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铜琶
灰衫人仰首狂笑道:“老贼,你能识得我这一招剑法,才够资格听我报万儿!”
话落,长剑一挥,但见一道寒芒,疾如电光石火地一闪,并隐隐挟有风雷之声。
朱诚赌状之下,脸色微微千变,但那种变,变得太快速,也太短暂,旁人几乎难以觉察,而且,他脸色一变之后,随即冷笑一声道:“南荒孤独翁的分光剑法,没甚么了不起!”
顿住话锋,注目接问道:“你是‘南荒孤独翁’独孤钰的传人?”
灰衫人沉脸怒叱道:“恩师名号,岂是你所能随便叫的!”
朱诚仰首狂笑道:“小辈,别以为你师傅名列当今十大高人之中,就自以为了不起,老实告诉你,十大高人中,除了‘不老双仙’徐前辈夫妇算得上真正高人之外,其他那八个,别人我不便说,至于独孤钰么,我看不提也罢!”
灰衫人马脸铁青,一袭灰衫自行鼓起,剑光上寒芒飞闪长达五寸有奇,此情此景,显然他是愤怒已极,一身功力也提聚到了极致。
朱诚却目注对方微硒,接道:“小辈,别装成那一付如丧考妣的样子,你再听老夫几句话之后,就会心平气和了。”
灰衫人强吸一口清气,压平心中的愤怒,冷然叱道:“老贼,有屁快放!”
朱诚阴阴一笑道:“一声老贼,待回索回三个耳光。”
扭头向“莽金刚”柳刚道:“柳刚,到现在为止,这小辈一共骂了我几声老贼?”
柳刚微微一楞道;“这个……回总瓢把子,属下记不清了,大概是骂了四声。”
朱诚笑道,“行!就算四声吧,小辈,记好,待会老夫可得索回十二个耳光。”
灰衫人连声大骂道:“老贼!老贼!老混蛋!老王八蛋……”
此人可能是被对方那满不在乎的态度镇慑住了,以致本来是一付急欲择人而噬的凶态,也不敢继续发挥,但却色厉内荏地破口大骂开来。
那“莽金刚”柳刚也真是莽得可以,居然大声嚷道:“总瓢把子,那小子已经骂过六声‘老贼’,只不知那‘老混蛋’和‘老忘八蛋’,应该如何折算?”
朱诚忍不住笑道:“姑且也算两声‘老贼’吧!”
柳刚接道:“那这小子共已骂过八声‘老贼’了……”
朱诚目注灰衫人淡淡一笑道:“不愧是独孤钰的衣体弟子,居然连独孤钰那泼妇骂街的本领也学会了。”
微顿话锋,披唇微哂地接道:“江湖上的一般好事之徒,也实在无聊得很,当代武林中,明明只有‘不老双仙’那两位绝代高人,却偏偏硬要东西南北地凑成十个,甚至于连‘不老双仙’的徒弟‘女飞卫’冷寒梅也跟乃师相提并论,以及像独孤钰那种人物,也居然可以滥竽充数……”
这当口,那灰衫人可真是气昏了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浑身簌簌地颤抖不停。
同时,一个清朗的语声陡地接过朱诚的话锋道:“错了,阁下。”
朱诚微微一楞循声投注,只见距他们约十丈外的山涧旁,零乱地站着七八个装束不一的汉子,其中最惹眼的一个,年约弱冠,英挺脱拔如鹤立鸡群,在地面积雪反映之下,但见他面如冠玉,眉目清秀,一脸的书卷气,胯下是一匹瘦小的青骡,衬托上那一袭洁白长衫,青白相映,显得格外醒目。
更令人讶异的,是如此大雪纷飞的数九寒天,普通人身拥重裘还簌簌发抖,而他一袭白绸长衫,却反而显得格外精神。
准此以观,他应该是一位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才能具有此种寒暑不侵的修为。
可是,他的眼神并没武林高手所具有的奕奕神光,两太阳穴也并未隆起,年纪轻轻,一脸书卷气,如说这么一个年轻人是已达寒暑不侵的武林高手,恐怕任谁也难以相信!
