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挡也挡不住。”
沈浪失笑道:“果然是个暴发户。”
染香皱着眉道:“难怪我远远就闻着铜臭气了。”
沈浪笑道:“暴发户的气派,平时看倒也不小,但和真正的世家一比,就像是猴子穿龙
袍,望之也不似人君。”
春水咯咯笑道:“但他可不像猴子,倒像个猩猩。”
这一群猩猩转眼间也走过去了。
沈浪道:“看来只怕还有人来。”
春道:“今天中午起码有六七起人要来。”
沈浪道:“哦?还有什么人?”
春水道:“自然不是豪门,就是巨富,譬如说……”
话未说完,突听得远处又有蹄声传来。
这马来得好快,蹄声一响,入马已到,七匹马,马上大汉一色青布包头,竟穿得出奇的
朴素。
染香道:“这也算豪门巨富么?”
春水冷笑道:“当然罗,他们衣服穿得虽不好,可是来头个小,若是‘只认衣冠不认
人’可就大大的错了。”
沈浪根本没听他们的话,他眼睛一直在盯着一个人瞧。
这人衣服和其余六人穿得丝毫没有什么不同,但气概却大是不同,他就算是站在六百个
衣服打扮和他完全一模一样的人中间,别人还是一眼就能瞧出他来,他那大生的气势,一万
个人中也不会再找出第二个。
沈浪耸容道:“好一条汉了,这气概真有几分和猫儿相似厂。”
春水笑道:“猫儿,他可不是猫儿,他是龙。”
沈浪道:“龙?”
春水笑道:“他姓龙,叫龙四海,但可没有人敢叫他的名字,无论什么人”见着他的
面,都要叫他一声龙老大。“沈浪道:“哦,此人又是何身份?”
春水道:“黄河上游水道,只能通皮筏子,而河上所有的皮筏子,全都是属龙老大管
的,没有龙老大的话,谁也休想在河上走一步。”
沈浪道:“黄河水急,在河上操皮笺的朋友,十个中有九个是玩命的角色,而且人人都
有两下子,要想管辖这些人物,当真不是易事。”
染香道:“我瞧他连衣服也和手下的弟兄穿得一模一样,就知道他不是等闲角色了,且
不说他武功如何,就只这一手,已足够收服人心,若是只给自己吃肉,却让别人啃骨头,这
种人还能做老大么?”
沈浪道:“有些人人生就是做‘老大’的人物,这龙老大就是其中之一,还有,那熊猫
儿也可算一个。”
染香笑道:“熊猫儿,熊猫儿,你老是记着熊猫儿,可是他……他会记着你么?现在,
说不定他已和你那朱七七勾搭上了。”
沈浪突然沉下面色,冷冷道:“你以为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不要脸。”
染香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她从来没想到满面笑容的沈浪也会板起脸,更未想到他板起
脸竟有如此可怕。
春水在一旁瞧得清楚,几乎忍不住要拍起手来。
幸灯这时远处已有人来了,凡十个人,前呼后拥,拥着一顶绿呢大轿,大笑呼啸而来。
这几十个人有男有女,穿的衣服有红有绿,但年龄几乎没有一个在二十五岁以上的,大
多是十七八的少年。
这些男女少年一个个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有的嘴里还在吃着东西,将果皮纸屑随手就
抛在地上。
那顶大轿中,也不断有果皮纸屑抛出来,轿子里也是嘻嘻笑笑,有男有女,一顶轿子
里,竞仿佛挤着五六个人似的。
一瞧见这批人,春水就皱起眉头,道:“这些小祖宗们今天怎地也来了?}沈浪笑道:
“这些却是什么人?”
春水叹着气道:“这些全都是有钱人家生出来的活宝,一天到晚在兰州城里胡作非为,
大疵漏虽没有,小毛病却不断,不折不扣可算是一批小流氓。”
沈浪道:“但这顶绿呢大轿,看来却似有功名的人才能坐的,轿子里坐的莫非是官府中
人?却又怎会和这些惨绿少年混在一起。”
春水笑道:“这轿子里坐的更是活宝中的活宝,他爹爹活着时,他就一天到晚和这些小
流氓吃喝嫖赌,到处鬼混,他爹爹一死,他不但承受了万贯家财,还世袭了个指挥使之类的
官职,这下子可就更飞起来了。”
沈浪笑道:“原来是个败家子。”
春水道:“但兰州城里的人,却被这败家子害得不浅,害得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敢在街上
走道了,无论是谁,一听到‘小霸王’时铭,全都要头大如斗。”
沈浪道:“如此看来,这附近的豪门巨富,今日只怕已全都来了,这些人来的怎会如此
凑巧?莫非是约好了的?”
