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玉狸长虹
此际,他真的已成了个“井底之蛙”,要是当初设计陷阱之人,在上面另以机括,操纵著一块恰好塞满方井的巨重之物,趁此下压,他就是铁打钢铸之体,也必将一命呜呼!
徐玉麟沉忖到这一点上,也不由打从心底下泛起一股寒意,好在事实上并未如此。
他端详半晌,始发现这方井的一边,有一座人头高低,六尺多宽的夹道,那“轧轧”之声,“呼呼”风吹,以及一线耀眼刺目的光明,正是由此而来。
置身此境,面前即是刀山油锅,也少不得要去弄个明白!
徐玉麟举步走进夹道,被那吹来的强烈之风,刮得衣袂飘飘,透体生寒,如非其功力深厚,已然难以前行!
走约丈许,猛可中身后一声“轰隆”巨震,回头看时,适才停身之处,已被一块巨石塞得水泄不通,暗自庆幸道:倘非进入夹道,怕不已成肉饼!
“轧轧”之声,已愈走愈大,强烈之风,同样越进越疾劲,最后这劲风,竟自有一种回旋吸力,使他身不由主的加快了速度………
终于,他停住了,但那是使用了“千斤堕”的功夫,不然,恐怕……
藉著地面上迎头射来的强烈之光,眼神触处,心惊肉跳!
相距不到一丈之远,一个带著密密麻麻尖锐齿牙的巨大铁轮,风快的转动著……铁轮三面恰好堵住夹道,紧贴地面的一没,闪下不到三寸的一条缝隙,那强烈之光,即由此隙中射进。
徐玉麟看罢,饶是胆大,也不由凛然心悸,兀自不知如何是好?
至为明显,后退无路,要通过夹道,则必设法越过这飞转的巨轮。
可是即使身怀缩骨法术之人,也不能缩得那般的肩小,钻过且轮下面的缝隙,何况他尚无此能呢!
若然,总不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夹道中,坐以待毙啊!
那么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够越过这巨齿飞轮呢?要是这个巨轮不动的话,倒还有法可想,但是它却是飞转不停,而且又是旋转的如此之快速!
他沉思良久,依然想不出个妥善之策,于是伏身地上,从轮底之缝隙中,凝目瞧去。
他的目光与那射过来的光线一触,被强烈无比的光芒照射得双眼难睁。良久,始才缓缓睁开,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入眼处,只是一片火红!
那片火红,似乎与此巨轮还有一段距离,看样子既非火炭,又不是什么明珠之类所发出的光芒,一时竟地无法判定那是什么?
徐玉麟反身立起,睹自忖道:巨轮既无法越过,相信这石壁与地下,总可以挖凿吧?以目前自己的功力,以及手中断金切玉的宝剑,要在此石壁及地面下,凿开个洞穴,尚还不难。
想到就做,随先伸手触摸一下石壁,见得这石壁除了特别的水凉与坚硬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于是,默运罡气,力贯右手五指及掌心,呼的一把向石壁抓去。
“啊呀!”他竟被石壁反震得麻痛难当,呼叫出声!
原来他抓向石壁的一只手掌,直如才在顽铜硬铁之上,即是钢铁之固,他这运上了“佛门玄罡”的一掌,已足可摧铁裂石,可是这石壁却是丝毫未露碎裂痕迹。
掌劲既无法可使,惟一的希望,只有寄托于“九龙剑”了。然而,他却犹豫起来,原因是深恐宝剑出手后,依然不能奏效,那此一线生机,亦必归于幻灭!
但是,他仍然将宝剑拔出,终于莫可奈何的向石壁刺去。
“嗡”然声响,火星迥射,宝剑被震得抖动不上。
果然,不出所料——失望了!
奇怪!石壁是用什么砌成的?………难道说是从太上老君神炉中,镕炼出来的石块不成!
掌、剑已用,未动得石壁分毫,只好再由地面上打主意吧!
然而,这石板砌成的地面,仍旧与石壁一般的坚顽!
一个希望幻灭,再一个希望又付之东流!
他,一时束手无策了,一股焦灼与悲伤,涌于心头!
徐玉麟这位年轻的俊杰,意志如钢,豪气似虹,此刻,竟然变得是那么的软弱,那么的沮丧……
他想哭,却哭不出声来………
他想叫,但叫有何用?………
一个人到了一切希望都幻灭的地步,往往心境反而变得格外的平静起来。这个道理很简单,最宝贵的生命既已不保,世上还有什么撤不得手的事物呢?是以,人至此时,一切名利富贵,以及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在他心目中都将变成一张白纸;毫无价值的白纸!