他是甚么人呢?原来就是由云南大理,赶往长沙投奔三英镖局的小明。
他,自从迭获奇遇,功力大增之后,短短几个月的工夫,不但身体发育得更成熟,连思想也成熟多了,不论丰标仪态,举手投足之间,已完全是一个成人,谁也不能由外表看出来他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大孩子了。
那原本黝黑的肤色,已变成白嫩红润。
那原来还带着三分幼稚气的面孔,也完全消逝无踪。
目前,纵然就是四个月之前,在洱海血战中,与他正式朝过相的敌人,再度相逢,也不一定能认出目前的白衫书生,就是那四个月前的小明了。
因此,尽管他那爷爷曾一再叮嘱他要小心自己的行藏,但他还是进入黔省之后,毅然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他的理由是:这几个月中,他的外表改变得太多,敌人未必能认得出来,退一步说,纵然敌人认出来了,他目前已没法找那“贾伯伯”遗留给他的油布包,也就是说,“贾伯伯”所托他办的要事,也可能是有关他身世的线索,业已中断,那不正好由认出他的敌人的身上,追查自己的身世么!
同时,他也想到,既然闯荡江湖,总不能没名没姓,引起人家疑窦。
那位为了他在洱海中殉难的大叔,不是肯定他姓白么!
于是,他为自己取了一个与“白”谐音的姓,暂时叫柏长青。
于是,这一路来,他就以柏长青的身份,一面暗中探听江湖上的动态,一面游山玩水地向湖南行进。
于是,在这茶洞镇外,意外地碰上了他正待投奔的长沙三英镖局的总镖头林大年。
当然,他来到这儿,已有好一会了,因为这儿是湘、川、黔,三省的交通孔道,人来人往,纵然目前这儿发生了事故,但胆大一点的人,偶然驻足一旁,看看热闹,也是很平常的事,所以,这远在十丈外的七八个人,并没引起正在对峙中的当事双方的注意。
而小明也因各方面成熟多了,虽然明知林大年遇上了麻烦,却认为还是先听听究竟,比较妥当。
但当他听到朱诚的语意之间对他那位冷寒梅师叔,微有不敬的含义时,却忍不住立即出声,予以纠正。
“矮叟”朱诚那冷电似的目光在对方八个人身上一扫,最后凝注小明,蹙眉问道:“年轻人,方才说话的可是你?”
小明点点头道:“不错!”
朱诚沉声接道:“老夫错在何处?”
小明朗声道:“阁下,‘寰宇拜双童’,这话如何解释?”
朱诚一楞道:“那自然是说,凡是天下武林群豪,都对那‘和合双童’叹服膜拜之意。”
小明剑眉一扬道:“那么,阁下口中的‘天下武林群豪’,是否也包含那六句歌谣当中的其余八位呢?”
朱诚点点头道:“那是当然。”
小明淡淡一笑道:“这就是了!想那‘不老双仙’,已成金刚不坏的地仙之体,已是武林中人所共知事实,阁下却偏要将他们两位老人家硬行与其余的八位后辈人物,列为当今十大高人,难道这还算是对么?”
朱诚微微一怔道:“可是,那六句歌谣,可并非老夫所编。”
小明笑道:“那六句歌谣中最后一句的‘寰宇双童’,语意已很明显,阁下也自己承认过,很显然,那不过是编这歌谣的人为了唱起顺口,而不得不画蛇添足地加上那么一句,是吗?”
朱诚点点头道:“这话有点道理。”
小明含笑接道:“所以,小可要加以纠正,‘不老双仙’在武林中有其超然的地位,不容曲解,更不容任意污蔑,而那六句歌谣中所称的当今武林高人,事实上只能算八位,阁下同意么?”
朱诚注目接道:“年青人说得有理,老夫深表同意。”
微顿话锋,正容接问道:“年青人贵姓?”
小明道:“敝姓柏,草字长青。”
人家问他贵姓,他却是假名假姓,一下子都报出来,倒是干脆得很!
朱诚脱口赞道:“好名字!”
小明淡然一笑道:“小可这名字俗气得很,阁下谬赞了!”
朱诚正容接道:“柏老弟也是武林同道吧?”
小明淡笑如故道:“说来惭愧得很,小可读书学剑两无成就,所以,既不能在官场上拾青掇紫,光耀门楣,也无法在武林中争强斗胜,扬眉吐气。”
朱诚微微一笑道:“年轻人太谦虚了!柏老弟,愿不愿交老朽这个朋友?”
小明漫应道:“只怕小可不够资格高攀。”
朱诚脸色一变道;“你是瞧不起我这个强盗头儿!”
