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玉狸长虹
在场之人可以说没有一个不是武林能手,因此,这两个突然出现的怪影,距离最近的人虽然尚有四五丈之远,但是大家都能看得清楚。
但见这两个怪影,一个是面黄如腊,瘦骨嶙峋,像根细长的竹竿,僵尸般的老翁;一个是鸠形鹄面,满头长发,手持拐杖的老妪。
此刻,打斗业已中止,全场里鸦雀无声,空气绷紧得似一张曳满了弦的弓。
忽然这两个男女怪人,身形微晃,似风吹柳絮,飘然落于黑衣教主与莫邪一枭两人之间。
只见那僵尸模样的老翁,嘴唇掀动了一下,面部冰冷而毫无人声的厉声道:“你们想不到吧?已经死了六十多年的‘苗荒二怪’,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嘿嘿!”
“苗荒二怪”四字出口,使全场武林豪雄,面色突然大变!
在一片噤若寒蝉的气氛中,那幽灵似的老翁又冷峻的接著说道:“不过‘苗荒二怪’,与你们素无嫌怨,今日至此,除了也要参与紫玉狸的争夺外,还要了断一宗六十年前的仇怨。”
说罢,双目微闭,对场里之人竟然视若无睹。
莫邪一枭略一迟疑,缓声道:“但不知两位老前辈要找的是那一个?”
只听那鸠形鹄面老妪,像枭鸟啼叫似的迸出了几个字道:“持紫玉狸之人!”
此言一出,莫邪一枭与黑衣教主,都以为他们必是要找那已死的铁臂魔君,然而紫玉狸的争夺,如今凭添了这两个六十年前就已震动江湖的老怪,事情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正在此时,前厅房上一片红光闪现,星飞丸泻般,落下四个头颅净光,身著大红架娑的和尚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西厢房上金光映处,也跃落两个金衣弥陀。东厢房上则跃下两名青袍飘飘的全真之后,又来了一位百多高龄的老尼。
这僧、道、尼的骤然莅临,使“苗荒二怪”也不禁面现惊愕,黑衣教主与莫邪一乌,则更觉得当前局势,已大出意料之外,更分不出何者为友,何者为敌?然而一个极为明显的事实,那就是可能都是为紫玉狸而来的。
只听一声佛号低喧,四名红衣和尚,当先一人道:“贫僧等少林掌门人净心大师弟子,四金刚——禅心、禅同、禅日、禅月是也。”
那两名金衣弥陀,也同样自报法号道:“昆仑派掌门方丈,空空长老师弟,无念、无量。”
那两名道袍飘飘的全真,则同声道:“武当开山祖师,十二代弟子,武当二真在此。”
那个满头银发,面目慈祥,身著玄衣的老尼,则道:“华山老尼黑尘。”
华山派老尼无尘,报完法号之后,只听一阵桀桀怪笑,那“苗荒二怪”中的瘦骨老翁安声道:“苗荒二堡,幸会中原武林各大门派,今日之局,彼此心里明白,我们就各凭本领吧!”
话落,人动,眨眼间两人便跃到那两间客房门前,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这时正然停身客房门外,彼此相互监视的冉、萧、张、田四人,一见“苗荒二怪”就要穿进房去,随不期然的放弃了适才的敌意,联手向二怪阻挡去路。
江湖上的利害,纠缠不清,而敌友之间,也更难以泾渭分明啊!只听那瘦骨老翁,沉声叱道:“无知小辈,敢尔!”
一声闷哼,冉道成被瘦骨老怪的倏然一掌,撞出了一丈多远,一屁股栽在当地。
鸠形鹄面老妪,出手之间,“当”的一声,便将独眼龙张超的鬼头刀挑飞。
黑衣教主与莫邪一枭同时一声怒叱,两派属下,一齐向二怪围攻上来。
于是杀声震天,兵刃交响,直把个悦来居偌大的一座后院,像天翻过来一般!
原来这“苗荒二怪”,一个叫哭丧棒谷一山,一个叫鸩面神婆巫风良。是苗荒异人——“苗荒一叟”之徒,也是一对臭味相同的夫妻。在苗荒一叟死后,专与中原武林为敌,终于触怒“字内四绝”,在六十多年前,上清真人与灵空大师,于十万大山中,将其击落于万仞绝壑,为中原武林诛绝一害。
世事出人逆料者极多,谁知这两个老怪,竟能大难不死,而于六十年苦练毒功复出后,为追踪铁臂魔君夺取紫玉狸,而探听出玉麟为上清真人之弟子,是想要在此后生身上以报当年一掌之仇。
试想以黑衣教与莫邪一岛的属下,即使再多再强,怎能奈何得这两个老怪呢?
