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毒梅香
要知七妙神君扬名天下于卅年前,万儿之大,名儿之响,实为海内第一人,白风此
时,一心一意以为辛捷便是七妙神君,那还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一掌打去,虽是风声
毫无,但威力却是奇猛,足可裂百碎碑。
在一旁树上隐伏着的吴凌风早已忍耐不住,这时见辛捷处于危境,纵了下来,硬架
一掌。
昔年河洛一剑单剑断魂吴诏云一剑称霸华中,掌上功夫亦是绝顶,吴凌风自幼随异
人学习,家传绝学,掌法那还错得了,一招二式硬撩白风双肘。
白风但觉眼前一花,敌掌已到,嘿然惊呼,掌心外登,本来毫不带风声的一掌突然
风云之声大起,大概是突然加强的原故,二丈方圆左右的地方,气流竟自冲激而旋,声
势惊人之极。
吴凌风不料敌手掌力如此强厚,哼一声,左手一收,闪电般再向外一沉,一招“开
山道流”硬撞而出。掌式借一收一放之间,真力已叫至十成。
白风急切之间不辨敌友,不敢造次,但对手力道实在太强,也不敢丝毫保留,全力
一挥而出。
这一下不啻是强碰强,硬对硬,吴凌风斗觉一般绝大的力道把自己凌空下击千斤之
力,硬封上去,自己身体不由上升数丈,急看那白风时,也吃不住一撞之力,登登连退
七八步。
二人一拼之下,吴凌风心中有数,自己的功力是略逊于对方,在空中略一摆手,呛
唧一响,断魂宝剑撒在手中,抖起漫天剑花,倒撒下来。
白风在硬拼之下,也微觉气动,见敌人兵刃出手,不敢停留,双手轻巧一翻,一支
四尺左右的精钢怀杖也到了手上。吴凌风在空中见白风撤取兵刃的手法便知他兵刃上的
功夫必也不弱,清叱一声,刺将下来。
白风暴叱一声,怀杖交相击处,“沼”的响起震耳欲聋的一声暴响。呼呼风声中,
二人已交上了手。
一旁冷落的落英剑谢长卿,此时那一幕幕的往事历历如在眼前,对一旁酣战不问。
是十年前的事了,在那昆仑五华的绝谷中,神君和四大宗派的掌门人对阵,五派中
昆仑凌空步虚卓大侠因在天绅瀑前围攻吴诏云受重伤去世,谢长卿的父亲也是一战而死,
他为了名声和性命,竟不顾一切的下手暗算正在和三大派的高手斗内力的神君。
十年来,这事情无一分秒不在像毒蛇般吞噬着他的心——他下意识的做出一个袭击
的姿态,那敢情是他用点苍“七绝手”加害于梅山民时所用的招式。
他突然发狂似的瞪视着双手,一刹时他仿佛发觉他满手都沾满血腥,同时他脸上也
做出一个可怕的表情。
蓦地当的一声暴响,敢情是怀杖和宝剑交触了一次,他被这一声惊醒过来,抬头一
望,只见吴凌风和长天一碧二人斗得正酣,偏首一瞧,那边“七妙神君”还在和“晓月
寒心掌”及“山左双豪”拼斗内力。
一个念头有如闪电般通过他的脑际,他脸上微微一阵痉那张俊秀的脸孔立刻变成狰
狞可怖的了。
他张目一望吴、白二人的战势,心中立刻下了一个断言,任何一人不可能在一时半
刻中分出手来。他再看了看“七妙神君”,倏地十年前的情景又如历历在目,只不过那
三大派的高手却变成了“山左双豪”和“晓月寒心掌”罢了。
“七妙神君好像并没有对我抱有报复的意志!”他忖道:“但是我那一击无论如何
至少使他功力全失的,怎么他竟——”
“不过现在只要再用‘七绝手法’点他的‘天灵’、‘天促’穴道,那怕是铁人也
会立毙!嘿!这次下手不可再保留一些了!”
“呵!不对!他到底和我有什么大仇恨呵?我岂可一再暗算于他!”这个念头倏然
升起,不觉使他脸上微微一红。
“不!不!我如不下手,他岂不要置我于死地!早闻七妙神君是一个极毒辣的家伙
呢。”他自我解嘲的暗道。
一连串的念头像闪电般掠过,但他俊美的脸孔上已变换了数种不同的面色!
