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玉狸长虹
要如神行无影一气呵出的二招,正如其“巧手罗天”掌法一般,暗藏著千变万化。
若然,徐玉麟出手迎击,他便可趁机施展煞手,一擘抢去先机,然后险招继之递出。
那知徐玉麟的动作竟然大出其意外,仅是列了个美妙的架式,并未递招,这一来却把个老于江湖的神行无影弄得高深莫测了!
须知剑乃兵之上乘,凡用剑之人,首重心定神凝,然后才能达于以气御形,气形合一之最高境界。
是以徐玉麟这种不避不退,不进不击,正是用剑者的“以静制动”之无上心法;此种心法,能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正所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神行无影料不到这位年轻敌手,非但掌上功夫不弱,竟然还是用剑能手!
于是将疾进身形,长剑递至对手胸前仅差半尺之时,猛然一式“金鲤倒波”,便生生跃退丈远,落地,抱剑而立。
这些说来话长而却是发生于利那间的动作,直便在场众人,齐都为之一征!
但见徐玉麟姿式未曾稍改,依然稳如渊岳,目不斜瞬的停立原地。
两人此际已然凝目对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在场之人,谁都感觉出形势的紧张,正是暴风雨欲来的前奏!
空气似是凝住了,一片鸦雀无声,静得连每个人的心胸跳动几乎都能听到!
似曳满了弦的弓,在时间的轮盘上停住,只要任何一方按捺不住这沉闷的压力,稍微怠神,而对手必如矢脱弦,出手抢去先机,大占便宜。
是以谁也不肯先行出手,或是略微懈怠,因为在那瞬间便可立判胜负,或者是生死!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
终于——
两声沉喝,同时迸发!
两条人影如雨交弩箭交碰!
两道长虹挥舞处,嗡然龙吟,金星四射,铿的声响中,人影乍合倏分!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剑对剑的硬拼了一招,身形堪回原地,俱各面色凝重而毫无表情。
显然,他们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
徐玉麟嘴角微抿,终于说道:“这是第四招!”
他的语音虽低,但却令人听来震耳,显然这位新近崛起的武林奇葩,已将无穷内力贯注于任何微小动作,即使连话也不例外!
神行无影冷哼道:“不错,第四招已过!”
声音也是低沉如钟,令人心悖!
在无形中,他们两个又在内力上较量了一回合!
而且,在这一个回合中,显然又未分出高低。
神行无影尚君,百余年的功力修为,此次复现江湖,在他以为天下无敌,料不到因同巧云掌邢刚窥探古墓之秘,第一次出手便遇上了个如此年轻的扎手人物!
此际,他那目空一切的狂焰,已自完全敛去。
他深知在十招之内如不能取胜,非但要却刻离开古墓,而且泰山大会之前的,对于紫玉狸的图谋行动,都必一律取消,因为武林中人,最讲究的是一诺千金,言出必行。
但是泰山之会,乃集天下武林同道于一堂,以眼下对手少年的武功而论,看来这些年中,江湖上后起之秀自不乏人,那时鹿死谁手,实在还是个未知之数呢?
想至此,倘心中不禁略感烦燥与不安,凛骇之情,油然而生。
高手过招,有忌心浮气燥,何况这种纯以内功定力相比的剑斗呢!
蓦然——
徐玉麟觑准了这个稍纵即逝的良机,暴起发难。
但见他宝剑料出了个圆弧,紧跟著剑势一沉,身形似风,剑走轻灵,化作万道银虹,电光石火般向神行无影射去!
啊!这正是“上情奇门剑法”中的一招“清歌曼舞”,快极,妙极!
神行无影略现心浮气燥下,突见对手少年,剑化万道银虹,直似一睹光墙,暴然压到,身前左右,两丈许范围之内,均被那光幕所罩。
这是什么剑法?……神行无影凛然一惊,竟自未敢出剑封挡,长啸一声,展出“潜龙升天”
,纵起三丈多高,半空里身形一个转折,头下脚上,剑出“天罗二十四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天罗地网”,挥起一片剑幕,如万条银蛇纵横飞舞,竟向徐玉麟挥出的那团光幕撞下!
于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毫光闪闪,剑气冲天。
此刻,但见一团光影,翻翻滚滚,根本瞧不见谁是神行无影,那是徐玉麟了!
