你师傅师祖两代人,都不是我老头子的敌手,你能从我手中取回它么?关于剑诀的问题,既然遇见你这不世出的奇才,老头子倒愿和你打上个赌!”
  荀际茫然地问说:“请问前辈打赌什么?”
  枯寂老人弄须微笑说:“老头子枯寂一生,没有第二个对手,当年只你师祖和我交手近一千招,虽说他后来还是失招认输,但老头子毕生只有这一战,略为过瘾!我愿意和你以剑诀为赌,老老实实接我三掌,如果接得下来,老头子连辟寒犀藏珍图一齐送给你,听任你去探索剑诀,但有个条件,必须动了我的身体!”
  荀际忙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枯寂老人道:“就是双方对掌之下,老头子脚步移动半寸,就算你赢,否则你只有认命,赶快离开大冰岩,剑决就没你的份儿!”
  荀际心说:“你武功再高,谅也不会高过四圣三奇多少,难道大浩然玄功,青罡玄功,还把你震动不了分毫?”
  于是他欣然应诺,说:“前辈既已划出道儿,小子愿如命和你赌赌掌力!”
  云贞却撅着嘴,道:“枯寂老公公,你既然看得起我荀哥哥,就干脆把辟寒犀,藏珍图送给他吧!何必多此一举对什么掌?”
  枯寂老人弄须微笑道:“小丫头,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