小明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有道是盗亦有道,强盗当中,并不见得没有好人……”
朱诚精目中寒芒一闪,截口沉声道:“如此说来,你是认为我这个强盗头儿没有‘道’了?”
小明咀唇微披道;“阁下有没有道,你自己该比谁都清楚。”
朱诚阴阴地一笑道:“好!敢于当面指说老夫有错,并顶撞老夫的人,阁下算是老夫生平所遇的第一人。”
小明漫应道:“是么!那小可真是荣幸得很1”
朱诚注目沉声道:“看情形,你该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小明截口笑道:“那里,那里,阁下连‘南荒孤独翁’都没放在眼中,小可何德何能,敢当高人之称。”
朱诚阴恻恻地一笑道:“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小明神色一整道;“先师早归道山,不提也罢!”
朱诚脸色一寒道:“眼前之事,你是否打算架梁?”
小明淡然笑道:“小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你阁下看我像一个架梁的料么?”
朱诚目光炯炯地在小明身上注视良久,才冷哼一声道:“你最好是安份一点!”
扭转身躯,目注三英镖局的灰衫人,冷笑一声道:“小辈,老夫业已猜出你的来历,依理,你该自动报名才对,但老夫知道你是独孤钰的徒弟之后,已不屑听你的名字了!”
话锋微顿,阴笑着接道:“十年之前,老夫与独孤钰曾有过一场鏖战,结果在一千招上他打了老夫一掌,老夫也回敬了他一拳,成为两败俱伤之局……今宵,念你是一个后辈,老夫格外破例,只要你三招之内能保住兵刃不脱手,老夫不但对三英镖局的这一笔红货分文不取,连那二十四个耳光也一概免究,否则,嘿嘿嘿嘿……”
“矮叟”朱诚这条件够宽大,但话也说得够狂!不过如果他真会于十年之前与“南荒孤独翁”独孤钰打成两败俱伤的话;那他目前的态度,也就不算狂得过份离谱。
那本来是一付目无余子神态的灰衫人,此刻,马脸上阴晴不定,显得有点举棋不定了。
林大年适时接过话锋道:“朱当家的,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希望你多多考虑一下后果。”
朱诚双目中寒芒一闪道:“林大年,你这是威胁?”
林大年正容接道:“林某人本来是一片好心,你要误解,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朱诚冷冷一笑道:“林大年,老夫知道你最近找到了一个有力的靠山,而眼前这五匹骡背上的,正是你那靠山用以扩充势力的资本,否前,老夫是不会亲自出马的,你明白了么?”
林大年长叹一声道:“林某人心意已尽,你一定要一意孤行,林某人为了身家性命,纵然明知不敌也只好豁出去了……”
这两人目前这一段对话中,似乎大有文章,这情形,可听得一旁的小明心中一动,星目中不自觉地异彩连闪。
只听朱诚冷冷一哼;“林大年,老实告诉你,除非你的靠山是‘不老双仙’。否则,任何人也挽救不了你的厄运,至于你自己,要是活得不耐烦,老夫也不在乎多杀个把人的!”
目光移注那灰衫人,沉声叱道:“小辈,不要虎头蛇尾,做得像一个男子汉一点,进招吧!”
所谓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这灰衫人本来是目空一切的,更何况对方已经夸下海口,只要搪过三招不丢兵刃就算过了关,难道凭他一身所学,竟然恁地不济事么?
当下,只见那灰衫人怒吼一声,振剑欺身,“刷刷刷”,快如电光石火地一连攻出三招。
这三招,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辛辣,一时之间,但见寒闪电掣,风雷隐隐,真是好不吓人!
一旁掠阵的林大年,不禁心头暗忖:“‘南荒孤独翁’果然不同凡响,这三剑要是换上我,可真是不易接下哩……”
讵料他念头尚没转完,突闻一声闷哼,寒闪与风雷之声倏隐,那灰衫人泥塑木雕地呆立当场,而“矮叟”朱诚,正手拈夺自灰衫人手中的长剑,淡淡一笑道:“小辈,也许你运气太坏了,三招剑法没使完,兵刃就到了老夫手中,现在你只好认命吧!”
扭头向“莽金刚”柳刚喝道:“柳刚,揍他二十四记耳光,记着,不可打死了他,但也不能打得太轻。”
“莽金刚”柳刚一楞道:“不能打死,又不准打得太轻,总瓢把子,这差使属下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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