“我的年纪还不算大,为什么要随着一块儿死去?”他不解似的自问。
陡然他念起在十年前他也是为了这一个可怕而可卑的念头才下的手——
“生命和名望又算得什么?”这一句话在他第一次下手暗算梅山民后常自愧自悔的
自问,此时想到却格外觉得刺耳。
现在他感到了真正的困惑——
虽然他在那漫长的岁月中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但到了这“良机”再来临的时候,他
却又兴起了这种念头。
蓦地他又想到了那追悔的痛苦,那受着慢性心灵上挫折的难堪,他“嘿”的吐出吸
满全身的真力!
“我岂能一错再错?十年的痛苦还不够么?”
他恨恨一跺脚,反手插上长剑。干硬的土地上顿时裂开一大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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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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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剑毒梅香》
第 七 章
山风吹着树叶沙沙发响,晴空万里,宛如蓝色的墙幕垂在四周,只西方山峰与天相
接的地方,一朵孤单白云停在那儿,那洁白更显出了天的蓝。
谢长卿仰首观天,他的心如小鹿般乱撞起来,他不停地自问:“我该不该助这‘七
妙神君’一臂之力?”
一分钟前他还在不住考虑:“我该不该再下毒手?”但这时他的心情作了一百八十
度的大改变。
说出来也许谢长卿自己都会吃惊,他从十年前第一眼见了七妙神君,心中就深深地
钦佩梅山民的风度,而这念头十年来不但没有因为他的暗算梅山民而减退,反而在心的
深处不断的滋长,只不过一当他念及此时,他立刻尽量把梅山民想成一个毒辣骄傲的家
伙,以宽恕自己的罪行。
这时他心中交战着。老实说,他是想上去助“七妙神君”一臂之力的,但是真要他
上去时,他竟怀着一种“不肯认错”的心情,矜持着不肯上前。
这时,忽然“嘿”的一声闷哼传了过来,谢长卿举目上望,只见“七妙神君”力敌
那山左双豪及晓月寒心掌任卓宣,己到了一发千钧的关头。
当年七妙神君以内力硬敌三大剑派掌门,而如今山左双豪及任卓宣的内力造诣较之
十年前的三派掌门并不多让,由此可见出辛捷此时功力之深厚。
蓦然,呵呵一声长笑,林中纵出一个人来,只见他年约三旬,一袭黄衫,腿上却打
着一条绑腿,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谢长卿回首一看此人,脸上颜色大变。
那人却单掌一扬,挟着劲风向“七妙神君”打去。
辛捷此时正以全力和对手扯成平手,那人掌力再加上来,躲无可躲,势必落个重伤
的场面,他一急之下,心神一乱,立感对方内力逼了进来。
蓦然一声清叱:“叛徒,认得我么?”
只见谢长卿手持长剑,一个“风挥碎絮”的式子,纵了上来,剑尖直指来人腕上要
穴。
辛捷同时也是清啸一声,一种潜在的内力陡然发出,本来紧贴在一起的手掌,突然
跳了开去,双方掌间保持着半尺的距离。
任卓宣及山左双豪虽则大惊,但岂甘示弱,掌上齐齐加劲,又向上逼进了一些——
但是那么一点,他们的掌力就如碰在铁壁上一般,半寸也难前移。
这样双方隔空逼着掌力,辛捷又是一声长啸,身形一晃,双掌猛然向后一带,呼的
一声将对方掌力带至后方,他却横跨一大步。
山左双豪只觉对方抗力突失,不由自主向前一扑,接着被人家一带,掌力落空,三
人几乎同时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才稳住身形,“扑”的一声,将地上的黄土踢起漫天灰砂。
这一下硬拼的僵局打开,山左双豪任卓宣虽觉脸上有点挂不下,但也有一点轻松的
感觉,敢情他们也知道僵持下去落不得什么好结果。
蒙面中的辛捷向左面望去,谢长卿横着长剑,正和那后来之人怒目对视,辛捷何等
机智,一望而知此人必是那个点苍叛逆陆方了。
再看右面,那长天一碧白风双掌如飞,虎虎有声地盘旋疾转,而吴凌风却一剑寒光
闪闪,剑式绵绵不绝,似乎在逐渐缩小圈子,辛捷虽知白风功力在吴凌风之上,但在吴
凌风那“七十二招断魂剑”未施完之前,他也必然不能抢得攻势,是以他放心地回首再
看那谢长卿——
这时谢长卿已开始对叛门的师弟动上了手,只听他断喝一声:“叛逆还不与我束手
就擒!”
