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物。
沈浪想起朱七七假扮快活王的事,不禁暗暗好笑,暗道:“这才是快活王的气派,她那
样一做,就像是暴发户了。”
桌子上已坐了八、九个人。
沈浪一眼便瞧见了那龙老大龙四海,他一件布衣,虽在满堂锦绣中却仍如鹤立鸡群,显
得卓然不凡。
龙四海身旁,坐个微带短髭的中年人,身材已微微发胖,显见是生活优裕,他随便地穿
着件轻衫,身上也没有什么惹眼的装饰,以有面前一个烟壶,苍翠欲滴,赫然不是凡品。
沈浪想也不必想,便已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那“郑兰州”了,世家的公子,自有世家公子
的气派。
郑兰州身旁的那位,可就不同了。
他身上零零碎碎也不知挂了多少东西,每件东西的价值,都绝不会在千金之下,但看来
却仍像是个已将全副家当都带在身上的穷小子,但他自己却得意的很,一张脸上,堆满着目
空一切的姿态。
沈浪也不必想,就猜出他必定就是那暴发户周天富了。
周天富身旁还依偎着满头珠翠的女子。
她也和周天富一样,像是恨不得将全副家当都挂在头上,戴在手上,却也不怕压断了脖
子。
她身子虽依偎着周天富,但媚眼却四下乱抛,长得虽不错,但一副淫贱之态,只差没在
脸上挂着“娼妓”的牌子。
再瞧过去,就是那“小霸王”时铭了。
他果然最多只有十八九岁,但眼圈却已陷下去,一双眼睛是不小,但却毫无神采,像是
终年都睡不醒。
他穿的倒比周天富顺眼的多,但他身旁也有个女子,这少女穿得却比周天富身侧那个还
要骇人。
她穿的竞似只是件背心,两条白生生的手臂,一片白生生的胸膛,全都露了出来,手上
的镯子叮当直响。
她看来最多只有十五六岁,但脸上却是浓妆艳抹,嘴里还叼着根翡翠旱烟管,从鼻子里
往外直冒气。
这活脱脱简直是个“小女流氓”,沈浪简直不敢再瞧第二眼,但少女却拍着身旁一张空
椅子,向他笑道:“小伙子,坐过来吧。”
沈浪微笑道:“多谢,但……”y那少女瞪起眼睛道:“但什么,这凳子上又没有着
火,不会烧红你屁股的,你怕什么?”
沈浪只有硬着头皮坐过去。
那少女却瞧着染香,哈哈笑道:“你眼光倒真不错,这种小伙子看来是羞答答的,其实
却都有那么两下子,你别瞧我年纪小,我经验可比你多。”
染香真恨不得给她两个大耳光,只有忍着气坐下。
那少女却又一拍沈浪肩头,大笑道:“我叫夏沅沅,兄弟们却尊我一声‘女霸王’,我
身边这人就是我的情人‘小霸王’,你叫什么名字?”
沈浪微微笑道:“在下沈浪。”
夏沅沅道:“沈浪,不错,我瞧你很有意思。”
突又一拍那“小霸王”的肩,道:“喂,这小伙子倒可做咱们的兄弟,你瞧怎么样?”
那“小霸王”时铭正聚精会神地拿几个紫金锞子在桌子上堆着宝塔,被她这一拍,宝塔
就“哗啦啦”倒了。
小霸王这才懒洋洋瞧了沈浪一眼,懒懒道:“嗯,还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挨两下子,
否则就叫他做老么吧,喂,你知不知道,有女人老么先上,有拳头老么也得先挨。”
标题
古龙《武林外史》
第三十一章 龙争并虎斗
沈浪笑着对小霸王道:“多谢好意,只可惜在下却是挨不得打的。”
那夏沅沅撇了撇嘴,道:“哼,原来你也中看不中吃,是个孬种。”
那龙老大自从沈浪一进来,一双锐利的目光,就始终未曾离升过沈浪,此刻突举杯笑
道:“沈公子可是自中原来的?”
沈浪亦自举杯笑道:“不错,但在下虽来自中原,却也早已闻得龙人哥之盛名,今日一
见,果然名下无虚。”
龙老人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突然顿住笑声,目光逼视沈浪,道:“闻得中原武林中,有位沈公子,独创”三手狼
“赖秋煌,力敌五台大龙寺无法大师,不出一月,便已名震中原,不知是否阁下?”
