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流……
但伤口还是瞧不见有任何暗器。群豪再次面面相觑,人人咬紧了牙关,虽不闻牙齿打战
之声,但心房“怦,怦”跳动,却听得清清楚楚,莫希颤声道:“那……那晴器莫非真不是
人间所有?……否则又怎会化入血中?……”
要知尸身无翻动之痕,四下亦无他人足印,李霸前胸所中的暗器,便绝不可能是被别人
取去的,反过来说,李霸前胸中了暗器,便扑面跌倒,无论是谁,也无法丝毫不留痕迹,便
将暗器取回。
群豪反来复去,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这其中道理,但觉身上寒气,越来越重,彭立
人颤声道:“这莫非是种无形剑气?……”
一笑佛冷笑道:“你是在做梦么?”
彭立人似乎还想分辩,但转目一望,却又吓得再也不敢开口,但见一笑佛满面俱是杀
气,目中光芒闪动,似是只已被人激怒的猛兽一般,突然反手扯下了身上穿着的那件宽大僧
袍,精赤着上身,雪花飘落在他身上,他非但毫无畏寒之意,身上反而冒出阵阵蒸腾热气。
群豪俱都瞧得舌矫不下,只见他竟将那僧袍撕成一条条三、四寸宽的布带,缠住自己手臂,
大腿、胸腹之上,将这些地方颤动的肥肉,都紧紧缠了起来,雪花化做汗水流下,浸湿了布
带,一笑佛长身而起,抬臂,伸了伸腿,试出举动间果然已比先前更灵便,目光方才往众人
身上一扫,厉声道:“要保命的快回去,要去的便得准备着不要命了。”
彭立人道:“去……去哪里?”
一笑佛放声狂笑道:“除了那鬼窟,还有那里?”抓起一团冰雪,塞人嘴里,嚼得“格
格”直响,振声大喝道:“捣烂那鬼窟,有胆的跟着洒家走。”喝声之中,当先飞奔而出。
胜滢、孙通、莫希、王二麻子、铁胜龙、萧慕云,俱是满腔热血沸腾,哪里还计较安危
生死,想也不想,跟着他一拥而去。
彭立人抬头只见沈浪还站在那里,垂首强笑道:“相公请,在下与李霸交情不错,总不
能瞧着他暴尸荒郊……唉,在下埋了他尸身。立刻就赶去。”沈浪微微一笑,等彭立人再抬
起头,他身形已只剩下一点黑影,彭立人见他去远,暗中松了口气,再也不瞧李霸尸身一
眼,回身向客栈狂奔而回。
沈浪晃眼间便已追着胜滢等人,但并未越过他们,只是远远跟在后面,这时他已是最后
一人,若是再有冷箭射来,自然往他身上招呼,沈浪面带微笑,非但毫不在意,反似在欢迎
那“死神”再次出现,他也好瞧瞧那死神长弓里射出的鬼箭究竟有多么神奇,哪知道一路上
偏偏平安无事,眼看出城既远,想必就已快到那“鬼窟”所在之地,沈浪方自失望地叹息一
声,突听前面一笑佛厉喝一声,莫希一声惊呼,人声一阵骚乱,接着便是一笑佛的怒骂之
声,道:“有种的就过来与洒家一拼高下,装神弄鬼,藏头露尾的都是畜牲。”
沈浪微一皱眉,脚步加紧,箭也似的赶上前去,只见众人身形都已停顿,一笑佛满面神
光,手里紧抓着一块白布,正在破口大骂,但四下既无人影,亦无回应,沈浪轻轻的间道:
“什么事?”
一笑佛道:“你瞧这个。”将手中白布抛了过来,沈浪伸手接过,就着雪地微光,只见
白布上写着几个鲜红的血字。
“奉劝各位,及早回头,再往前走,追悔莫及。”
沈浪道:“这是哪里来的?”
一笑佛厉声道:“这方才洒家正在前奔……”
原来一笑佛方才当先而行,但见前面雪地一片空旷,那空旷的雪地里突然扬起一大片冰
雪泥沙,狂卷着扑向他的面门,一笑佛眼前一花,但觉这片冰雪中,竟似乎还夹带着条白忽
忽的人影,一头撞了过来,却又“呼”地自一笑佛头顶上飞了过去,却将这布条留在一笑佛
手里。
沈浪听了,不禁皱眉道:“此人去了哪里?各位为何未追?”