然而——
一个人,倘非到了绝对的绝境,又有谁肯不做最后的挣扎呢?
这种挣扎,就是人类求生的潜能,其大无比,其力无穷,故能往往造成奇迹,令人绝处逢生。
徐玉麟心境变得平静之后,灵合清明,面对那飞旋不停的巨轮,木纳的呆想了半天,忽的把手中宝剑晃动了一下,神色肃穆,喃喃祝告道:“宝剑呀,宝剑!你倘若果是柄上古神兵,我徐玉麟的命运,完全决定在此一举了——”
祝告毕,复将身形贴卧于地,一手掌心吸住地面,身体不为那巨轮飞转带动的强风吹动;一手握剑,斜斜探出,迳向飞轮的巨齿削去。
他何等眼明手快,这最后的求生之机,自是不敢稍存大意,出手既准又疾。
只听“当啷”一声,一只长达四寸,粗如见臂的锋利钢齿,果然被他一剑削掉!
他心中一阵激动,握剑之手,竟自顿抖起来,长长的吐出了口大气,将心情平静一下,真气骤凝,一股绵绵劲力,沿手臂导入剑身,于是青芒暴射,剑锋触处,“叮当”之声不绝………
如此的做去,约莫盏茶时间,那飞转的巨轮中央利齿,已被他悉数削去,现出了一道深槽。
那巨轮离地面,本有三寸多宽的缝隙,利齿削去,于是便闪出了约六寸之宽的槽口,这道缺口,他打量了一下,足可容身钻过,心中大喜!
他将双手上升,身作蛇行,竟向飞轮缺口缓缓移动……
那知他的头肩刚刚伸入缺口,突儿一股无形的巨大吸力,竟将其整个身体紧紧的吸于飞轮之上,贴著巨轮旋转起来………
徐玉麟匆忙中,暗叫声:“不好!”赶紧运出罡气,护佐身体!
他紧闭双目,单等命运之神的安排了!
只听耳边呼呼风响,身躯直似驾云飞行,可是他已然感觉到,那巨轮每转一周,将其身体带到贴地面时,便有一股巨大的,难以忍受的压力,直但要把其身躯挤开,同时呼吸窒息!
好在巨轮旋动迅疾,这种感受,仅是刹那之间,饶是如此,豆大汗珠,已自滚滚而出………
这种身受辗压,极难忍受的痛苦,反覆而来,终将其折磨得几乎昏了过去,而把防身罡气松除!
就在他几不能支的瞬间,飞轮旋转突停,吸力消除,而他的身躯,也在同一时刻,被巨轮转动之势,捧向那一片火红之处……
猛可间,只觉得炙热难当,直似堕进火炉,半空里账目看时,大叫一声:“吾命休矣!”竟然闭目待死……
待到他再度恢复知觉时,已自置身于一所宽大的,森冷的暗道中!
徐玉麟此刻,脑际中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如非屁股似是被捧得有些麻痛,他真的还以为是死了呢!
但这麻痛的感觉,使他深信犹在人间,而手中宝剑,以及衣履完好如故,更证明他仍然活著,只不过有种恍如再世为人之感而已!
然而,他怎如被那巨轮摔向之处,乃是一座冶铁之憾,那熔化了的铁浆,也就是那强烈光芒的发源。他虽然看到那滚滚腾腾的人红一片,联想绝难逃过,以故闭目待死!
那知他之所以不死,而复离开那片镕冶铁浆,一则是巨轮捧出之力奇猛,又加以其服灵芝之后,身轻如叶,故未在铁浆之上堕落,而被远远批出,不过,主要的还是他身上带著那颗无价至宝——“无垢头陀”遗物——既能辟水,又能辟火的明珠。否则,即使能不为铁浆所溶化,亦必被炙烤而死!
这时,倘抚摸了一下臀部,虽觉麻痛,但无甚大碍,使跃身站起,将宝剑还鞘,迳朝睹道的一端付去。
正行间,忽闻一阵阵幽香扑鼻,他心中微怔,细辨那香气,极为馥郁芬芳,似是盛放的花香。
他暗自想道:这“不归别庄”,太以神奇,难道说还能有处地下花园不成?………
越往前走,香气越感浓烈,于是加快脚步,转过两处拐角,忽的“嗡嗡”“唧唧”之声,入耳传来!
