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铜琶





  柏长青蹙眉接道:“师叔,这儿遍地死尸,血腥气太重,咱们换一个地方可好?”
  冷寒梅点点头道:“也好。”
  柏长青向邱尚文微微一笑道:“这位前辈,小可背你一程。”
  也不管对方同意与否,话落同时,已将邱尚文向背上一背,扭头说道:“师叔,侄儿带路。”
  说着,已当先疾奔而去。
  盏茶时间之后,三人已进入郊外的一间废祠中。
  柏长青首先将背上的邱尚文放下道:“前辈,现在你可以正式服药疗伤了。”
  邱尚文显得颇为激动地道:“老弟,大德不敢言谢,邱尚文只好生受你的了。”
  说完,已将“小还丹”纳入口中,就地跌坐运功,导引药力运行。
  接着,柏长青冷寒梅二人也相继就地坐下,冷寒梅并注目问道:“贤侄,你怎么称姑丈他老人家为爷爷。”
  柏长青笑道:“师叔,这事情说来话长……”
  接着,将由洱海分别之后,一直到目前为止的经过情形,点滴不漏地向冷寒梅详述了一遍。
  冷寒梅随着柏长青的复述,时而惊,时而喜,时而切齿愤怒,时而喟叹出声。
  柏长青说完全部经过之后,冷寒梅才幽幽地一声长叹道:“寒门不幸,竟出此狼心狗肺的子弟,不但冷氏祖宗泉下不安,我冷寒梅也羞见姑父母两位老人家。”
  柏长青口齿启动间,冷寒梅又接问题:“贤侄,这些日子来,你是否已探得了我那混账哥哥的一点消息。”
  柏长青摇摇头道:“还没有。”
  冷寒梅道:“那么,你进入四海镖局,是……”
  柏长青接道:“侄儿不过是觉得四海镖局大有可疑而已。”
  冷寒梅轻叹一声,妙目深注着柏长青的面孔,半晌之后,才幽幽一叹地喃喃自语道;“啊,多么像他……”
  柏长青不禁身心同时一震道:‘师叔,您说我像谁?”
  旁边一个清朗的语声接道:“冷姑娘,你是说这个老弟很像那‘惜花公子’白大侠?”
  这接话的是邱尚文,他正含笑欠身而起。
  柏长青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哦”,冷寒梅点点头道:“是的!”
  接着,又注目问道:“邱大侠的伤已完全好了?”
  邱尚文笑道:“不但好了,而且平添了十年面壁之功。”
  冷寒梅点点头道:“不错!‘不老双仙’的‘大还丹’与‘小还丹’,不但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疗伤圣药,而且能增长功力,可惜你服的是‘小还丹’,只能增力十年功力,如果是‘大还丹’,则至少可增加半甲子功力哩!”
  邱尚文正容接道:“冷姑娘,人贵知足,我邱尚文能获一粒‘小还丹’,已算是上天待我太厚了,还敢更奢望‘大还丹’么!”
  柏长青含笑接道:“事实上,爷爷所剩下的一颗‘大还丹’,已被风姊姊与我分服了哩!”
  邱尚文“哦”地一声笑道:“怪不得老弟弟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成就1”
  冷寒梅目注邱尚文微笑地问道:“刚才,我们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邱尚文点点头道:“是的,因为我的伤势并不太严重,所以能于运功的同时听到两位的谈话。”
  说着,他也自行就地坐了下来。
  柏长青目光在对方两人脸上一扫,笑道:“师叔,这位前辈,您还没给我引见哩!”
  冷寒梅不自然地一笑,目注邱尚文道:“你自我介绍吧!”
  邱尚文经过十多年单恋,尚未能获得对方半缕温情的冷寒梅,内心之中,可说是又敬又爱又怕,个中甘苦,真是只有他自己明白。
  但自经过方才的这一场生死劫难之后,他下意识中似乎觉得冷寒梅的态度有了一些转变,尤其是这一句“你自我介绍吧”,那言外之意,可不是“在自己师侄面前,我不便说,还是你自己说吧!”
  对这种暗示性的鼓动,他还能不受宠—若惊地心花怒放么?
  当下他爽朗地一笑道;“是。”
  接着,目注柏长青笑道:“我,邱尚文,出身岭南世家,寒家因平常不在江湖上走动,所以极少为武林中人所知。虽然如此,但我邱尚文却也相当自负,平常,除了寰宇共尊的.‘不老双仙’和当今八大高人之外,对其余武林人物,却并未放在眼中……”
  冷寒梅微微一笑地截口道:“今宵你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邱尚文尴尬地笑道;“是是!”