一旁掠阵之人,无不为此两名盖世高手的锋镝相对,而看得出神,连个素有神剑之称的北童,也不由连连称赞!
蓦的——
一声震耳欲袭的长啸,冲天而起。
胶著在一起的那团光影,倏然分作为二——
一团平地飞起,一团仍在地面翻腾。
那团上升的光影,半空中划下了一个银色的大圆圈,然后似殒星般,直向地面上那团光影暴射而下!
突的——
金铁交碰,嗡然龙吟,火星迸射中,一条银虹冲天飞出,直向三寸剑欧阳青停身处鸿去。就在此时,春雷乍惊似的一声沉喝:“欧阳兄接住!”
两圆光影也在此瞬间倏然分开,戛然敛去!
两条一白一黑的身影,相距三丈之远,面对面的停住。
白猿秀士徐玉麟宝剑已不知何处还鞘,意态悠闲,一派恂恂书生气息。
神行无影尚君,两手空空,借来宝剑已物归原主,面色凝重,刹那间阴晴了数次!
终于他的嘴唇掀动了一下,嗓音沙哑而带有几分悲怆,凄凉的意味,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下面的数句话:“想不到你还是上清真人的门下,适才这招‘恩怨两情’的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好吧,我们泰山再见!”
早就连集了“蛇女元阴功”,暗中蓄势相机待发的巧云掌邢刚,始终没有机会出手,此刻一见神行无影尚君说完几句话之后,身形竟然一纵而去,他虽然也已知道了眼下少年竟是仇人之徒,旧恨新仇,燃烧起熊熊的报复之火,无奈衡度情势,于己不利,也只好长叹一声,扭头而去。
※※ ※※ ※※
月影早已隐没,沉沉的四周是黑暗的重星………
灰暗的苍穹,除了几点疏星,散放著柔弱得可怜的光芒外,再也没有一点亮光。
西北风凄厉的怒吼著,捶曳著疏落的巨大的树影,似狞恶的鬼魅,挥舞著尖细而长大的手爪,直似欲攫取那无穷尽的黑暗………
——这无穷尽的黑暗,却正是黎明的前奏呀!
阴森森的,愁惨惨的,尤其在这一片荒炳蔓草,丘冢起伏的太乙门古墓的周围,更笼罩著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
太乙门开山鼻祖——云中道人,选择了这种所在,营建了这座表面看来仅是黄土一堆,实则内中机关重重的古墓,作为太乙门的根基地,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而且不解!
这是一种别出心裁的设计,而也是令人料想不到的,不易发现的处所。
以故,太乙门在武林中虽无赫赫之名,世代门人又系单传,然数百年来,却是绵延不绝,以迄于今。
此种不求闻达于世,但永保持门户澹泊名利的武林门派,确乎难能可贵,而云中道人之所以如此规定,实有其悲天悯人之秘辛——
云中道人当初由西域番僧手中夺回盛唐大内藏宝——紫王之狸,以致当事番僧在经文眉页上留下与事实相勃之遗言,情知太乙门与西域密宗僧侣,已经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当时密宗僧侣,所恃者为“瑜珈心法”,此种武功,中原武林尚无人能以克制,是以云中道人深恐造成江湖上的世代相残,杀戮无休,而有古墓之建,以及门中后代弟子单传,而且必须招收具有武功基础之人,藉以掩护门派,不易为密宗僧侣所发现,以招致互相残杀,甚至造成武林中永无止息的浩劫。
那知云中道人此种良苦之用心,数百年后,依然未能避免一场浩劫!
然而,这场惨劫,虽然几乎将整个中原武林尽数卷入旋涡,西域密宗僧侣,也因伤亡过钜,元气大损,但是,太乙门却由此而震动江湖,遐迩俱闻,妇孺百业皆知。
——这,岂是云中道人始料所及?
这些,自是前事,又为后话,在此处只好搁在一旁。
黎明之前的阵黑,已经逐渐消逝,东方泛现出了一线鱼肚白。
荒冢累累,衰草萋萋中,倏的跃出三条人影,殒星般向西南方向奔驰。
这三条人影的后面,是怎么还拖著条白色的小尾巴?