他这番话说将出来,桌子上的人不禁全都耸然动容,就连小霸王的眼睛都直了,周天富
也张大了嘴。
沈浪却也只是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一旁陪坐的快活林主人李登龙和春娇,已双双举起酒杯。
春娇咯咯笑道:“这桌子上坐的,有哪位不是名人,只可惜王爷身子不太舒服,不能出
来陪客,只有请各位随便喝两杯,再去相见了。”
于是众人齐地举杯,那夏沅沅却又凑了过来,悄悄笑道:“小伙子,原来你真有两下
子,你要是想跟我好,就……”
她一面说话,一只手已往桌子下伸过去,想摸沈浪的腿,哪知道腿还没摸着,突然有件
东西塞进她手里。
这东西又黏又烫,竟是只大明虾。
她又急又气,只见桌子上每个人都在举杯喝酒,这花样也不知是谁玩出来的,她空自吃
了个哑巴亏竟说不出。
沈浪忍住了笑,他自然知道是谁玩的花样——染香坐在那里,虽仍不动声色,但嘴角已
泛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那周大富放下酒杯突然道:“这位沈老弟也喜欢赌两手吧?”
他伸出厂那只又粗又短的手,手上那大得可笑的翡翠戒指,在沈浪眼前直晃。
沈浪却故意不去瞧他,只是微笑道:“男人不爱赌的,只怕还不多。”周天富拍手大笑
道:“不错,赌钱有时的确比玩女人还够劲,你说对不对?”他一拍巴掌,那只戴着翡翠戒
指的手,就晃得更起劲。
沈浪偏偏还是不瞧他,笑道:“那却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了,有些女人在下的确宁愿坐
在家里捉臭虫,也不愿碰她一碰。”
龙四海开怀大笑,郑兰州也露出笑容,几个人的眼睛,都不自由主往周天富身旁那女子
身上瞧。
周天富也不懂人家为什么笑,自己居然也大笑起来,居然一把搂过他身旁那女子,笑
道:“老弟,你瞧我这女人还不错吧。”
“吧”字是个开口音,他嘴边还未闭拢,那女了己塞了个大虾球在他嘴里,撇了撇嘴,
向沈浪抛了个媚眼。
沈浪笑道:“不错不错,妙极妙极。”
桌上的人再也忍不住,全都笑出声来。
周天富就算是只驴子,脸上也挂不住了,一张脸已成了猪肝颜色,“呸”的吐出吓球骂
道:“臭婊子,老子花钱包了你,你却出老子洋相。”
一拳打了过去,将那女人打倒在地上。
那女子爬了起来,脸也肿了,大哭大骂道:“我就是婊子,你是什么东西,我拿银子也
不是白拿,每次你那双臭手摸在我身上,我就想吐。”
周天富跳了起来,大骂道:“臭婊子,老子撕烂你的臭……”
幸好李登龙已拉住了他,春娇也拉住了那女子。
那女子还在哭着大骂道:“你有什么了不起,就凭我这一身功夫,肯在我身上大把花银
子的人多着哩,又不只你一个,你有本事下次发痒时,就莫来找我。”一面哭,一面骂,转
过身子,竟一扭一扭地走了。
周天富气呼呼直喘气,拍着桌子道:“臭婊子,老子下次宁可把鸟切掉也不去找你。”
龙老大突也也一拍桌子,厉声道:“桌上还有女客,你说话当心些。”
周天富立刻软了,赔笑道:“是!是!下次我绝不说这鸟字了。”
沈浪瞧得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却还是声色不动,面带微笑,郑兰州瞧着他,突然笑
道:“不想沈公子年纪虽轻,涵养却好得很。”
沈浪笑道:“足下过奖了。”
郑兰州道:“沈公子养气的功夫既然如此到家,对‘赌’之一道,想必也就精通的很,
在下少时倒要领教领教。”
沈浪笑道:“在下少不得要贡献的。”
“小霸王”时铭也笑道:“这地方我早就想来了,只是我老头不死,一直轮不到我,今
年我还是第一次,不知这地方常赌什么?”
春娇应声道:“王爷最喜欢赌牌九,他老人家觉得牌九最够刺激。”
小霸工道:“牌九虽没有骰子有趣,也可将就了。”
龙老大笑道:“小兄弟你常玩的只是丢铜板吧。”
小霸王道:“丢铜板,那是小孩子玩的,我最少已有好几个月没玩了。”
龙老大忍住笑道:“哦,好几个月,那可不短了。”
沈浪忍不住微微一笑,突见一位锦衣少年,大步走了进来,正是方才送信的那急风骑
士,此刻抱拳道:“各位酒饭已用完了么?”