  连声应是中,目光向冷寒梅偷偷地一瞥,又试探着接道;“约莫是十五年之前,在一个偶然的场合中,邂逅老弟你这位师叔冷姑娘……”
  目光再度向冷寒梅一瞥,见对方的俏脸上并无愠色,这才大胆地接道:“从此之后我就象着了魔似地单恋着她,可是冷姑娘竟对‘惜花公子’白大侠情有独钟,十几年来,一直也不曾对我稍假词色……”
  冷寒梅笑着截口道:“够了,在晚辈面前,也不怕难为情。”
  邱尚文笑道:“这是人间至情的表现,发乎情,止乎礼,又有甚么难为情的。”
  冷寒梅轻轻一叹道:“目前大劫方兴,我正心乱如麻,未来休咎,谁也没法预料。”
  话锋略顿,注目正容接道:“我知道,赶虽赶不走你,只要你不怕遭受池鱼之殃,你尽管,跟着我就是……”
  邱尚文飞快地接道:“邱尚文敬遵芳命,今后姑娘任何差遣,虽然是赴场蹈火,决不敢辞。”
  冷寒梅长叹一声道:“可是我要提醒你,你既然知道我对白晓岚情有独钟,你再跟下去也不会有甚么希望的。”邱尚文苦笑道:“这个我知道,我所求的,仅仅是如孤星之伴明月,尽管永远有一段无法缩拢的距离,但我只要能长相厮守,分享一些冷月的余晖,也就心满意足了。”
  冷寒梅俏脸上肌肉微微一阵抽搐之后,幽幽地一叹道:“别再情呀爱呀的了,你既然一意孤行,我也没法劝阻你,现在你且静坐一旁,咱们还要谈正经事。”
  接着,目注柏长青道:“贤侄……”
  柏长青截口苦笑道:“师叔,贾伯伯以往一向叫我小明,所以,我也希望您叫我小明,比较更亲切一点。”
  冷寒梅的美目中,陡地涌起一层迷漾薄雾,语声颇为艰涩地道:“好,小明,你……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世?”
  柏长青凄凉地一笑道:“是的!”
  微微一顿,又苦笑着接道:“明儿正想问您,前些日在洱海时,师叔曾问过我,‘你是不是姓’虽然下面的话被人打断了,但不久,……如今想来,那该是通天教中的人口中获得了答案……”
  冷寒梅忍不住截口问道:“他们怎么说?”
  柏长青道;“他们问我是不是姓白,如今师叔同邱前辈又说我像那‘惜花公子’白大侠,这……这……”
  一时之间,他可不知何接下去才好。
  冷寒梅长叹一声道:“孩子,如果师叔的猜想不错,你的身世,可能跟白大侠大有渊源。”
  柏长青对冷寒梅的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轻轻一叹道:“师叔,有时候,明儿也有这种构想,可恨的是,贾伯伯所遗留有关明儿身世的那个油布包儿,竟失踪了。”
  冷寒梅凄然一笑道:“孩子,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只好慢慢地去查。”
  柏长青注目问道:“师叔,您知道以前白大侠的家庭情况么?”
  冷寒梅道:“自从他同江丽君成婚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不过我知道他们有过一个男孩,算起来那孩子的年纪,也正跟你差不多。”
  柏长青嚅嚅道:“师叔,明儿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冷寒梅苦笑道:“师叔面前,不必有甚么顾忌,而且,师叔也没甚么不可对人言之事,孩子,有话你尽管问就是。”
  柏长青这才神色一整道:“师叔,您恨白大侠夫妇么?”
  冷寒梅苦笑如故道:“我也不知道。”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爱之深,恨之也切,有时候,爱与恨往往是不可分的,孩子,你现在还不到领会这些的年龄,但是慢慢地你会懂的。”
  柏长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那么,师叔之所以找他们的两位,是——”
  冷寒梅道:“起初,我不过是渴望看见他,可是当我发觉他们夫妇,甚至连‘中原四异’也同时神秘夫踪之后,却感到事态非常严重,所以才继续暗中追查下来。”
  柏长青道:“师叔着手追查已多久了?”
