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板铜琶
这些,本来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
当邱尚文扑向瘦老者的同时,那胖老者却向冷寒梅暖昧地笑道:“娘子,老夫陪你玩玩。”
冷寒梅黛眉一扬,美目中方自寒芒暴射间,旁观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朗笑道:“对付这种下三滥的毛贼,有污冷女侠尊手,且由在下代劳吧……”
话声中人影飞闪,一道黑影,有若天神下降似地向胖老者疾扑而下。
胖老者怒叱一声:“匹夫,捧娘儿们的大腿,也得看是甚么时……”
“时候”的“候”字尚未说出,猛觉劲风压体,不由心头一凛地咽住未说完的话,奋力攻出一招“天王托塔”,企图消解对方那雷霆万钧的压力。
但一则因对方功力太高,再则他自己匆促出掌,真力未能提足,以致双方劲力一触,“砰”然震响中,被震得一声闷哼,蹬蹬蹬地连退五大步。
也就当此同时,那瘦老者被邱尚文震毙丈二之外的巨响传入他的耳中,方自心头一凛地“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那横里架梁的人已于足尖一点地面之后,再度腾身飞扑,人未到,一记劈空掌,将本已重伤的胖老者震得倒地一个翻滚,寂然不动,显然已告了账。
原来这蓦然出手架梁的人,竟是那草帽帽沿拉得低与眉齐,披着一件长及地面玄色披风,踱了过来的怪人。
那胖瘦两个黑衫老者的同登鬼篆,实际上也不过是前后脚之差。这当口,冷寒梅与阴山老怪司马因都目不稍瞬凝注战况的演变,双方都没甚么表示。
一直等胖瘦两个黑衫老者毙命之后,冷寒梅仍在注视那披着披风的怪人,默然沉思着。
但那阴山老怪司马因却目光一扫邱尚文和那披着披风的怪人,震声厉笑道:“好!好!血债血还,你们两个也值得老夫一斗!”
一顿话锋,绿豆眼中精芒暴射地沉声接道:“你们两个,干脆一起上吧!”
邱尚文冷笑一声道:“大头鬼,你太抬举你自己了!”
那披着披风的怪人也哈哈大笑道:“这位兄台说得对,小弟也不愿落个以众凌寡之名,咱们不如分工合作,兄台擒贼擒王,小弟却负责翦除他的党羽如何?”
邱尚文不加思索地点头道:“对!就这么办!”
但冷寒梅却适时沉声喝道:“不,且慢!”
邱尚文方自微微一楞,冷寒梅却目注那披着披风的怪人含笑问道:“如果冷寒梅方才的观察不错,阁下应该是‘西域十不全’施大侠……。”
她的话声未落,司马因却猛然截口一声“哦”道:“对了!还是姑娘家心细,老夫方才虽也瞧出他的身法有点像十不全的‘旋风身法’,却不曾往深处想。”
冷寒梅冷然接道:“废话!”
目光移注那披着披风的怪人接道:“阁下,是也不是?”
那披着披风的怪人笑道;“冷女侠好锐利的眼光,施朴泉由衷佩服。”
原来此人果然就是当代八大高人中的“西域十不全”施朴泉。
他的话声未落,司马因已哈哈大笑道:“好啊!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们又该亲近亲近了!”
冷寒梅却仍然盯着施朴泉淡淡一笑道:“施大侠,方才助手,已足感盛情,但此间事冷寒梅不敢一再烦神……。”
施朴泉含笑截口道:“冷女侠没听到司马老怪的话么?咱施朴泉和他,可算是老相好啦!所以方才的代效微劳,冷女侠大可不必挂齿。”
冷寒梅笑道:“但今天的司马因是冲着白马寺中的人而来,所以,施大侠理当……。”
施朴泉再度截口笑道:“不对,冷女侠,他们还没到达白马寺之前,已被我施朴泉蹑上了,所以,目前的事,至少也该有我一份。”
他们两个,一个婉拒,一个却硬往自己头上拉,好像这种决生死于俄顷的勾当是很好玩似的。
司马因披唇冷哂道:“不必争了,索性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邱尚文敞声大笑道:“施大侠,不必浪费唇舌了,咱们还是照原来的办法。”
说话间,已拔出了腰间长剑,显然,他面对司马因这等盖世凶邪,可委实不敢再复有所轻敌。
施朴泉还没接腔,司马因却抢先冷笑一声道:“老夫先超度你也一样!”
