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毒梅香
施出诘摩神步倒退数尺——
众人见辛捷吃了亏,脸上反倒显出喜容,怪哉!只有平凡上人笑嘻嘻地背着双手,
暗暗称赞辛捷孺子可教。
辛捷左手剑诀一扬,右手长剑平挽剑花,嘶的一声直取金鲁厄的“期门穴”——
一连三招,辛捷全是“大衍十式”的招数,金鲁厄见他突然从偏奇之式变为严正之
态,不曲得一怔。
辛捷一连十招全是大衍十式的招式,他将被关中九轰围攻后悟出的心法渗入使用,
果然威力大增,金齿厄急道:“他这套剑法虽然高明,本来我尽拦得住,怎么一下子又
多出许多变化来?”
刷刷一连三招,辛捷全向他下盘攻去。金鲁厄道:“完了,又给这厮看出我的弱点
了——”连忙倒退两步。
辛捷长剑一横,突然化做一片光幕罩向金鲁厄的下盘,正是平凡上人方才所授的一
招!
金鲁厄长索下扫,真力灌注,忽听辛捷大喝一声:“着!”剑光才收,他肩头已中
了一剑——
众人只见剑光连闪,身形乱晃,然后听见辛捷舌绽春雷地一声:“着!”。接着人
影陡分,辛捷单剑横胸,金鲁厄肩上衣衫破碎,鲜血长流。
过了半晌,厅中暴出震天雷鸣,众人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金鲁厄脸色铁青,一把抓住加大尔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去了,“无为厅”中又爆出
轰天彩声!
辛捷打败了金鲁厄,反而心中一阵迷糊,他下意识地插上长剑,茫茫看着狂欢的众
人……
平凡上人笑眯眯地道:“娃儿,这下可真扬名立万啦——啊,险些把正事忘啦,快
走——”
也不待辛捷同意,扯住辛捷手臂,如一只大鸟般从众人头上飞过,穿出大厅——吴
凌风急叫道:“捷弟——老前辈请等一下——”
急忙跑出厅门,平凡上人和辛捷只剩下一个极小的背影了。
吴凌风对捷弟爱若同胞,虽知那老者多半就是对辛捷极有青睬的平凡上人,但仍是
十分焦急地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他没想到自己的轻功怎能和平凡上人相比,也忘了厅中的杀父仇人——苦庵及赤阳,
心中此时只有一个意念,就是追上他的捷弟,至于追上之后是为了什么,他也拿不定主
意——
凌风见那老僧拖着辛捷,身形微微数纵,便在几十丈外,他竭力赶了几步,自知赶
不上,心下正自无奈,忽闻背后风声呼呼,一条人影和他擦身而过,身形疾如流星,正
是刚才在大厅上硬接那番邦汉子一掌的少年——武林之秀,凌风内心暗惊:“我吃了血
果,轻身功夫才突飞猛进,我知道除了捷弟外,很难再有人能与我并驾齐驱,想不到这
少年,年龄也不过大我几岁,不但内功深湛,轻功竟也如此了得。”
他内心不服,当时也提气飞奔,追了一会,只见那少年颓然而回。
那少年见了凌风突然又追来,他没追上平凡上人,正生一肚子闷气,沉脸喝道:
“你跑来干么?”
凌风见他长得嫩皮细肉,甚是滑稽可亲,拉面皱眉,但脸上仍然笑意,毫无威严,
不由对他颇有好感。
凌风是少年心性,他对那少年虽有结纳之心,但口头上却毫不示弱,当下轻松道:
“我原以为你追上了那老和尚和我捷弟哩!”
那少年听他出言讥讽,怒道:“怎样,你想怎样?”
凌风恼他出言无状,故作悠闲道:“也没怎样。”
那少年大怒道:“好狂的小子,在下倒要领教。”
凌风笑道:“领教!”
那少年双手一握拳,从胸前平推出来,凌风识得这是少林绝手百步神拳,当时不敢
怠慢,施展开山三式中“六丁开山”一式迎击上去,二人原本无意伤害对方,所以均未
施出全力,拳掌相碰,各扫退后两步。
凌风赞道:“好功夫。”
那少年心里也自暗佩凌风功力深厚,他见凌风赞他,敌意不由大减,当下便道:
“在下身有急事,无暇逗留,他日有缘,再领教阁下高招。”
他说完话,也不等凌风回答,径向原路疾奔而去。
凌风对他原无恶意,当下也不拦阻,忽然想到杀父仇人还在厅上,立刻飞奔而回。
他窜进大厅,只见空空的只有几个无名之辈,原来他刚才这一逗留,中原诸好汉都
走得差不多了,他扫了两眼,不见仇人踪迹,心想:“我的仇人都是赫赫有名之辈,他
日我登门问罪,他们必然不致躲匿,还怕找不着吗?”转念又想道:“刚才那老僧武功
深不可测,与捷弟又似相识,只怕多半是捷弟常讲的海外三仙之一平凡上人,看他对捷
弟甚是欣赏,这一去不知又要传授捷弟多少绝学哩!”