  冷寒梅沉想着道:“也不过是最近年把的事。”
  话锋微微一顿,又轻轻一叹道:“自他们两位成婚之后,我伤心失望之余,一直逐迹风尘,希望能忘掉过去的一切,可是,一个人要想抹去心灵上的创痕,又是谈何容易!”幽幽一叹,又苦笑着接道:“挥慧剑,斩情丝,说来轻松,但实行起来,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几句话,也许触发了一直单恋着她的邱尚文的伤感,竟也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冷寒梅幽幽地接道:“于是,经过十多年的流浪之后,我终于悄悄地找上了‘避秦别院’,但远出我意外的是‘避秦别院’中已是人去楼空…”
  柏长青忍不住截口问道:“这些日子来,师叔也没发现一丝线索?”
  冷寒梅苦笑道:“要说有一点线索的话,恰如你所说的,仅仅感到这新成立的四海镖局,大有可疑而已……”
  “所以,师叔才赶到洛阳来?”
  “是的。”
  柏长青沉思着道:“由于司马宏那假疯子的出现,显然是敌人针对师叔的有计划安排,今后,师叔的行踪,可很……”
  冷寒梅慰然一笑截口道;“孩子,师叔会当心的,待会,你将凤丫头的行踪告诉我,我决定同他们共同行动,彼此之间,也便于互相照料。”
  柏长青微微点首间,冷寒梅又正容接道:“孩子,倒是你,尽管你迭膺奇遇,并已获姑父母两位老人家的全部真传,但你独居虎口,而鬼蜮手段又是防不胜防,今后,你可得随时随地格外当心。”
  柏长青正容答道;“是的,明儿记下了。”
  冷寒梅慰然笑道:“这才是好孩子!”
  接着,微笑注目说道:“小明,方才你说过,自从你迭膺奇遇之后,已长得完全成了一个大人,现在恢复你的本来面目,给师叔瞧瞧。”
  柏长青点首微笑道:“明儿遵命。”
  接着站起身来,全身骨节一阵暴响过处,已恢复了他那有若玉树临风的绝世风采。
  不过,配上他目前这一套既窄又短的衣衫,却显得殊为滑稽而已。
  冷寒梅,邱尚文二人,但觉目前一闪,禁不住目射异采地同声赞道:“真是奇迹,还不到半年,一个默默无闻的毛头小伙子,竟变成大人,并成了名满天下的少年奇侠……”
  “老弟,不知有多少姑娘,会为你茶饭不思,魂萦梦牵哩!”
  冷寒梅目光深注地接着:“小明,也许师叔对白晓岚的印象太过深刻,此刻,你固然变得太多,不像半年以前那么酷肖他,但仔细看来,仍不难在你的眉宇神态之间,看出白晓岚的影子来,所以你得特别当心魔崽仔们瞧出你的破绽!”
  柏长青正容答道:“明儿会当心的,今宵明儿之所以故意以小明的姿态出现,也是为了混淆敌人的注意力,给他们一个莫测高深。”
  冷寒梅连连说道:“唔,不错!好,好……”
  邱尚文更是一翘大拇指道:“武功智计称高绝,不愧是寰宇共尊的‘不老双仙’的衣钵传人……”
  当冷寒梅,柏长青,邱尚文等三人在废祠中详谈既往,并策划未来的同时,洛阳城郊,北邙山上,那叠叠荒坟之间,却也有五个夜行怪客在低声密谈着。
  那五个夜行怪客中,两人是曾在宓妃祠中出现过的黑衣蒙面人和假疯子司马宏,另三个却同样一袭青衫,青纱幛面。
  黑衣蒙面人高踞一座墓碑之上,司马宏待立一旁,另三个青衣蒙面人则恭谨地肃立碑前。
  黑衣蒙面人双目中冷芒如电,在三个青衣蒙面人身上一扫,沉声说道:“你们三个,一个一个的说。”
  三个青衣蒙面人同声恭喏中,左边的一个首先躬身说道:“禀太上护法,柏长青及季东平二人是今夜二更过后进的城,现寓高宾客栈中。”
  黑衣蒙面人“唔”了一声道:“本座知道了。”
  当中的青衣蒙面人躬身接接道:“禀太上护法,柏长青,季东平二人落店不久,季东平即单独外出,顿饭工夫之后,柏长青也独自走出客栈,不过……”
  黑衣蒙面人截口问道:“怎么?”
  青衣蒙面人恭声答道:“不过,柏长青走出横门上后,很快又折了回来,同时还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是一个中年商人。”
  “他们说些甚么?”
  “都是一些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