啊!他们正是甫离古墓的白猿秀士徐玉麟、神剑北童童真、三寸剑欧阳青,以及灵猿狒狒。
神行无影尚君,败在了徐玉麟的十招剑下,和巧云掌邢刚悄然离去之后,神剑北童对唐松年说明来意,以及北雁老人用寒雁传讯,请“宇内四绝”一同出山,共商应付复出之“五巧”“六不全”与黑道枭雄联合,谋夺紫玉狸,进而争霸盟主之事。徐玉麟也把数月来探访家世之情,对唐松年约略述了一遍,并进入古墓拜了一番父亲遗体,然后,三人辞别了唐松年,离开古墓,同徂徕山兼程急进。
三人奔驰了一阵,太阳高高升起之时,已进一片密林。
这片密林,是从太乙门的古墓至金岭必经之地,对于徐玉麟是非常熟悉的;他在此处曾经会见过笑菩萨杨金萍,以后,记忆犹新,而且尤深。
笑菩萨杨金萍——十八年前的绿衣丫环春兰——的印象,在徐玉麟的脑海中,是永远鲜明,难忘。
她仅是个侍女,竟能身殉主母之难,节义已足令人可钦,复能于殉难未死之身。栖于仇人翼下,合污忍辱十八年,只不过是受了异人的一句预言指示,此种大义与忍耐精神,实非一个女子所能!
因此,徐玉麟对杨金萍实是既敬佩,又感恩无尽,虽然,杨金萍在他的面前,仿似侍女身份自居,但在他的心目中却并非如此,倘若不是世俗礼法所拘,他对于她称呼一声义母,倒也心甘情愿。
此刻,徐玉麟走进这片杯中,不期然的又想起了杨金萍第一次与他在此见面的那付笑容,以及当时令他莫测高深的问话………
于今,倘又来至这可资纪念之地,虽然身世已明,但那无异是一本血腥之帐,以及无边的仇恨啊!
他睹地恩人,悲凄身世之凄惨,不禁泣然欲泪!两目模糊中,突然面前绿影一闪,使他几乎又陷于当时杨金萍在此拦路情景中………
然而——此际没有杨金萍那和蔼的笑容,只是,从一枝大树上,垂飘下一条线色衣带啊!
这突然的发现,而且是奇怪的发现,竟使徐玉麟停下步来,征征的出神!
这条绿色的衣带,是那么的鲜明刺目,而且………
神剑北童突见徐玉麟停步不前,在一枝大树下望著一条垂飘著的绿色衣带,征立出神。他也觉得在此荒野的密林中,有这么一条衣带垂飘著,而且看来这条衣带还是有什么故意结在树上似的,这事情就不令人感到几分怪异。
他正待启口询问徐玉麟,可是由此衣带上发现了什么,忽见人影一晃,三寸剑欧阳青已自将那条衣带捏在手中,身形南自落地,徐玉麟一个箭步,迳朝欧阳青捏著的衣带抓去。
欧阳青身形向左一侧,左手立掌如刀,竟向徐玉麟抓来的右手脉腕切下。
徐玉麟抢夺绿衣带的原姿不变,仅将伸出的右臂,微微往上一招,恰好迎著欧阳青切下的手掌,而左手则快途电火般迳向衣带抓去。
欧阳青做梦地想不到徐玉麟竟敢不闪不避的,以一只右臂迎接他那何下数百斤力道,急切而下的手掌!
他甫一犹豫,是否就以劈下?………
只听“拍”的一声震响,欧阳青闷哼了一声,身形被震弹得蹬蹬蹬………运退出了五六大步,始摇摇欲倒的拿桩站稳。
徐玉麟左手已抓住了那条衣带,意态悠闲的含笑而道:“承欧阳兄相让,在下这里谢过啦!
说罢,竟自深深一揖。
欧阳青这时却木然而立,因他面幪黑纱,别人自是看不见他的面色,然而,从他那微颤的两手,已可测知他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忿了!
徐玉麟从与此人相遇时,对其就没有多大好感,路途之上,不三不四的问话,复增加了这种恶劣的印象,及至他与神行无影比剑之时,欧阳青竟敌友不分,借与神行无影“九龙剑”,更使他觉得欧阳青不知蓄的是何用心?
然而神剑北童既为其师兄,对此并未深究,而他自亦不便相讲,何况欧阳青乃系奉北雁老人之命,同神剑北童前来协助他布置泰山之会呢!
基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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