“我答应过苏姑娘要去看她,倒也不能失信于她。”
他盘算已定,便启程赴约。
当他走到山东境内,只见沿路都是扶老携幼,背负重物的人,一脸疲乏神色,像是
逃难避兵的模样,内心很奇怪,心想当今天下清平,怎会有兵燹之灾,终究找到一个长
者询间原因。
那老者听凌风也是本地口声,知他才从他乡返乡,叹息道:“月前几场急雨,黄河
水量大是增涨,终在方家村冲破河堤,淹没了全村,俺家乡离方家村不过百十里,这才
带着家小……”
凌风不待他说完,焦急问道:“老伯,那林村怎样了?”
老者道:“客官是问高家村西五十里的林村么?如今只怕已是汪洋一片了。”
凌风向老者道了谢,足不稍停向东赶去。
他想到大娘母女的娇弱,遇到这凶猛天灾,只怕凶多吉少,内心有如火焚,也顾不
得白日之下引人注目,施展轻功,发足飞奔。
他从早跑到傍晚,中午也不及吃饭,只见路上难民愈来愈多,心内愈觉懊热,待他
赶到距林村仅有百余里,一问难民,才知林村周围十里于昨夜淹没。
凌风一听,有如焦雷轰顶,他呆呆的什么也不能想,他强制自己的伤痛,想着援救
阿兰母女的法子。
他寻思道:“那个茅房本是依着山坡连筑的,地势甚是高亢,如果爬在屋顶上,大
半日之间,水怕也淹不到。林村既已淹水,陆路是走不通了,不如就在此雇船。”
他出高价雇了一个梢公,划了一只小船,溯水而上。
此时水势甚是湍急,那梢公费尽力气划去,船行仍然甚慢,凌风内心大急,当时向
梢公讨了一只桨,运起内力,划了起来,那小船吃他这只桨不停地拨水,果然前进神速。
行了三个时辰,已是午夜时分,那梢公精疲力竭,再也支持不住,坚持靠岸休息,
凌风也不理会他,一个人操桨催舟续进。
又行了一会,水面突然大宽,原来水道也分不出来,只是茫茫的一片汪洋,凌风心
知到了洪水为患的区域,距离林村已是不远,奋起神力,运桨如飞。
他见沿途村落,都已淹没,很多村民都爬到树梢或屋顶上,手中点着火把。众人见
凌风小船经过,纷纷摇动火把,嘶声求救。
凌风想到阿兰母女身处危境,当时硬起心肠,只作没有听见。
愈来愈近林村了,他心中也越来越是紧张,手心上出了一阵冷汗,他想:“只要……
只要爬上屋顶,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小船驶进林村了!
凌风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他举目四望,那是一片无际的水面,整个林村的建筑
物,都被淹在水下,只有小溪旁几株梧桐树,还在水面露出了树尖。
他内心深处感到冰凉,他狂奔操舟一日一夜,内力消耗已尽,此时支持他身体的
“希望”,又告幻灭,只觉全身软弱,再也提不动大木桨,“砰!”的一声,木桨落到
木板上,人也委顿倒地。
凌风自幼失怙,一直视大娘如慈母。那阿兰,更是他心目中最完整,最美丽的女孩,
他们俩,虽然并没有说过一句爱慕对方的话,可是,彼此间亲切的体贴,深情的微笑,
那不胜过千盟万誓吗?
他天性甚是淡泊,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手刃父仇,寻求血果,使阿兰重见光明,然
后……然后带着阿兰母女,住在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可是,如今呢?一生的美梦,
算是完全破裂粉碎了……
凌风只觉胸中一阵火热,接着一阵冰凉,他仿佛听到了流血声,那是心房在流血吧,
他仿佛听到了破裂声,那是心房在碎裂吧!
