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你。”
白飞飞柔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些须小挫折,王爷又何必放在心上。”
快活王忽然纵声长笑道:“本王自幼到今,出生人死,何止千百次,此身早已千锤百
炼,这小小的挫折,本王怎会放在心上?”
白飞飞道:“那么,咱们就赶紧回去吧。”
快活王笑声戛然顿住,沉声道:“此刻咱们若是匆匆赶回去,便真的中了他的计了。”
白飞飞道:“为什么?”
快活王声音显得更低,道:“你难道未瞧见他们此刻人人垂头丧气的模样,这只因他们
跟从本王以来,从未经过此等挫败,是以此刻难免人心惶惶,此刻咱们匆匆赶回去,他们若
是迎头痛击过来,我才必然溃不成军。”
白飞飞叹道:“王爷所虑,的确不错,只是……”
快活王突又纵声大笑道:“你们难道以为本王真的上了他的当么?”
白飞飞心念一转,已知他用意何在,当下也咯咯娇笑道:“我自然知道王爷不会上他的
当的。”
快活王大声笑道:“本王这只不过是故意给他点甜头尝尝而已,好叫他属下生出骄敌之
心,那时本王再给他个厉害。”
他笑声更大,接道:“他此番纵然偷袭了咱们的营地,又算得什么?本王在营中留下
的,只不过都是些老弱之人,精锐都已随本王来到这里了。”
四面大汉听见这话,精神果然一震。
白飞飞娇笑道:“王爷自然是永远不败的……龙卷风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已经惨了。”
快活王厉声道:“他正是已要惨了……弟兄们,随本王杀回去,看他们敢不敢和咱们交
锋。”
白飞飞道:“他们自然不敢的。”
大汉们轰然笑道:“他们想必早已挟着尾巴逃了。”
快活王轻描淡写几句话,居然将自己的挫败说成别人的,居然将颓唐涣散的军心说得斗
志高昂。
古来的大将,只怕也没有几人能如此。
白飞飞面上虽带着笑容,心里却不禁暗暗叹息。“要除此人,实在不易。”
只见快活王神采奕奕,大汉们更是一个个磨拳擦掌,骆驼队浩浩荡荡转回,军容竟比来
时更盛了。
“这简直是奇迹。”
这奇迹正是快活王造成的。
现在,快活王已瞧见了自己营区的火势。
白飞飞叹道:“我别的都不可惜,只可惜一件事。”
快活王微微一笑道:“沈浪?”
白飞飞道:“让沈浪这样死了,实在可惜,本来我还想好好利用他,然后再让他受尽痛
苦折磨再死的。”
快活王笑道:“你放心,他绝不会死。”
白飞飞道:“他动也不能动,龙卷风铁蹄过处,想必玉石尽焚,他哪里还能活命……他
实在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快活王道:“别人没有,他却有的。”
白飞飞道:“这实在……”
快活王纵声笑道:“沈浪若没有使自己活下去的本事,还能算是沈浪么?”
风砂,烟火迷漫中,满地俱是鲜血淋漓的死尸,闪动的火焰,瞧着一张狰狞的面目,凄
惨的景象,叫人瞧了一眼便永生也难以忘记。
大汉们面色又变了,有的手足已在发抖。
快活王却大笑道:“你看,他们果然已挟着尾巴逃了吧……凭他们这些人,又怎能与本
王正式交手?”
大汉们轰然道:“咱们追。”
快活王笑道:“急什么?他们难道想逃得了么?”
他目光四下转动,突然又道:“快掀起那帐篷,沈浪必定在下头。”
白飞飞一笑,道:“但愿他还未被烧死。”
快活王悠悠笑道:“沈浪绝不会这样容易就被烧死的……”
火,很快地就被扑灭了,自然是以沙扑灭的。
在沙漠中,水绝不会用来救火,就算火烧了胡子,也不会用水去救的。
急风第一骑率领着大汉们,正在清点着劫后所剩的食物与水,在沙漠中,水正是人们的
命脉。
现在,沈浪正在喝着水。
快活王捋须瞧他,忽然道:“龙卷风还没有来之前,你已设法叫人将你们挪到帐后了是
么?”