扭头挥手一声沉喝:“你们先拿下那见不得人的老残废!”
那八个劲装大汉一声暴喏,鬼头刀,丧门剑,万字夺,流星锤各形各式兵刃,已一齐出手,人影飞闪中,已取包围之势,将施朴泉困在核心。
同时,索魂五魔中的冉立金与冉立火二人也各自亮出兵刃,虎视眈眈地伺机而动。
施朴泉身形一个电旋,甩掉草帽与披风,震声大笑道:“施某人既已被认出来,也毋须再遗掩耳盗铃之讥了,且让你们几个临死之前见识一下‘西域十不全’的庐山真面目。”
此刻,他所呈现在群豪眼前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灰衫老者,眇左目,跛右腿,右手拇指缺,左手倒提一枝形如普通宝剑,但剑刃上却带锯齿形的奇异兵刃。
就由于他这外表上的三项残废,竟被人称为“十不全”,也未免谑而虐矣!
他,现出本来面目之后,目注犹自站在外围的冉立金冉立火二人冷然一哂道;“你们两个也该一齐上,免得老夫费第二次手脚J”
冉立金冷嗤一声道:“不知死活的老贼,你等着瞧吧!”说话间,那八个劲装大汉已围着施朴泉游走过来。
这八个,似徐实疾地围着施朴泉穿梭游走,由外表看来,好像杂乱无章,但施朴泉是大行家,已看出这是一种隐含奇门八卦的阵势。
这八个人,论个别功力,都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再加上这变化无穷的阵势,其威力自可想见。
因此,一时之间,不可一世的施朴泉,也傲态尽敛,脸色肃穆,独目中寒芒闪闪,沉稳如山地卓立核心。
那八个劲装大汉,也知道这对手不易讨好,不肯轻易出手,而只是游走着,静待有利时机,做雷霆万钧的一击。
当这边双方僵持着时,邱尚文与司马因二人却已龙争虎斗地动上了手。
司马因明知邱尚文武功了得,但他却自视甚高,居然以一双肉掌来对抗邱尚文的长剑,并且交手之前,连对方的姓名来历也不屑于问上一声。
不过这老怪物也委实算得上是一个难缠人物,以肉掌对邱尚文的长剑,居然有攻有守,而且,隐然有压倒邱尚文之势。
但邱尚文前此宓妃祠中因祸得福,服过柏长青的小还丹之后,功力已并不逊于八大高人中人物了,何况他目前还占着兵刃上的便宜,所以,司马因要想胜过他,恐非三两百招以内的事。
这当口,冷寒梅手捧琵琶,目不转睛地凝视斗场,但她的心中,却有着太多的疑念:阴山老怪司马因与“北漠狼人”申天讨有宿怨,她早已知道,加上不久前,会宾楼上申天讨痛惩司马因的徒弟“索魂五魔”,以司马因那难缠而又护短的个性,要向申天讨寻衅,实不足为怪。
可是,他这寻衅的时机未免太巧了!刚好是白马寺中实力最薄弱的时候,这是不是一种巧合呢?
如非事先探听到白马寺中实力薄弱,凭他目前这点力量,居然敢来白马寺前寻事,那就更令人费解了?”
固然,司马因目前的实力并不算太弱,但这只能就普通场合而言,如果以之与白马寺中群侠实力相比,那无异是以卵击石,年老成精的司马因,会恁地傻么?
以此推想,那么,司马因此来,显然是事先探听到白马寺中实力空虚而来,然则,他此行目的又何在?
司马因的辈份和功力,固然高于当代八大高人,却也并不高明多少。
此刻,他面对八大高人中的两位,同时还加上一个业已见识过功力表现的邱尚文,居然还敢过份托大要他们三人联手,也实在不近情理?
至于方才邱尚文与施朴泉所分别击毙的那两个黑衫老者,以司马因的功力,不致于看不出当时的危机,当然也不致于没有力量及时抢救,但他竟然漠不关心地视若羌睹,岂非太不近情?
还有,这位“西域十不全”,照其素行说来是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严格说来,还是恶多于善,今天,他怎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他方才所说的话,可靠么?他的出现,不但太巧,也似乎太突然了一点?
还有…?
还有……?
