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玉狸长虹
只听“嘶”的一声,凄嚎起处,血箭喷射,人影飘飞!
徐玉麟落身三丈之外,仗剑肃立,乃云掌邢刚浴血满身,手抚肩头,面色苍白而扭曲,状至可怖!
血!一滴一滴的由刑刚肩头流下!血!
表示了一个武人的惨败,和另一个武人的胜利!
双方只以怨毒的目光互相凝视著,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像死一般的沉静。
空气骤然凝结了,紧涨得如曳满弦的弓箭!
这似乎应该是激战的前奏,然而这却是剧战之后的紧张形势啊!
血,已经判定了胜败,难道说他们犹在酝酿著另一场搏斗吗?
是的,半点不错!
血,代表的是仇与恨;是一个武人尤其是一个成名武人的无上耻辱!
巧云掌邢刚当年纵横江湖,任意杀戮,虽然血腥满身,可是几曾见过鲜血从自己身上倘出?
后来仅败于上清真人的一掌之击,竟使这性情乖戾,心胸狭窄的老儿,怀恨遁迹七十年。
此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然而那猩红的血却是从他身上泊泊而出,肩头痛澈肌骨!
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他已败在了一个藉藉无名的后生之手,其内心之愤恨已不言可知!
他并非不知对手少年,实刀剑下留情,否则,在那锐不可当的剑幕之下,必己身首异处。然而他却不因对手未下毒手而感恩退去,相反的他要以负创之体,与敌偕亡,而作孤注一掷。
其实邢刚这种心理,亦属常情,大凡武林成名人物,总是将名看得要比性命都重!
徐玉麟凝视著邢刚那变幻不定的表情,两眼怨毒的神光,心中微微一凛,暗自忖道:我为何忽然心生慈念,而不紧接著再一剑把这老魔刺死呢?
他如此的自问著,未免有些惶然后悔!那知他因此一念之善,竟造成了无穷后患,多少武林高手也因此而丧生!
徐玉麟此刻,仍然可以趁邢刚创痛之下,一举将其除去,可是他的心性令其不肯如此去做。
两人僵持了约莫顿饭时间,邢刚已调息完毕,面色由苍白而转红润,倏然两日精光电射,隐含杀机,一步步向徐玉麟逼来。
“老魔,本少爷念尔成名不易,不忍一剑把你杀死,你还……”徐玉麟话未说完,蓦见院外飞来一条黑衣人影,在墙边阴暗处,顺手抄起一物,飞跃而去。
来人身法之快,似是一流高手!
巧云掌邢刚冷哼一声,撇下徐玉麟迳自纵身向院外逃去。
这情况发生待至为突兀,竟使徐玉麟呆了一阵,然后若有所悟的迈步走向木架上的被害少女。
※※ ※※ ※※
凉风飒飒,万里晴空,荒凉的原野里奔驰著两个白影。
不要说这两个白影正是追寻白马红娘苏玉娇的徐玉麟和白猿狒狒了。
“四野不见炊姻起,独我萧索过路人。”徐玉麟在奔驰中放眼荒野,凄凉一片,忽然触动情怀,忆起这句请来,不由黯然神伤!
他想起自离飞云堡后,已是整整约三天了,在这三天当中,为追觅苏玉娇的芳踪,马不停蹄的昼夜奔跑,在精神上,肉体上受尽了苦楚,然而伊人依然杳如黄鹤,点无讯息!
第一天,他跟随苏玉妈的白驹,撞进那所不知名的庄院,遇上了巧云掌邢刚,大闹一场,原以为那木架上的受害女子,必是自己所要寻觅之人,岂料当邢刚被黑影引走之后,他怀著颗悚悚不安的心,急将那女子解下时,竟发现她已死去!
神智昏乱中,他几乎抚尸痛哭起来,一阵微风吹开了那已死少女的掩面秀发,这才发觉并非意中人。
他把那无辜受害少女尸首掩埋了,搜遍整座庄院,阒无一人,最后,只好率领灵猿,复返庄前,这时苏玉娇的那匹白驹,已不知何去?
徐玉麟深知白猿拂拂乃系千年灵兽,嗅觅锐敏过人,是以要它嗅出白马去向,又开始穷追狂奔起来……
第二天,一无发现。
第三天,黎明时分,在荒野中找到了白驹鞍蹬,于是又循那清晰的蹄痕,沿途追来……
此刻,又已经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候了!