沈浪微微一笑,道:“不错。”
他此刻模样虽已被折磨得十分狼狈,但笑容却仍是洒脱的,若非亲眼瞧见,谁也不会想
象到这种情况下的人,居然还能发出这样的笑。
快活王目光一瞬,缓缓道:“如此说来,你早已算出龙卷风来的,是么?”
沈浪含笑道:“不错。”
快活王厉声道:“但是你没有说。”
沈浪笑道:“只因你并没有问我。”
快活王盯着他,目光就像是刀,良久良久,突然大声道:“好,我现在问你,你想龙卷
风他们此刻逃到哪里去了?”
沈浪微笑道:“他们并不是‘逃’,打胜仗的人,用不着逃的。”
快活王长眉轩起,却又纵声大笑道:“不错,他们不是逃,但他们到哪里去?”
沈浪道:“你还用得着问我么?”
快活王道:“我现在正在问你。”
沈浪缓缓道:“一个人要打蛇时,打在什么地方?”
快活王道:“七寸。”
沈浪道:“你的七寸在哪里?”
快活王目光闪动,突然大笑道:“好!沈浪果然不愧为沈浪……好一个沈浪!好一个沈
浪……本王若非已抓住了你,当真要寝难安枕,食不知味了。”
他狂笑不绝,又道:“但沈浪呀沈浪,你说本王的七寸可是好打的么?”
沈浪微微笑道:“他这一打,只怕要震伤了手。”
快活王拊掌大笑道:“他的手岂只震伤而已……”
突然顿住笑声,厉喝道:“急风第一骑何在?”
急风第一骑飞奔而来,躬身道:“弟子方才已清点出干粮虽无虑匾乏,食水却仅能勉强
维持一日,是以必需先绕道洛瓦子……”
快活王沉声道:“这些且莫去管他,我且问你,本王令你设下的七处养马驿,距离此地
最近的一处在哪里?”
急风第一骑道:“就在白龙堆中。”
快活王道:“有无可能被龙卷风发现?”
急风第一骑道:“那绿洲乃是新近才出现的,龙卷风纵然对沙漠中每一个绿洲都了如指
掌,但这地方他绝不会知道。”
快活王厉声道:“你能保证?”
急风第一骑道:“弟子已将那绿洲用伪装掩护,绝不会被人发现。”
快活王道:“已养马多少?”
急风第一骑道:“只因那绿洲水草并不丰富,是以到目前为止,只不过养了十二匹,但
却都是百中选一的千里驹。”
快活王道:“以骆驼的脚此去需时多少?”
急风每骑道:“两个时辰之内,便可到达。”
快活王道:“除你之外,还有谁熟悉路程。”
急风第骑道:“还有三弟。”
快活王这才展颜一笑,这:“很好……以你之才,的确已可独挡一面,本王已可放心,
这队伍就交给你带吧,沈浪等人也交给你了。”
急风第一骑道:“那么,王爷你……”
快活王道:“你且令老三选派九人随行,本王立刻动身,先赴养马站。”
急风第一骑不敢再问,躬身道:“弟子遵命!”倒退三步,轻身而去。
快活王拉起白飞飞道:“你也随本王去吧。”
自飞飞媚笑道:“王爷要去哪里?”
快活王纵声长笑道:“咱们先赶回去,打断那双讨厌的手。”
盏茶工夫之内,快活王便已上道,行动之速确实当真,绝未浪费片刻时间,朱七七轻叹
道:“看来那‘复仇使者’此番非但要铩羽而归,只怕连归都归不得了。”
沈浪微笑道:“这一仗他虽然操之过急,而有失策,但快活王若想将他除去,只怕还未
必有如此容易。”
朱七七笑道:“我也愿他能和快活王……”
语声戛然而顿,急风第一骑已大步而来,瞧着沈浪微笑道:“王爷已将这付千金担移在
弟子肩上,弟子虽然力有未逮,也只有勉力挑起,这一路上公子若能不吝指教,弟子感激不
尽。”
沈浪笑道:“你说的太客气了。”
急风第一骑正容道:“弟子说的无一不是肺腑之言,对公子之一切,弟子都早已佩服得
很,一路上只盼公子惠予合作,若有所需,弟子必当从命。”
沈浪叹道:“快活王能有你这样弟子,实乃他之幸,一个能对自己阶下之囚也如此廉恭
的人,将来何患不成大事。”
急风第一骑微笑抱拳道:“能得公子一字之赞,实乃弟子一生最大欣慰之事。”
沈浪道:“你贵姓?大名?”
