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玉狸长虹
他也顾不得再去过问犹自倒地呻吟的火龙旗主,以及余下的十数名大汉,迭忙施展绝顶轻功,向玄衣人消失的方向,穷追而去………
※※ ※※ ※※
旭日,像一轮火球,散发著万道金光,从那茫茫碧海中吐出。
海,像一面漫无边际的绿镜,泛著邻邻波光,无风,无浪,平静至极!
碧水轻拍著岩石,呜咽作响,似一个无限幽怨的弃妇,在低低的啜泣………
岸边伫立著一位白衣少年,遥望著那碧水中吐出的一轮红日,怅怅然发著梦呓般的叹息——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到那里去了?………”
嘿!这位孤零零的白衣少年,身后怎的仅背著柄空空的剑鞘?
他?——
正是在三拱山失剑,追赶玄衣人来此海边的徐玉麟!
他由三洪山追起,追到此地。
天亮了,依然未见那玄衣人影。
此际,那玄衣人的来路,失剑之耻,以及神剑北童、马大嫂、白猿狒狒的下落,一齐涌上徐玉麟的心头………
停立良久,遥见正南方向,大约八九里外,竟然有一处极大的镇甸,心念微转,迈步向那镇甸奔去。
八九里地,晃眼即到。
徐玉麟进得镇来,逢人询问,始知正是原定到达莫邪岛的陆路终点——石岛。
石岛,乃是一所水旱码头的店集,人烟稠密,行旅如云,商业繁盛。
徐玉麟心中有事,无暇顾及街道景致,急急忙忙,找到一所名叫“聚英楼”的客栈,投身进去,匆匆用饭完毕,摸出半锭纹银,递与店小二道:“堂倌,算去饭帐,余下的全部赏你。”
堂僧一见这位年轻客人,出手大方,竟自乐得嘴巴合不拢来,打躬哈腰的道:“我们这家客栈,向来招待周到,客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去做………”
徐玉麟摇摇手,打住他那滔滔不绝的生意经道:“我只是想向你打探一个………不,是一辆马车的去向?”说著,便将“死亡之车”的形状,对店小二描绘了一遍。
堂倌迭忙答道:“有,有,在早晨向码头那个方向去了。”
徐玉麟也不再多问,随起身出得“聚英楼”,急急向海边码头走去。
当他行至码头附近,瞥见有不少船只,停在港湾里,十几名武上打扮的疾服大汉,行色匆匆,正自登上一艘红色大船,快速无比的扬帆驶去。
他徘徊片刻,却不见“死亡之车”的踪迹,甚感纳闷。
于是,他向著那条红船离去的码头边走去。
但见码头下,犹自停著一艘小小快艇,艇上一位渔夫装束,五十左右的老者,在自斟自饮,另一个年轻汉子,却生于船头,悠闲的抽著缆绳上的麻丝,捺搓细线。
徐玉麟看了一下,和声对那年轻汉子问道:“请问老儿,可曾见有一辆马车,来此码头上吗?”
那年轻汉子,抬头望了徐玉麟一眼,却不答反问道:“你可是要雇船吗?我这条船又快又便宜。”
徐玉麟答道:“是的,我要雇船只,不过我所问的那辆马车,请先告诉我。”
那汉子微一流忖,用手指著已经驶远的红船道:“马车有一辆来过,不过已经装在那条船上去了,我这船极快,相信还能赶上去。”
徐玉麟纵身跃上快艇,对那年轻汉子道:“老儿,那就请你开船决追吧!”
年轻汉子,却慢吞吞的伸出一只手来,表示出莫可奈何的样子,道:“常言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哥见还未付船资哩,怎能开船?”
徐玉麟怒道:“没到地头,怎能先付船费?”
那汉子点点头道:“这是我们石岛码头规矩,受雇不雇!”
“那么渡资多少?”
“十两。”
徐玉麟由怀中摸出了一锭足银,顺手掷去。
年轻汉子只手微扬,抓住了银子,笑道:“这才像话。”说罢,双肩未见晃动,却跃上岸去,过快的解开缆索,复又跃回船头,坐船使风快的向港外驶出。
徐玉麟冷哼了一声,睹道:“倒看不出你这家伙,还有两手哩!”
快艇驶出港湾,那个自斟自饮的老头,既不抬头,也没发一语,似是对于这些情形,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般!