此时,除了后到的那几位信、道、尼而外,连莫邪一岛与黑衣教主也一起加入了战圈,合击二怪。
莫邪一枭虽然参加战斗,但他实另有打算,所以他在混乱中一味的向客房附近移动。
战圈中央的苗荒二怪,已被两派人马围攻得旧性复发,杀机暴现。
哭丧棒谷一山,面壁六十年苦练而成的“腐尸阴风掌”,已然施为出来了,骤然间,满场里尸臭难闻,阴风惨惨,当者披糜!
鸠面神婆巫风良,苦研而成的一百零八式“神龙杖法”,招数诡奇百出,锐不可当。
忽然半声惨嚎,一个莫邪岛的灰衣大汉,被鸠面神婆当头一杖,劈成两半,紧接著又是数声嚎叫,几个黑衣教徒,也中了谷一山的“腐尸阴风掌”,当场了帐!
然而老谋狡狯的莫邢一枭,却并不为此而有动于衷,他就在那惨嚎连连之下,一个纵身,穿进了一间客房,旋即跃出,高声喊道:“大家住手,点子早已溜走,我们在此互相残杀甚么!”
莫邪一枭这话刚刚说完,只听一声破空长啸,从那假山之后,暴射出一大一小的两个白影,一冲十几丈高,半空里兜了个圆弧,像两只白鸽,美妙的向斗中央飞来。
蓦然红影一闪,又是一只红色大鸟紧跟而至!
难道说这是和平之鸽吗?不然那惨烈的激斗,为何会突然停止下来?
所有在场之人,那不为这两个白色之鸽的美妙身法,而感到惊奇与羡慕,无形中自动停下手来,聚精会神的想看看那究竟是甚么?
呵!这两白一红的影子,对我们是多么的熟悉啊!
他、她、它,终于来了,谁说早已溜走?
※※ ※※ ※※
空气,在骤然间胶著住了。
大地,在黑暗之翼的拥抱下,又沉睡了。
适才的惨烈激战,似是根本未从发生,静极了,静得连人们微微的呼吸都可以清晰的听到!
多少双湛湛的目光,投射于这由地起而也似从天降的影子,就像那点点繁星,供托著一轮皓月!
这些武林枭雄,江湖豪士们,此刻都像是变成了骚人墨客般,陶醉于此静美的夜色中,捕捉著那稍现即逝的灵感,谁也不肯首先来破坏这静美的气氛。
然而这气氛终于消逝了——
只听一声爽朗的长笑,似春雷般震荡开胶著的空气。
啊!那如临风玉树的白影——新近倔起的年青俊彦,冠玉的面庞上挂著一片肃穆,宏声道:“在下玉麟,一介草莽,敢劳诸位武林硕彦,大骂光临,实乃三生有幸,不错,在下即是紫玉狸的新主人,不过此物既非在下横夺,又非巧取,乃系铁臂魔君唐松年临终之前所赠,此有黑衣教主可资为证,在下绝非有惧于任何门派,实乃不愿因此而引起一场武林杀劫,而染上血腥之手,在下话已至此,诸位有何见教?”
玉麟这篇不亢不卑,合情合理的言词,使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哑然!
他们何曾料想到,这位俊美少年,不但适才所露的一手轻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而且胸襟磊落,言词中肯入微,豪气慑人!
静肃中,您的一声狞笑,只见那苗荒二怪的哭丧棒谷一山,行前一步,喝道:“小子,你可是那个牛鼻子上清真人的徒弟吗?”
玉麟看了一眼这个僵尸模样的怪人,随也沉声答道:“老怪,问得不错,少爷便是,又待怎样?”
哭丧棒谷一山一听,那腊黄如金纸的面孔,微微抽搐了一阵,道:“小子,是就好!老夫夫妇,六十年来寝食难忘的怨仇,今天就要在你小子身上,连本带利索回!”
说罢,不待玉麟答言,便闪身欺近,一连攻出五掌十二腿,动作如一气呵成,威势骇人!
玉麟身形微晃,出手就还击了九掌廿一腿,较之谷一山的动作,更快、更妙、更狠!