一笑佛怒道:“那影子说他是人,委实又有些不像人,只有三尺长短,像是个狐狸,以
洒家目力,在他未弄鬼前也未瞧出他伏在雪地里,等到洒家能张天眼睛,四下去看时,却又
不见了。”
沈浪心念一动,暗道:“这手段岂非与‘天魔迷踪术’中的‘五色护身障眼法’有些相
似,听他们说,这人影八成也像是花蕊仙,但花蕊仙与那‘鬼窟’毫无关系,怎会来淌这趟
浑水。”
只听一笑佛道:“相公莫要想了,无论这花样是怎么弄的,都还骇不倒洒家,只要相公
肯与洒家开路,要莫兄与胜……胜什么?”
胜滢笑道:“滢。”
一笑佛道:“对了,胜滢与莫希断后,咱们就往前闯。”
沈浪微一沉吟,道:“闯。”
胜滢道:“好。”
群豪齐声喝道:“闯,闯!”喝声虽响,有的声音里却已有些颤抖。
只是此时此刻,已是有进无退之局面,硬着头皮,也要往前闯,当下群豪又复前奔,但
是脚步都已放缓许多,远较方才谨慎。只见远远山影响已现,膝胧的山影中,似乎笼罩着一
层森森鬼气,群豪人人俱是惴惴自危,不知在这“魔窟”中究要发现些什么,他们本虽是为
了算定那墓穴中必有珍宝,是以起来,而此刻个个人心中却已都不再有贪得之念,沈浪暗叹
忖道:“幸而那位大小姐此番还老实,竟未跟来,否则……”
突然听前面暗影中传来一声脆笑,道:“各位此刻才来么?”
彭立人脚步不停,气也不敢喘,亡命般奔回客栈,客栈中也是一片惊乱,似乎还有人在
往外抬着尸身,还有人叹道:“唉,又是十几条人命……”彭立人看也不敢看,听也不敢
听,一口气奔回自己的房里,砰地撞开房门,撞了进去,反手关上门,身子也靠了上去,用
背脊抵住了门,这才松了口气,喃喃道:“命可捡回来了,炔回家吧,墓里就是有成堆的宝
贝,我也不……”
突觉有些不对,房里不知谁燃起了灯。目光转处,语声突然停顿,血液亦似凝结,张开
的嘴,再也合不拢,一双腿却簌簌颤抖起来。
只见房子中央,端端正正坐着个灰袍人,只是背向着门,彭立人也瞧不清他面目,但那
灰渗渗的长袍,披散着的长发,在这阴森黯淡,飘飘摇摇的灯光下,那里像个活人,真似方
自墓中复活的幽灵。
彭立人颤声道:“朋……朋友是谁?”
那灰袍人咯咯一笑,一字字缓缓道:“冷月照孤冢……”
彭立人双膝一软,沿着门滑了下去,“噗”地坐到地上。
灰袍人道:“你怕死么?你想回去么?……”
彭立人道:“我……我想……”
灰袍人阴森森笑道:“已入沁阳城,必死此城中……”
彭立人咬了咬牙,突然奋起全身气力,扑了上去,一掌拍向灰袍人头顶,他成名多年,
这一掌当非泛泛。
灰袍人头也不回,长袖突然反挥而出,彭立人但觉一股阴柔之极,却又强劲之极的内
力,当胸撞了过来,胸前立时有如被千钩巨锤重重一击,震得他仰面飞了出去,“砰”地撞
在门上,“噗”地跌倒,张口喷出了口鲜血,灰袍人冷冷道:“区区人力,也想与鬼争
雄。”
彭立人望着面前斑斑血渍,身子抖得再也不能停止,将房门带得“咯咯”直响。
灰袍人缓缓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彭立人道:“……”张开了嘴,却只是说不出话来。
灰袍人厉声道:“快说。”
彭立人道:“…想……想……活……”他说了三次,才算将“活”字说清楚,身上冷汗
已一连串落了下来。
灰袍人冷冷道:“你若想活,便得听我吩咐。”
“各位此刻才来么?”
这七个字虽然简简单单,普普通甬,但群豪却宛如夜闻鬼哭,身子齐地一震,铁胜龙踉
跄后退了几步,萧慕云险些跌在地上,一笑佛紧握双拳,嘶声大喝道:“什……?什么人?