徐玉麟和白猿狒狒,整日未进饮食,就是内功再好,一连数日不停的奔跑,自亦疲累不堪。
前进中,他因腹内饥肠辗辘,心神焦灼不安,猛一抬头,但见前面一座青山,高耸入云,在夕阳返照下,益发显得巍峨险峻!
再一低头细看那马蹄痕迹,却正指向这座崇峻的高山,测度距离,此去也不过是五十里之遥他急将前冲之势刹住,微一端皿,暗自咕啜道:眼下已经饥饿疲累不堪,倘若奔进出去,再遇上什么强敌,地势也不熟悉,敌暗我明,岂不要吃大亏,倒不如先找个去处,稍作休息,或弄些食物,聊充饥肠,再作道理。
意念既决,纵目向四周瞧去,但见一片荒凉原野。数十里内,非但一无人烟,竟连座可供隐身栖息的密林都没有!
置身此境,不由使他仰天叹息,一阵悲从中来,鼻腔发酸,两行热泪,滚落腮边!
蓦的一声冷雁悲鸣,划空而过,那雁声更充满了苍凉,益触愁怀!
他忽然若有所思的翘首仰望,只见四只寒雁排成“一”字形,正由头上冉冉而过,去向也是那座青山。
初冬时节,北雁南飞,乃为常见之事,然而这四只寒雁却反常的向北飞行,这就不能不令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徐玉麟本是个天资极为颖悟之人,再加上一代绝才上清真人的悉力培植,虽不能说是胸罗万有,但对近百年来的武林掌故,却是熟知颇详,出道后,数月中的江湖历练,已然使他对一切事物都能够见微知著,洞烛机先,总之,他已成熟了。
此际,倘一见那四只寒雁反常的比翼北飞,猛可的想起了一位隐迹已久的高人,不由暗自忖道:怎么他老人家已来在这座高山上吗?果若此人出现,想来武林中定必有重大事故发生?据恩师说,此人非但武功盖世,且有华陀扁鹊之能,我何不前去察看一番,倘能会见他老人家,也不枉此行!
想到这里,精神为之一振,疲倦与饥饿已消失大半。
“狒拂,我们走啦!”言毕,真气一凝,人如流矢,迳向那四只寒雁飞落山峰驰去。
他的轻功,原已臻于凌空蹑虚的大乘化境,此刻,一心想会见心仪已久的那位高人,脚下更是加紧,但见他足不沾尘,如一只大鸟,又似一缕轻烟,殒星般往前飘纵,五十几里的路程,恍眼已到。
他和狒狒来到山脚下,刹住前冲之势,缓步而行,放眼看去,前面是一道深谷,两旁绝壁耸立,形势至为险恶,谷口狭窄,仅有三五文之宽,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入之险!
然而,倘要去那雁落高峰,则必通过这道狭谷。
他微一沉忖,垂首发现谷口砂地上蹄痕宛然,原来他所追踪的那匹白驹,竟也进入此谷,细辨那蹄迹犹新,似是踏过不久。
他心中一动,喃喃自语的道:“难道说她也到这里来了吗?果如白驹有灵,追踪到此……以常理推断,她如为了逃避我的追寻,有意来此,中途为何又将心爱良驹舍弃?……莫不是她被什么人……”
徐玉麟自语及此,心中骇然,双臂微振,一式“潜龙升天”,平拔起四五丈之高,迳向谷内泻去。
他这动作原是防备谷口有什么埋伏,以便藉飞纵之势,在空中察看,选择落脚之处,那知他跃飞出八九丈远,非但毫无异样发现,且狭谷豁然开朗,觑准一块巨石,落下身形,但见谷内虬松翠柏,古木参天,溪水凉凉,清幽异常,竟是一所世外桃园。
打量了一阵,跃下巨石,把手一招,带著灵猿,沿一溪清流之傍,大步往前走去。
这时天已大黑,幸有明月高照,谷中几十丈远,一目了然。
不过山风呼啸,松涛飒飒,直如一曲悲壮而凄凉的乐章,风吹草动,树影摇曳,暗影幢幢,饶是徐玉麟胆子再大,对此不明之山谷地势,也不免颇有森冷之感!
猛可中,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起自身侧,徐玉麟耳目何等聪敏,倏的往傍一跃,运功戒备,敛神看去,只见虬松上落下一个黑影,和他相距丈余,面对面的僵立不动,也不作声。
徐玉麟微怔中,细看那黑影头大如斗,顶上一支独角如钩,长达半尺,面孔似牛非牛,似马非马,狞恶已极!身著一袭长衫,两臂直垂,恰如一具幽灵僵尸,令人发毛!