急风第一骑道:“一入王爷门下,我辈早已全都将姓名忘却,只是,公子既然垂询……
弟子方心骑,不是奇怪之奇,而是骑射之骑。”
沈浪含笑道:“以心为骑,何愁不能驰骋万里。”
急风第一骑躬身道:“多谢公子美喻。”
沈浪道:“不知可否请教,我等必要往何方行走?”
方心骑道:“先赴洛瓦子补充食水,再转西北。”
王怜花忽然接口道:“西北?那要走到什么地方?”
方心骑微微笑道:“罗布淖尔一带。”
王怜花动容道:“罗布淖尔?……是否就是江湖传言中那鸟兽绝迹的沼泽地带,还有一
部分人称之为‘罗布泊’?”
方心骑笑道:“不错,正是那里。”
朱七七忍不住插口道:“那里既然连鸟兽都不能生存,人又怎能住下去?”
方心骑道:“有人能的。”
朱七七道:“别的人也许能,但快活王一向最注重亨受,就算在行旅中使用的帐篷,都
那么豪华,那里又怎会有他住的地方?”
沈浪微微笑道:“快活王乃非常之人,非常人自然有非常之居处。”
方心骑拊掌道:“难怪王爷常说公子乃是他平生第一知己,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洛瓦子乃是白龙堆外最大的一处绿洲,许多年来,渐渐已成市集,关外的牧民,关内的
商旅,在这里进行着各种交易,出关入关的骆驼队,也都在这里驻扎打尖,只因附近百里,
这里是唯一有水的地方。
方心骑率领的骆驼队,在这里以高价补充了食水。
于是,他们便进入飞鸟不渡的“罗布淖尔”沼泽地区。
这一段路途,自然是十分艰苦,若非方心骑对沼泽里的一石一木都了如指掌,简直令人
无法想像这许多人畜怎能通过去。
纵然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他们的队伍仍保持着整齐的军容,婉蜒走向“库鲁克河”的
干河床。
现在,朱七七终于能和沈浪共乘一匹骆驼,行程虽然艰苦,但她的心里却始终是甜甜
的。
她从未能与沈浪互相依偎如此之久,她的精神一松弛,死亡的阴影,也似越来越远,越
来越淡了。
却不知他们每走一步,便距离死亡近了一步——这正是一段死亡的旅途,而他们此刻正
已接近始点。
进入沼泽之后,风沙倒小了。
天地间,仿佛静得很,只有清脆的驼铃,不时发出两拨悦耳的声响,给这枯燥的旅途,
平添了许多诗趣。
朱七七悠悠叹道:“快活王怎会住在这种地方?难道他不怕受罪么?”
深浪笑道:“大漠之中,处处都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地方,我想,在这沼泽之中必定有一
处,快活王想必就住在那里。”
朱七七道:“神秘地方?……难道在这沙漠之中,也会有那古墓一样的地方不成?”
沈浪叹道:“天地间的神秘,有谁能猜测?”
朱七七悠悠地出了会儿神,嘴角泛起了甜笑,缓缓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古墓
中……”
沈浪叹道:“那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金无望的时候。”
朱七七嗔道:“我在想着你的事,你却在想别人。”
沈浪柔声道:“你就在我身旁,我又何必再想,而金无望……”
叹息一声悠然住口,故友之情最是令人神伤。
朱七七面上突也现出伤感之色,幽然叹道:“金无望固然是生死下落不明,但我八弟,
他……他小小年纪,那天失踪之后,又会到哪里去了?”
沈浪展颜一笑,道:“你那八弟活泼聪明,谁也舍了不得杀死他的,他无论落在什么人
的手上,那人都必定会好好地看待他。”
朱七七黯然道:“但他若落在恶人手中,岂非……”
突听一阵驼铃震耳,方心骑在外面沉声唤道:“沈公子……”
沈浪应声道:“方兄有何见教?”
方心骑掀开了那小小的帐篷,笑道:“两位请恕弟子打扰,弟子要对两位无礼了。”
朱七七动容道:“无礼?”
方心骑扬起手中两块黑中,笑道:“目的已将到,弟子不得不蒙起两位的眼睛。”
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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