也许是姑娘家心思较细密?也许是她神经过敏?越想越觉得疑窦丛生。
如非斗场上接连两声惨号打断她的思路,她的思路更是钻进牛角尖去了。
原来那困住施朴泉的奇门阵势业已发动,双方雷霆兰击之下,两个劲装大汉已横尸就地。
但这两个才倒,那虎伺外围的冉立金冉立火二人立即补上。
当然,这新补上的二人,功力更高于其余的六个,那即将瓦解的阵势,不但立即稳住,而且威势也无形增强得多。
一时之间,但见人影交错,劲风激荡,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战况之激烈,令人触目惊心。
尤其是地面上躺着四具死尸,那些围观的闲人,虽然越聚越多,却也越退越远,一些胆小的人,并已悄悄地溜走了。
冷寒梅看得清楚,方才双方那雷霆一击,施朴泉虽然杀死了两个敌人,他自己却也付出了代价,右上臂血迹斑斑,显然伤得不轻。
不过,有了一次教训之后,他对对方阵势的变化,也摸出了不少门道,所以,尽管阵势威力无形加强,也尽管他右臂业已负伤,但却是有若生龙活虎地攻多于守,迫得对方八人团团地直转,看情形八个人的命运仍是凶多吉少。
果然,冷寒梅方自注目沉思间,施朴泉那负伤的右臂陡地一挥,八人中功力最强的冉立金冉立火二人,应手震飞丈外。
这两个跌落地面“叭叭”连响的同时,惨号连传,剩下的六个中又倒下了一双。
其余四人一见情况不妙,虚晃一招,各自四散飞纵……。
施朴泉震声狂笑道:“‘祁连八煞’义共生死,已经死了四个,你们好意思独生么……。”
口中说着,身形如鬼魅飘风似地一旋,“卡擦”连响,人头滚滚中,仅剩的四个,也全告了账。
此刻的施朴泉,独目中厉芒闪闪,满面杀气,加上那浑身斑斑血渍,形像至为怕人。
这时,邱尚文与司马因这一对的恶斗,已近决定胜负阶段,邱尚文已被迫得完全采取守势,并节节后退中。
冷寒梅暗凝真力,缓步向斗场欺近,准备伺机接替。
施朴泉连自己的伤口也顾不得包扎,震声大喝道:“这位老弟,施朴泉助你一臂……。”
冷寒梅目注斗场,却是摆手截口接道;“施大侠,请先包扎自己的伤口。”
施朴泉笑道:“多谢关注,这点皮肉之伤,施朴泉还挺得住。”
微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冷女侠千金之躯,犯不着跟这满身邪气的老魔动手,还是由老朽还代劳吧!”
他的话声未落,一道人影疾射当场,震声大喝道;“邱大侠请退。”
来人正是那“北漠狼人”申天讨,同时徐丹凤,于四娘,白云飞等人也已由旁观人群中走出。
邱尚文此时确已成了强弩之末之势,如果再勉强硬撑下去,势将不死必伤,所以他闻言之后—个倒纵,飞退丈外。
这当口,申天讨已向施朴泉点头示意,接着目注司马因冷然问道:“你老儿儿是冲着我申天讨来的吧?”
司马因绿豆眼中寒芒一闪道:“多此一问!”
申天讨却反而笑道;“那真是抱歉!申天讨因事外出,未能稍尽地主之谊……”
司马因冷然截口道;“少废话!亮兵刃!”
申天讨微笑如故道;“我申某人的个性,你老儿不是不知道,一向不倚多为胜,不乘人之危,你老儿方才已经过了一场苦斗,真力消耗太多……”
司马因再度截口怒声道;“老夫自己都不在乎,你噜嗦个屁!”
这阴山老怪,不但够怪,也够高傲的了,此刻,他面对群豪,已成了四面楚歌,孤军苦斗的形势,尽管群侠都知道他是料准申天讨不致倚多为胜,才有此傲态,但内心之中,却仍然禁不住对他暗作赞佩。
申天讨自我解嘲地一笑道:“马屁拍在马腿上,看来我只好自动撤回我的好意了。”
话声中,已撤出他的独门兵刃“天狼爪”,同时脸色一沉道:“请!”
与这“请”字同时发出的,是旁观人群中的一声震天大喝,“两位请等一等!”
话到人到,场中已捷如飞鸟般飘落一个五短身材,红光满面的青衫老者,赫然竟是四海镖局的副总局主东方逸。
申天讨微微一楞道;“东方副局主有何见教?”
司马因也同时含笑问道:“东方兄别来无恙?”
东方逸向申天讨,司马因二人分别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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