他因曾经见过王忠扮鬼吓人劫财的经验,故而虽觉眼前这怪人甚为可怖,但是他却见怪不怪,黄自双拳一抱,朗声笑道:“尊驾为谁?何不以真面目相见?”话虽如此说,但他依然暗下里凝神戒备。
那牛首马面怪人,身躯微微一震,“嗡”的一声,右臂抬处,已然握著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两肩未动,身如旋风,闪电般欺近,唰唰唰!连劈三剑,剑剑不离徐玉麟制命要害,出手之疾,剑术之精妙,的是少见!
徐玉麟竟然被这怪人出其不意的快速动作,迫得连撤剑之机都已失去,只好以“清风拂柳”
身法,在那辛辣的剑光中腾挪自保,心中气闷已极!
谁知那怪人施出三招之后,未待徐玉麟侍机反击,竟自疾然跃退,身形甫定,右手长剑一抬,迳向自己头部挑去!
这动作太出人意料之外,徐玉麟“啊!”声甫出,那颗似牛非牛,似马非马的奇形斗大头颅,竟被其长剑挑飞出三丈多远,摔落在谷底溪流中!
“哈哈哈!阁下的眼力、胆量、武功,果然不凡!”
徐玉麟正自望著飞去的那颗头颅征神,忽被这话声一惊,流目望去,只见那怪人已自改换了另一付面目——青布包头,面垂黑纱,一身密扣劲装,仗剑而立,英挺酒脱已极!
这些话发来一大堆,实际上只不过是眨眼间事,那人的改装换面之怪神速手法,竟连徐玉麟也未看清,是以在他听到怪人发话之后,微微一征,不由暗自说道:幸亏临事镇静,否则,见怪惊惶,我白衣秀士的英名,岂不在此扫地!
他自语至此,随又对幪面人略一打量,只见他那柄尚未入鞘的长剑,虽在夜色中,仍然青芒耀目,心下一震,“九龙剑”三字,几乎叫出声来!
劲装幪面人似已看出徐玉麟的心事,一阵哈哈长笑之后,道:“阁下对我的行动甚为奇怪,是吗?”
徐玉麟抱拳一笑,道:“如非兄弟眼拙,兄弟当是日前在徂徕山………”
幪面人忽然打断徐玉麟的话头道:“不错,我正是在徂徕山与黑衣教主打斗之人,哈哈!阁下一掌之债,今日总算讨回了!”
“兄台如无事相教,兄弟要走啦!”徐玉麟话落,双拳一抱,大步往前迈去。
幪面人疾然一跃,拦住玉麟去路,道:“阁下,且请留步!”
徐玉麟见这幪面人既不肯以真像相见,复又拦阻其去路,不由勃然愠怒,道:“兄台意欲何为?”
“阁下讲稍安勿燥,且随我来………”幪面人略微一顿,继道:“阁下所要寻找之人,时下已在一所极为安全去处,但请放心。”
“她在那里?”
“跟我来便知。”
徐玉麟因急欲获知苏玉娇的下落,也不多加思索,便道:“那就烦劳兄台带路吧!”心里却在暗自忖度:谅你也不至于把我怎样?
幪面人前头带路,健步如飞,徐玉麟因心中烦闷,也未再出言相间,便率领白猿紧紧跟进。
越过一道清澈的小溪,紧贴山壁前行,幪面人的步子更加快了,徐玉麟心中虽然很闷,但是又不便于发问,只好和他保持一段相当距离,留意四周景物,戒备而行。
大约走了一盏热茶的时间,幪面人忽的停步不前,返身对徐玉麟笑道:“我们已经到啦,不过阁下必须在后面步步跟我前进,不然………”他略微一顿,用手指一揖面前,又道:“你看这些杂乱无章的怪石,如果一步走错了,我们便要分散啦!”
徐玉麟顺著幪面人的手指处望去,但见呈现于面前的是一片嶙岫的怪石,那些怪石,初看之下,确是杂乱无章,但细察之,则系按九宫五行方位排列,他对于奇门八卦,以及各种阵势,原就有些基础,此刻,虽然一眼瞧不出这些怪石布置得是一种什么阵法,然而他想如果有充足的时间,观察研究一番,当不会为此难住。
可是此际他急需想要知道苏玉娇的下落,虽然明知幪面人也许有意相试,但他不愿为此多误时间。以故,他略一打量,便道:“石样子这些乱石,倒有些像座什么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