他深深吸了口气,反复吟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
铜。”
是的,在这个世上真是苦多乐少,除了生离、死别、绝望、痛苦,哪还有什么?
他只觉得在这一瞬间,世上一切都与他不再有关联了,他的思想进到另外一个世
界……
“那儿没有愁苦,没有离别,只有欢乐——永恒的欢乐,遍地都是鲜花。那白栏杆
上靠着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托着头,正在想念我,相思的眼泪,一颗颗像珍珠,滴在鲜
艳的花朵上,那花开得更娇艳了。”
凌风口中喃喃道:“阿兰,阿兰,你别哭,大哥就来陪你啦!”
他正在如痴如醉,突然,背后有人推他一把,才惊破他的幻境,回头一看,正是那
梢公。
原来适才他木桨落地,梢公已被惊醒,点了一个火把,爬倒甲板上,只见凌风神色
大变,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痴痴呆呆地坐在船头,正想上前招呼,忽又见他脸露惨笑,
神色怪异之极,口中又是自言自语,再也按纳不住,是以推了凌风一把。
凌风…惊之下,思潮顿去,回到现实,他苦思今后的行止,但是心痛如绞,再也想
不出什么。
天色日明,他吩咐梢公顺水划回。
这顺水行舟,确实快捷无比,不消两个时辰,便到达岸边。凌风茫然下了船,在人
民群中,看过每张面孔,也不见大娘母女,当时更肯定他们已遭大水冲走。
他万念俱灰,不愿混在乱糟糟的难民中,他只想一个人清静、孤独的回忆。咀嚼昔
日每一个小动作、每一句话。
凌风避开大道,专拣荒凉的山路,翻山越岭漫无目地的走着,饿了便采几根野菜充
饥,渴了就捧一棒泉水解渴。那山路连延不绝,似乎没有一个尽头,凌风心想:“让这
山路的尽头也就作我生命的尽头吧!”
他自暴自弃,行了几日,形容是大枯槁,这天翻过山头,只见前面就是一条官道,
通到济宁,心中一惊道:“苏姑娘就住在济宁,我去看她一趟,再去找那几个老贼报仇,
然后……”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后的归依。
凌风进了城。
他走过两条街,见到一家黑漆镶金的大门,门口站在两个兵丁,知是知府公馆。趋
前问道:“这可是知府公馆么?在下吴凌风请问苏惠芷姑娘可在?”
那兵丁见他形容虽是憔悴,衣着甚是褴褛,但挺鼻俊目,仍是一表人才,又听他问
知府义女,知是大有来历之人,当下不敢怠慢,跑进去通报了。
过了半晌,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向凌风恭恭敬敬一揖道:
“吴公子请迸,小姐在厅上相待。”
凌风还了一揖,跟着那管家,走了进去,只见那知府府甚是气派,一条大路直通客
厅,两旁植满了牡丹,红花绿叶,开得非常娇艳。
他才走了一半,苏惠芷已推开门迎了上来,凌风见她笑靥如花,神色高兴已极,数
月不见,虽然略见清瘦,但脸上稚气大消,出落得更为明丽。
凌风一揖道:“苏姑娘近来可好?我那捷弟本和我一起来看你,但在路上被一位老
前辈叫去,他叫我代向你致意。
苏惠芷忙一裣衽,柔声道:“吴公子快请进屋,那日一别,我时心牵挂,日日盼您
早来看我……”她说到这儿发觉语病,脸一红,住口不说了。
凌风瞧着她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不甘又想起阿兰,心中叹道:“唉!多么像啊!
可是一个这么幸运,另一个却是那么悲惨,老天!老天!你太不公平了。”
蕙芷见他忽然呆痴,觉得很奇怪,又见他脸色憔悴,不觉又爱又伶。
她柔声道:“吴相公,您是从淹水地方来的吗?”
凌风点点头。蕙芷接着道:“那黄河确是年年泛滥,治河的官儿,平日只知搜括民
脂民膏,一旦大水临头,跑得比谁都快。这次大水,如果事先防范周详,总不至于如此。
我义父为此事大为震怒,已上省城去请示了。
凌风心念一动,正欲开口相间,但苏惠芷却是欢愉已极,口中不断地说别后之事。
原来那天苏惠芷投奔她父亲旧部永济知府,那知府姓金,原是苏惠芷父亲一手提拔,
见了苏姑娘,自是爱护尊敬,他知苏侍郎一生正直,赤胆忠心为国事忧,竟然命丧贼子
之手,不禁喟然。
这金知府,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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