徐玉麟对此老者,虽甚奇怪,但因要追赶红船,便也不去管他。
这条快艇虽然至为迅速,无奈那红船已经去远,追至午时,依然是那段距离,竟无半点接近迹象。
那船头汉子,似是发现徐玉麟不耐,答道:“小哥儿,请勿心急,保你在天黑前追上。”
“请问老儿,那条大船开往何处?”
“据说是开莫邪岛的。”
至此,徐玉麟对那年轻船夫所言,更信以为真,但也有一点不解,那就是“死亡之车”,果已来此,神剑北童他们,因何未等他赶到,便迳搭船直赴莫邪?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酒泉?………”
徐玉麟正自沉思间,忽听那独饮老头,竟自把这两句诗反覆的吟哦不停起来。
面对此茫茫沧海,回顾渺渺人生,劳劳碌碌,争名夺利,到头来仍然难免黄土一杯,气化春风,肉变泥,那时果真“一滴何曾到酒泉”啊!
倒不如做个海上渔夫,优游无垠汪洋,闲来一杯在手,有酒当醉,那管它世事若何,兴衰谁属!
徐玉麟见景生情,也不由怅触良多,感慨万千!
蓦然——那独饮老者,抬起头来,对徐玉麟瞟过一限,哈哈大笑道:“小娃儿,别那么愁眉苦脸的,常言说,万事不如杯在手,一醉解千愁,来来来来,陪老夫喝上几杯!”话毕,竟向他连连招手。
徐玉麟回头一瞧,“有鬼!”几乎惊叫出口!
他这刻才看清了那老头的面目,竟是一张奇怪得使人发毛的脸!
那张脸,长长的,一边红,红得发紫,一边白,自得毫无血色,两只细眯的眼睛,却泛射著慑人的蓝光!
如其说他是个人,无宁说他是个魔鬼,倒还来得恰当,倘非在朗朗白昼下,这张怪脸,有谁敢相信那是一张人脸!
徐玉麟惊骇得楞楞的站立不动,那怪老头,却又哈哈笑道:“小娃儿过来吧,老夫这张脸长得难看,可是老夫的心肝却是好得很哪!”
徐玉麟见他既无恶意,暗自咕啜道:可不是嘛,世上之人,焉能貌相,微作沉忖,胆子一壮,竟向丑怪老头走近。
“小娃儿坐下来吧。”怪老头说著,斟满了一大杯芬香扑鼻的浓酒,递在徐玉麟手里,自己又喝了一口,连连赞道:“好酒!好酒!小娃儿尽管喝吧,老夫多得很哪!”
徐玉麟接杯在手,和那怪老头对面坐下,道声:“多谢老人家。”
一阵芬芳酒香,直使他按捺不住,随把酒杯凑上嘴唇,“咕噜噜”饮尽。
怪老头待徐玉麟把酒喝下,竟自仰天“桀桀”狂笑不上,笑声内力充沛,虽在海上,依然余音嘹绕,久久不绝!
笑声甫停,忽听船头汉子,也引吭高歌道:“莫邪雄风,六旗杨东!行旅至此,命丧海中!”
徐玉麟被这一老一少,一笑一歌,直弄得如堕五里雾中!
年轻船夫,歌声方落,徐玉麟心不暗自一凛,顺手把酒杯送还对面老头,目光触处,血脉贲张!
霍然跃起,舌绽春雷般喝道:“还我宝剑来!”一把抓向怪老头那张马脸。
就在此时,徐玉麟使也忽然感到眼前一阵昏黑,摇摇欲倒,出手失了准头!
大惊之下,只听到:“老夫念你赠剑之功,就给你个全尸吧!”
接著,但觉身躯飘动,然后便是彻骨冰凉,悠悠忽忽的下沉,下沉………
徐玉麟堕落海底,四肢瘫痪无力,但心中尚有一丝灵明,情知中计,必死无疑!
惟一使他未能即刻被淹而死的,就是他身上尚还携带著那颗“无垢头陀”所赠宝珠,周身四尺内,海水不侵,但是那种透体冰寒之气,已够要他小命的了!
他伏身海底,仗著那仅存的一绿灵明,张眼四望,黑黝黝的一物不见!
忽的,倘身旁海水翻滚,激荡,一股冲撞的巨大压力,把他的身躯移离原位………
他在移动中,但见一只庞然巨鲸,张著个看不到边际的大口,对著他冲来!