出来。”
只见暗影中飘飘然掠出一条白影,全身僵直,既不弯曲,也不动弹,更未看出他抬腿举
步,他只是直直地飘了出来。他由顶至蹬,俱是惨白颜色,举手以袖俺面,似乎不愿让别人
瞧出他那狞狰的容貌,足下更是轻飘飘的,似乎离地还有一尺。
群豪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冒了上来,全身俱已冰冷,若说这白影是人,世上哪有人能如
此行动。一笑佛虽然胆大包天,此刻却也不得不信这白影确是墓中的幽灵,骇得呆了半晌,
突然厉喝道:“就算你是鬼,洒家也宰了你。”振起双臂,飞身扑了上去,凌厉的掌风,直
击那白影胸膛。
那白影衣袂俱被震的飞起,冷笑一声,身子竟平平向后移开两尺,一笑佛又是一惊,咬
紧牙关,正待再次扑上,哪知身畔风声一响,沈浪已掠到他前面,厉声道:“朱七七,你玩
笑还未开够么?那白影忽然,”噗哧“一声,垂下衫袖,胧朦望去,但见她风姿绰约,颜如
春花,不是朱七七是谁?她足下也是哈哈一笑,道:“还是沈大哥厉害。”火孩儿笑嘻嘻钻
了出来,原来火孩儿方才在后面换住了朱七七双腿,朱七七身子自然不需弯曲,更不需抬
腿,便能来去自如,群豪虽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老江湖,但在这鬼墓前,雪夜中,胆气已先
寒了,竟无一人瞧出这一手来。
一笑佛亦不知是惊是怒,却只有顿足道:“姑娘,你这手未免露得太吓人了。”
火孩儿笑道:“但这位大和尚的确有些胆气,连鬼都骇不倒你。”
一笑佛仰大大笑道:“洒家虽非服魔的罗汉,多少也总有些降鬼的本事。”所谓千穿万
穿,马屁不穿,火孩儿轻轻一句话,便将一笑佛说的怒气毫无,反向沈浪道:“他姐弟俩天
真活泼,与大家取个乐子,相公也莫要生气。”
朱七七膘了沈浪一眼,道:“哼,他敢生气么?他揭穿我的把戏,我不生他的气已经蛮
不错了。”
一笑佛大笑道:“妙极妙极,这位相公委实未生气……谁若能令这位相公生气,那人的
本事,也算不小了。”
朱七七也忍不住展颜一笑,道:“他呀,他……”悄悄走过去,悄悄拧了沈浪一把,
道:“你是木头人么?说话呀。”
沈浪说道:“好,我说话,我且问你,你是怎么来的?何时来的?可曾进去瞧过了么?
可曾瞧见那花……花夫人?”
朱七七笑道:“你瞧你,不说话也罢,一说话就像审问犯人似的……好,我告诉你,你
们在瞧那些尸身时,我就来了,一直闯了进去,本想瞧个仔细,但是里面实在太暗,我们又
没有火摺子,我虽不怕,老八却吓的直抖,我怕他吓出病来,只得出来了。”
火孩儿道:“羞不羞,你不害怕么,为什么紧紧拉着我的手,死也不肯放,我见你的手
都吓凉了,才……”
朱七七跺脚道:“小鬼,你再说。”
火孩儿哈哈笑道:“你不说我,我自然不说你……”
突听前面山岩中,传出一一声惨呼,自远而近,呼声虽低,但凄厉尖锐,慑人心魄,到
后来声音已嘶哑,一条人影,跌跌撞撞,自暗影中奔了出来,瞧见群豪,呆了一呆,伸手指
了指,一个字还未说出,仆地跌倒。群豪屡经惊骇,此刻竟似已有些麻木,还是沈浪一掠而
出扶起了那人,暗中一面以真力相济,一面呼道:“兄台,醒来。”
那人得了沈浪传过的一股阳和之气,果然缓缓张开眼帘,四望一眼,突也轻唤道:
“铁……铁兄……”
铁胜龙走过去一瞧,骇然道:“原来是金兄,怎……怎会落得如此模样?”
那人道:“我……我们五……五人……只剩下我……我也……”
铁胜龙变色道:“莫非‘安阳五义’,俱已丧……丧生在此?这……这……这究竟是谁
下的毒手?”
那人面上泛起一丝惨笑,喃喃道:“那……里面有……有鬼,进去不得……进去不
得……进……”突然嘶声大喝道:“不是鬼,是……”
沈浪连忙问道:“是什么?兄台,是什么?兄台醒来……醒来……”但那人双目紧闭,
再也醒不过来了。
沈浪缓缓长身而起,长叹一声,仰脸望天,群豪却不禁都垂下头去,望着自己脚尖,一
笑佛沉声道:“此人乃是‘安阳五义’中人么?铁胜龙黯然道:“此人正是‘安阳五义’之
首金林,想必也是闻得墓中藏宝,是以抢先赶来,不想竟……竟……”
长叹一声,脱下一件外衣,盖起了那金林的身子。
一笑佛突然叫道:“掀起衣衫。”铁胜龙呆了一呆,一笑佛又道:“洒家要瞧瞧这位金
兄是如何死的。”
莫希道:“他所受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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