春水道:“这些人全是被快活王约来的。”
沈浪扬眉道:“哦!这些人和快活上有何关系?”
春水道:“屁关系也没有,快活王约他们来,不过是为了赌钱,快活王每来一次,这里
就少不了有些豪赌。”
沈浪失笑道:“不错,我也已久闻快活王嗜赌成性,除了这些人外,又有谁还能陪他作
一掷千金之豪赌?”
春水笑道:“但快活王赌得却规矩的很,所以别人也愿意陪着他赌……沈公子,不知你
可也有兴趣参加一份?”
沈浪目光闪动,微微笑道:“看来我是少不得也要参加一份的。”
吃过了中饭,沈浪就在屋子里等。
他并没有等多久,就听得外面嘈杂声大起,人语声,说笑声,马嘶声,车轮声,搬箱子
声。
许许多多种各式各样的声音,直乱了几乎有半个时辰,听来就宛如十万大军要驻扎在此
地似的。
染香面色早已改变,终于忍不住道:“快乐王来了。”
沈浪笑道:“不错,此人一来,果然吵得天翻地覆。”
染香道:“咱……咱们怎么办?”
沈浪道:“等着吧。”
染香道:“等着,就……这样等着?”
沈浪微微笑道:“你还怕他不来找我。”
他竟靠在椅子上,闭目养起神来。
染香却不断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急得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她只怕已转了几百个圈
子,快乐王还是没消息。
她忍不住转到沈浪面前,跺脚道:“你别像死人似地坐着不动好不好?”
沈浪笑道:“养足了精神,才能对付快乐王。”
染香失色道:“你……你要和他……”
沈浪笑道:“不错,我要和他动手,但却不是动手打架,只不过动手赌钱而已,王夫人
交下的金银今天只怕要用上了……”
染香道:“但……但你现在……”
沈浪道:“所以我现在更是要养足精神,你可知道,财钱可是比打架还费气力,一场豪
赌,正无异一场生死相拼的恶斗,而赌桌上的勾心斗角,变化莫测,更委实比战场上还要惊
险刺激得多。”
染香眨眨眼睛,道:“你莫非要故意输给他?拍他的马屁,以作进身之阶。”
沈浪道:“我万万不能输给他的,我若输给他,在他眼中更不值钱了。”他顿了顿,又
道:“只因此等豪赌不但仅是赌钱,也正要斗智斗力,此等决斗,我若惨败,他怎会瞧得起
我?他若瞧不起我,又怎会再想收买我,我若没有被他收买的价值,他只怕就要取我的性命
了……”
他微微一笑,接道:“所以除非我就在赌桌上迎头给他一下痛击,否则所有计划就都要
一败涂地,我性命只怕也难保。”
染香瞪大眼睛道:“你……你有胜他的把握?”
沈浪淡淡道:“没有。”
染香骇然道:“你全无把握居然也敢这样找他赌,而你现在居然还这样沉得住气,一点
也不紧张,一点儿也不着急。”
沈浪微笑道:“你怎知我不紧张,不着急?”
染香道:“但……但至少我瞧不出来。”
沈浪大笑道:“若被你瞧出来,那还能和别人去赌,桌上瞬息之间,变化万于,若是沉
不住气,只怕连人都要输上去了。”
染香一笑,道:“不想你非但是色狼,是酒鬼,还是个赌棍。”
突听门外一人沉声道:“沈浪沈公子可是住在这里?”
染香身子一颤,悄声道:“来了。”
沈浪已微笑着开了门,只见一个锦衣英俊少年,双手捧着份大红贴子,当门而立,微微
恭身道:“阁下可就是沈公子?”
沈浪微笑道:“正是,足下莫非是快活王门下使者?”