徐玉麟把眼一闭,一条瘫痪的身子,直射进巨鲸口内………
且说神剑北童、赛西施两人,带著白猿狒狒,生于“死亡之车”内,一阵狂奔之后,觉得车行已不巅簸了,情知已离开山区,进入平坦大道。
他以为徐玉麟定然在前车鞍上,权充做御者,否则,那四匹健马,不会如此按步就班的前进,所以并未留意察看,而却暗自庆幸逃过蛇、火二魔之掌。
原来,他们在谷中饮马时,所发现的那些小蛇,却是大有来头的。那正是“东海三魔”中蛇魔邬朋之物。
提起“东海三魔”来,当年武林中人,无不闻之丧胆!
那蛇魔邬朋,非但武功在当时睥睨江湖,除了“一尊”“二奇”之外,无人能望其项背,而且手下成千上万的毒蛇,更使人难惹难缠,畏之若蝎!
邬朋是道地的一个驯蛇魔师,每到一处,人未至而蛇先发,江湖人凡见到他的毒蛇者,不管是什么高手,就得趋而避之,邬魔一现,群蛇齐攻,甚少人能逃过毒手。
神剑北童年已届百,见闻广博,岂有不知蛇魔厉害之理?
火魔名叫邝良,为三魔之于。此人除武功卓绝外,更擅火器,霸道无伦。
两团绿火出现谷中,神剑北童自是认得正为火魔之物。以故,流露出曾未有过的惊惶神色!
他那里知道,绿火虽为二魔中的人魔特有之物,但火魔却无在此,仅是由其传人“绿火龙”焦炳所施而已。
在神剑北童的心目中,“东海三魔”已现其二,即使连“北雁老人”那种功高莫测的奇人异上在场,也不一定能够落到好处,是以,怎不便他神情大变?!
“死亡之车”又前进良久,赛西施马大嫂,眨动了下那只独目,终于忍耐不住,而对神剑北童问道:“你这位艺胆双绝的老少年,怎的今儿见了那几条小蛇,和两堆火焰,就吓成个三魂出窍的样子?”
神剑北童面色微凝,叹道:“你以为老朽真的会这般草包,居然畏惧起几条小蛇与两把烈火来?要知道这蛇、火之后,尚有两个功高莫测的老魔哩!”
赛西施马大嫂疑惑不解的又道:“你说得是那两个老魔?”
“‘东海三魔’中的蛇火二魔!”神剑北童微一沉思,接著又道:“世上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据家师北雁老人所说,‘东海三魔’已于六十年前,死于东岳丈人峰下,但是于今却有两个,又已出现了!”
“‘东海三魔’死于泰山之事,我也略知……”
赛西施马大嫂,沉思片晌,又道:“但你仅从那蛇、火二物上判断,焉能确定他们未死?”
她这话间得的是颇有道埋,竟使神剑北童一时无言以对。
于是车内有了片刻的沉默。
蓦然间,神剑北童若有所觉的道:“我俩只管在闲聊,不知我那徐老弟是否跟来?”
他行说著,一手竟把“死亡之车”的前门打开,脑袋往外探出,倏又缩回,神色大变,对马大嫂急道:“这怎么办?徐老弟竟未跟来!唉!都是我越老越糊涂,竟然一时大意,万一……”
赛西施一听徐玉麟竟未跟来,也不由凛然吃惊!
她倏地纵出车门,丝羁一勒,将兀自奔驰不停的四头健马勒住。
“死亡之车”,于是停在了官道之旁。
神剑北童连忙跃出车厢,凝目四顾,荒野寂寂,悄无声息,仰首观天,银河倒转,距黎明已不远矣!
他按星斗之位,分辨了一番方向,始知马车正往东行,回首望来路上瞧去,三拱山犹隐约在望,估量距离,最少也有五六十里!
赛西施跳下车辕,焦灼不安的道:“童老哥,你看这待如何是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可向庄主交不了差!”
“唉!你说恁么办?”神剑北童道:“老朽至今不明白,贵庄主紫阳女侠,为什么非要用这辆惹人注目的车送我等不可?倘若没有它,也许不会招来这多麻烦!”
的确,神剑北童这种看法,颇有道埋,但为时已晚!
赛西施丑脸扭曲焦急已极,道:“这都是我们庄主出的主意,你别只管抱怨,总得想个办法找他呀?”
神剑北童沉忖片时,道:“以我那位徐老弟之武功说,即使两魔出现,取胜自是不足,但自保尚且有余?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