急忙中,一式“春燕还巢”,身形掠起,竟自闻声而去。
待到他飞掠的身形,被一睹墙壁阻住时,足点地面,略一打量,见此墙壁,原是座阻挡暗道的照壁,两边均有一个圆门。
他微作犹豫,留神戒备之下,便举步向一座圆门走进。
倏然,面前天朗,一阵凉风,吹得他精神为之大振!
半点不错,他已跨入了一所极大的花园,不过这所花园,却非设于地下!
蔚蓝的天空,繁星灿烂,银河飞鸿,月光隐没,是夜间,但已快要接近黎明了。
徐玉麟停身圆门内的花园中,怔怔的出神了半天,始喃喃自语道:“当真我已离开了那‘回旋之路’吗?已是初冬时分,这里的花园,却绽放著那多的,不知名的花草,而且还有那多的蜜蜂,竟寅夜奔忙,嗡嗡不停,鸟儿也在唧唧的叫唤………这真是一所不可思议的神妙去处呀!………”
他自语了一阵,流目四瞩,原来这所花园,乃是群山环抱中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盆地,无怪初冬季节,此处花木未凋,独留春色!
花园里小径错纵,花草经过人工修剪得分外整齐,这一切都显示著此园乃有归属………
想到这点上,他又记起“不归别庄”这个怪名字,此际,他深深的认为“不归”二字,应当之无愧!论机关凶险,试问当今武林中有几人能够入此复出?论安逸避世,此处堪称“世外桃源”,试想弗为名利所驱的高雅之士,置身此境,有谁能不流连忘返?
于是,他又联想到曾经一度在脑海中,刻划出的“不归别庄”的主人,一种敬慕之情,竟自冲淡了他所遭受的一切挫折,甚至几将小命送掉!
他想会会此间庄主,在他的想像中,那必然是位胸罗万机,文才武功兼俱的高人奇士。
但是,他地想到进入“九幽地府”的神剑北童,以及那不肯示人以员面目的三才剑欧阳青,时下不知景况如何?
还有蓦然失踪,迄今未见的沸沸,亦不明是生是死?
还有………
总之,他想了许多,一时却无法为之奈何!
骤然——
一缕悠扬而略带凄凉哀怨的萧声随校风荡漾入他的耳际………
那萧音似来自极远,又像就在身边,抑扬顿挫,入耳动听,美妙之极!
徐玉麟随上清真人学艺时,文事武功兼修,对于音律之学,已颇入门径,这时,他已自办出,那萧音正是吹奏的一曲“汉宫春秋”。
萧声调转“征”、“羽”,戛然中断,余音溺溺,犹自不绝如缕………
在此静夜,萧声何来?
他不禁又向四周极目望去,只见正北方向,山根底下,丛丛翠竹中,似乎隐约有一所茅舍,暗道:这篇声很可能就是由那厢传来?
身随念转,他不期然的竟向翠竹丛前走去……
那丛翠竹,距离他停身之处,望去也顶多不过半里之遥,以他脚步来说,转眼即可走到;可是他沿著一条曲曲折折的花径,走了好一阵子,却依然没有接近,只是在方圆十丈几内,转来转去。
至此,徐玉麟始才明白,这所平淡无奇的花园,竟也暗布蹊跷,令人寸步难行!
他正自欲施展“凌空踏虚”的轻功,意图由花树之上,掠向那丛翠竹,眉头微动,蓦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迎面而至!
于是迭将身形隐于花树之下,凝神望去,但见两名绿衣小婢,像穿花蝴蝶般,沿著一条曲折的花径,竟向他隐身之处走来,行动似袅袅娜娜,姗姗缓缓,实则快捷无比!
两名小婢,一前一后,倏然之间,已自到在徐玉麟隐身丈远之处,停下步来,怔怔的向这边望著。
忽然前面的一名绿衣小婢,轻“咦”一声,对身后另一名小婢道:“明明刚才他还在这里,怎的眨眼就不见了?”
说罢,星目四转,以眼神搜索起来。
徐玉麟这时已自看清,前面说话的绿衣小婢,正是那神秘的“死亡之车”的御者,但表情上已消失了原先那种肃穆之色。
“走!我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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