周天富道:“喝酒是闲篇,赌钱才是正文。”
急风骑士道:“王爷已在候驾,既是如此,各位就请随小人来吧。”
沈浪立刻站起身子,想到即将面对那当今天下最富传奇的人物快乐王,他身子的血都似
已流得快些。
里面的一间屋子,很小,启然也很精致。
此刻这屋子全是暗的,只有屋顶上挂着一盏奇形的大灯,灯光却被纯白的纸板围住,照
不到别的地方。
就因为四下都是暗的,所以灯光更显得癌烈,强烈的灯光,全都照在一张铺着绿毡的圆
桌上。
绿毡四周以金线拴住,桌子四周,是凡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然后是一圈发亮的铜栏
杆,圈着发亮的铜环。
桌子上整整齐齐放着副玲珑小巧的象牙牌九,一对雕刻精致的象牙骰子,除此之外,还
有一双手。
这是一双晶莹,雅致,也像是象牙雕成的手,修长的手指,平稳地摊在绿毡上,指甲修
剪得光润而整洁,中指上戴着三枚式样奇古,手工奇精的紫金戒指,在灯光下闪动着慑人的
光芒。
这无疑正是快乐工的手。
但快乐王的身子和脸,却全都隐藏在黑暗阴影中。
沈浪虽然瞧得仔细,但被那强烈的灯光一照,也只能瞧见一张模糊的面容,和一双炯炯
发光的眸子。
瞧见这双眸子已足够了,这双沉凝的,锐利的,令人不敢逼视的眸子若是瞧你一眼,已
足以令你的心停止跳动。
郑兰州当先走入,躬身抱拳道:“王爷年来安乐。”
一个柔和的,平静的,缓慢的,优美的,但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煽动力的语声,淡淡地笑
道:“好,请坐。”
郑兰州道:“谢坐。”
于是他缓步走入栏杆,在快乐王身旁一张椅子上坐下。
龙四海抱拳朗声道:“王爷安好。”
那语声道:“好,请坐。”
龙四海:“多谢。他也走进去,在快乐王另一旁坐下。”
周天富紧跟着抱拳笑道:“王爷手气大好。”
那语声道:“嗯,坐。”
周天富道:“是,我会坐的。”
他也走进去,在郑兰州身旁坐下。
小霸王神情也庄重了些,居然也躬身道:“王爷好。”
那语声道:“你是时将军之子?”
时铭道:“是的,我是老大……”
那“女霸王”夏沅沅接口笑道:“我就是时将军未来的大媳妇,王爷你……”
那语声冷冷道:“不赌之人,站在栏外。”
夏沅沅娇笑道:“王爷莫看我是女人,我赌起来可不比男人差,有一天……”
那语声道:“女子不赌。”
夏沅沅道:“为什么,女人难道………语犹术了,快乐王身影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这只
手凌空向夏沅沅一按,她身子立刻直跌厂出去。这一下可真把她脸都吓黄了,乖乖地爬了起
来,乖乖地站在栏扦外,吓得再也不敢开口。沈浪暗惊忖道:“此人好深的功力,竟能将内
家‘隔山打牛’的真气,练至如此火候,莫非就是那‘气使’?”
一念转过,亦自抱拳道:“王爷大安。”
他不用抬头,也可觉出那双逼人的目光正在眨也不眨地瞧着他,然后那语声一字字缓缓
道:“足下便是沈公子?”
沈浪道:“不敢。”
那双眼睛又瞧了半晌,缓缓道:“好,很好,请坐。”
于是沈浪也坐了下来,正好坐在快乐王对面的“天门”一染香不用说话,早就也乖乖地
站在栏杆外。
突然,那双手轻轻一拍。
两个锦衣少年,捧来一具两尺见方的匣子。
匣子打开,竟赫然跳出个人来。
那是个身长不满两尺的侏儒,但却绝不像其他侏儒长得那般臃肿丑恶,纤细的四肢和身
躯配合得居然并不离谱。
他的头自然大了些,但配上一双灵活的眼睛,一张薄而灵巧的嘴,使人看来倒也不觉讨
厌。
他戴着洁白的软帽,穿着洁白的衣衫和软靴,手上还戴着双洁白的手套,洁白得瞧不见
一丝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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