剑尖抖出一片星光直刺陆方左肩,陆方沉着一张脸,冷哼一声,向右跨出半步,左
手一翻,背上长剑已到了手上,“叮”的一声,两剑相交,各自荡了开去,陆方却借势
再向右跨出一步。
陆方左手持剑,冷声道:“谢长卿,你我师兄弟之谊已绝,此后我陆某所行所为不
烦师兄费心——”
”
虽然他说师兄弟情谊已断,但几十年的喊惯的称呼,一时改不过来,是以他不自主
仍喊出“师兄”两字。
谢长卿按剑不动,左手却突向腰间一掏,取出一个鼎形小牌,朗声道:“陆方,你
见了师门‘圣鼎’还不跪下?”
陆方脸上抽动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原来的冷面孔,他阴恻恻地道:“我早就告
诉你,陆方正式脱离了点苍派,你‘圣鼎’又怎地?”
谢长卿见他竟敢蔑视师门“圣鼎”,不禁气得浑身发抖,他喝了一声:“你……你
竟敢……”就口结说不下去了。
那晓月寒心掌任卓宣一直阴恻恻地注视着谢长卿,这时见他被气得口瞪目呆,忽然
单手一抖,一点寒星势比流星地奔向谢长卿左腰“天枕”死穴。
谢长卿左手高举“圣鼎”,一直没有放下,是之腰上“天枕”完全暴露,此时他急
怒以下耳目失聪,眼看那暗器就要打上了噗的一声,那暗器被横里飞来一物撞落地上。
谢长卿陡然一惊,向地上一看,那击落暗器的竟是一粒细砂;不消说,这是辛捷所
发的。
那吴凌风与白风此刻也停下了手,陆方忽然一扬手势,山左双豪背向辛捷,却齐齐
反手一掌劈出,两股劲疾的掌风合而为一地突袭辛捷——
同时晓月寒心掌任卓宣双掌也陡然发难,挟着双股寒风击向惊愕中的谢长卿——
陆方却出人意料之外地反手一剑刺向背立着的吴凌风,“七禽展翼”这招古怪的招
式,在他左手施出之下益更显得怪异;吴凌风正待反手应敌,背上又感受袭,敢情长天
一碧白风也乘机动手——
这一下五人有如事先预备好的一般,各各出人意料地偷袭出手,实在太已阴毒,吴、
辛、谢三人立刻陷入危境——
首先辛捷发觉山左双豪动手时,敌人掌风已是袭胸,他知两人功力非同小可,双足
陡然冲起,一面单掌借势发劲,堪堪避过险招,同时“卡”的一声,在他落地之前,一
柄长剑已到了手上。
谢长卿虽从惊愕中匆促发招,但他经验丰富,不假思索地一剑斜斜刺出,直取任卓
“肩胛”穴。这一剑根本不成招式,但在此时却是唯一的妙招:“攻”正是最好的
“守”。
但他眼角却瞥到吴凌风的危景——
陆方的“七禽展翼”在左手剑式施出来,端的古怪得很,吴凌风临敌经验不够,一
时竟窒了一下——
这还不大紧,更糟的是长天一碧白风的掌已到了他的身后。
陆方的“七禽展翼”虽然怪异,但也要看对手是何人,若是换了辛捷,纵他临敌经
验不足,“虹枝剑式”必然会身不由己的施出,不仅“七禽展翼”迎刃而破,陆方必然
遭到致命之反击。
而吴凌风此时最大的危机是在背后白风的掌袭,辛捷虽然甚为轻松地躲过山左双豪
之击,却一时没有发觉吴凌风的危局,等他发觉时,只见谢长卿一声闷哼竟盘旋扑去—
—
谢长卿见到吴凌风的危境,不知怎的忽然热血上冲,使他忘却一切,他把已点出的
一剑硬硬收回,不顾任卓宣的掌力,猛然跃起,也是一招“七禽展翼”〃扑问白风,只
听得噗的一声,任卓宣的掌己打中他的左腿,但他还是纵了过去。
任卓宣的掌力在谢长卿一剑刺出之时,已自收回五成,是以虽然打实,却受伤不重。
“七禽展翼”到了点苍掌门人的手上,威势又自不同,只见四方八面都是剑影劈下,
真如七禽同展十四只翅膀一般。
白风只好猛然收掌,倒三步而避开谢长卿一击,刷的一声,谢长卿越过他的头顶,
落在地上,落地身形跄踉,显然是左腿受伤之故。
同进叮叮一阵乱响,敢情吴凌风危急中施出“断魂剑”中的“无常撤纲”,封住了
陆方的“七禽展翼”。
关中九豪中五豪齐施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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