锦衣少年目光闪动,极快地打量了沈浪一眼,躬身道:“小人上是欢喜王门下急风第十
骑,奉王爷之命,传信于公子,盼公子查收赐复。”
他口中说话,足下前跪半步,手里的大红贴子高举齐肩,闪电般推出,这一手看来虽是
礼貌周到,其实却己将拳法中杀手“举案齐眉”化入其中,沈浪只要一个应付不好,当场就
要丢人现眼。
沈浪却似全未留意,抱拳含笑道:“有劳兄台了。”
抱着拳的手掌,突然轻轻向上一托,也不知怎地,这少年手中紧握住的红贴,已到了沈
浪手里。
锦衣少年面目微变,倒退三步,躬身道:“沈公子果然不凡。”
沈浪笑道:“过奖,过奖。”
打开贴子,只见上面写的是:“今夜子正,谨备菲酌,盼阁下移玉光临,漫漫长夜,酒
后余兴尚多,盼复。”
上面没有称呼,下面没有具名,就只这二十多个字。
沈浪一眼瞧过,笑道:“相烦足下上复王爷,就说沈浪必定准时前往。”
锦衣少年又瞧了沈浪一眼,目中似已露出钦佩之以,躬身道:“是。”转身大步而去。
染香不禁皱眉说道:“子时?这怪物连请客也要请在这种奇怪的时候,难道是想在别人
精神不济时乘机痛宰么?”
沈浪笑道:“所以我此刻更要好好养养神了,你可千万莫要吵我。”
现在,距离子时约摸有半个时辰。
沈浪已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了一套最干净,最轻便,最舒服的
衣服。
然后,他又将一块干净的丝巾,叠得整整齐齐,将王夫人给她的巨额银票,又叠得整整
齐齐,都放在腰袋里。
他仔细地检查了倔,觉得自己全身部没有什么个舒服之处,精神也甚为饱满,身心可说
俱在最佳状况中。
于是他便倒厂杯浓浓的茶,选了个最舒服的椅子坐下来,细细品茗,静等着那场必定刺
激万分的大战。
染香忍不住道:“瞧你还这么悠闲,我可真佩服你,你不急,我却快急死了。”
她也已仔细地打扮过,换了身美丽而大方的丝衣,全身香喷喷的,纵然是瞎子,也可嗅
得出她是个绝色美女。
但她心里却是忐忑不定,举动更坐立不安,她只怕沈浪输了……
沈浪要是输了,那该怎么办。
她忍个住又问道:“沈浪,求求你告诉我,你究竟有几分赢的把握?”
沈浪闭着眼微笑道:“还未见到快活王赌钱的方式以前,我不敢说。”
染香道:“总有一半把握吧。”
沈浪道:“大概总是有的。”
染香长长叹了口气,道:“谢谢老天……”
沈浪却又道:“但我身上此刻只有拾万捌仟两,快活王的赌本,无疑比我雄厚得多,赌
本雄厚就又多占了一成胜券。”
染香跺脚道:“早知如此,该多带些来的。”
沈浪道:“那也没什么,我只要不让快活王猜出我赌本究竟有多少,他也就不会敢全力
出击的,何况……”
他微微一一笑,接道:“我还可先在别人身上捞进一笑,再和快乐王作生死决战,郑兰
州和龙四海虽可能赌得很精,周大富和小霸王却想必都是好菜。”
染香“噗哧”一一笑,道:“好菜……你可千万莫要也变成好菜,义被别人吃了。”
这时从窗口望出去,已可瞧见两盏宫纱灯笼远远而米,沈浪拍了拍衣服,长身而起笑
道:“走吧,接咱们的人已来了。”
“缀翠轩”,正是快活王在此渡夏的行宫,自然也就是整个快活林中最华丽,最精致,
也最宽敞的地方。
“缀翠轩”外,灯火辉煌,但却静得很,没有一个人走动,只是暗处不时有矫健的人影
闪动而已。
“缀翠轩”里,已摆起桌酒菜,有松江的鲈鱼,洋澄湖的活蟹,定海的对虾,江南的巨
龙……
这些本来绝不可能在同一时候,同一地方出现的鲜肴,此刻竟同在这桌子上出现了,这
简直像是神话。
不出沈浪意外,桌子上果然没有肉,但出乎沈浪意外的是,这屋子陈设竞简单雅致,丝
毫没有做作的庸俗高贵气。
桌子上也没什么金杯玉盏,只是几件瓷器…自然是精美的瓷器,有的甚至已是汉唐之
物。
沈浪想起朱七七假扮快活王的事,不禁暗暗好笑,暗道:“这才是快活王的气派,她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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