他心知这谷一山既然提起六十年前的事,必是师父仇家,故而出手毫不留情。
谷一山轻“咦”一声,左掌虚晃一招“拨云见月”,右手五指箕张,掌心泛现出黑紫颜色,向玉麟左“肩井”按下,他已然将面壁六十年,苦练而成的“腐尸阴风掌”施为出来。
玉麟那里知道这“腐尸阴风掌”的厉害,只见他右手骈指如戟,疾点老怪“喉结”大穴,左掌往上一翻,迎向老怪按下的一掌。
“蓬”然一声震响,谷一山竹竿似的身躯,摇晃之下,连退了三大步,面色由黄变青,口角流血,两只怪眼射出惊骇与愤怒的光辉!
“腐尸阴风掌”歹毒黑比,普通功力之人,不要说是接实,就是被那奇臭、阴冷的劲风扫中,亦必当场倒下!
谷一山万难料到这年轻的对手,不但硬接了他一掌,而且那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其歹毒的“腐尸阴风掌”力,根本就毫无所觉,而自己反被对方掌力震得血脑翻涌,受了轻伤,天下宁有此等怪事?
然而谷一山又怎能料到,这位年轻的对手,曾经服下过两支千年灵芝,内功实已比高一倍有余,而对手身上还带著一件祖传避毒至宝——翠玉麒麟啊!
玉麟便接了老怪一掌之后,身形未动,左手微觉酸麻,他虽已看出谷一山那带著奇他奥阴冷的掌劲,必是一种歹毒武功,但既能接下,而无异样感觉,心想这老怪原也不过如此而已,因此豪气勃发,朗声道:“老怪,六十年前的败将,掌下游魂,哈哈!六十年后,依然不济,如果昔年怨仇,不能就此化解,不妨你就和老伙伴一起上吧,少爷绝对替家师承担起这梁子来!”
玉麟这话,绝非大言不惭,谷一山心里明白,倘若对方趁其受伤,连续出手,则他此时必已没命。
然而在江湖上闯荡万字的人,总是把名看得比命都重,“苗荒二怪”当年威名,岂能就此塌台?
不,谷一山不肯,巫风良亦复如是。
就在哭丧棒谷一山微一踟蹰间,鸠面神婆巫风良,拐杖捣地作响,咬牙切齿的厉声道:“小子,休想得如此天真,老不死的这两条命,反正是在六十年前拾回的,今日就舍著和你拚了吧!”
“吧”字出口,人随声上,滕杖一挥,“蛟龙出水”,一招三式,向玉麟当头压到,凌厉无匹!
哭丧棒谷一山已将气血运转一周,无甚大碍,此时一见老伴出手,便也纵身欺上,施展开浑身解数,向玉麟玫出了二十六掌,十二腿,动作之速,宛若一气呵成。
两个绝顶高手的联合攻击,其威力自非小可!
但见杖影似龙蛇飞舞,掌影如山,满院中空气激荡,尘土飞扬,昏天黑地!
玉麟施展“清风拂柳”身法,轻灵得直如一缕淡淡白烟,在别人实在不可能,而他却成为绝对可能的掌风杖影之微小的空隙中,闪、展、腾、挪,以及出手还击。
眨眼间,百招过去,这真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打斗啊!
在场多少高手,无不为这罕见的打斗,而看得目瞪口呆!
此刻,一旁却正有一个红衣倩影,为心上人之安危,而疏忽了目已的戒备。
另一边,有两个老奸巨滑,在交头接耳的滴咕著,酝酿一场惨烈的剧战!
忽然,数十条人影分成两波,一波卷向正与苗荒二怪打斗激烈的玉麟,一波则涌向那红衣倩影。
这时两个发动剧变的老奸巨滑,正是威镇海域的莫邪一枭与堂堂一教之主褚呈祥。呵!他们竟然利令智昏,罔顾武林道义,联合起来趁火打劫了!
他们两个恨不得也同时参战,然而当著这些犹自袖手旁观的正大门派人物面前,老脸总是抹不下去。
那红衣倩影——苏玉娇岂是省油之灯,一见十几条人影,纷纷涌来,娇叱一声,两柄银芒耀目的长剑撒在手中,列开门户,静待来敌。
蓦然一条细小的白光射起,绕著她划了一个圆圈,那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十几条大汉,倏然停住,围成了一个圆圆的人墙。
苏玉娇微一怔神,只见那条白光电奔般又是一个圆圈,于是惨嚎迭起,十几条大汉倒下了七八个,遍地打起滚来!
这些人原来全是莫邪一枭所属,其中还有白面然常胡传山。其余之人,无不惊惶失措,退出老远,举步不前了!
这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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