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厅中空空荡荡,唯有当中一张圆桌,什么也没有了,这空寂而宽阔,使此间更显得异样
的阴森,朱七七等人置身其中,宛如置身于一片空旷的荒坟墓地一般,那圆形拱顶有如苍穹
高高在上,而四下鬼影幢幢阴风森森……
朱七七道:“这……这究竟会是谁的陵墓?”
胜滢道:“只怕是古代一位帝王亦未可知。”突似发现了什么,一步掠到那孤零零的石
桌旁,伸出手来。
沈浪轻叱道:“住手。”
胜滢回道:“这桌上有……”
沈浪道:“此间无论有什么,你我俱都不能用手触摸,此点胜兄务必要切切记牢……”
朱七七道:“为什么?”
沈浪叹道:“你莫忘了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么,此间任何一处都可能附有剧毒,你我只要
伸手一摸,便休想……”
突听火孩儿惨然惊呼一声,道:“鬼果然来了。众人齐地大惊,转头望去,只见火孩儿
左边的一道门户外,果然有火光一闪而没,碧磷磷的火花,赫然正与鬼火一般无二。一笑佛
厉声道:“追。”
沈浪又自轻叱道:“且慢,这陵墓之中,必定有秘道交错,大师若是轻易陷身其中,只
怕也无法觅路而回,是以你我切切不可轻举妄动。”
胜滢叹道:“兄台说的的确不错,据小弟所知,古代陵墓之中秘路,能寻得当时建墓时
之原图外,谁也无法来去自如……”无意中回首瞧了一眼,面色突又惨变,伸手后面石桌,
手指不住颤抖,口中嘶嘶作声,却说不出一个字。
一笑佛变色道:“什么事如此惊惶?”
胜滢道:“小弟自七岁时候便在暗室之中,凝视香火,至今已有十五年,目力虽非极
佳,但三丈内一蚊一蚁都休想逃得过小弟双目……方……方才小弟瞧的清清楚楚,万万不会
错的。”
要知“银花镖”胜滢乃是中原武林,暗器世家“胜家堡”门下子弟中最最杰出之一人,
胜氏子弟目力之佳,手法之准,已是江湖公认之事,此刻胜滢既然说的如此肯定,那是万万
不会错的。
莫希额角之上,汗如雨下,颤声道:“此事玩笑不得,铁牌究竟是谁取去的,还请快快
说出,免得大家担心。”
众人面面相望,俱是面色凝重,却无一人说话,莫希嘶喝道:“没有谁来拿,难道那铁
牌是自己生了翅膀飞走的么?”
四下回音,有如雷鸣一般,隆隆不绝,自近而远,又自远而近,显然,这陵墓实是深这
广大已极。但回音响过,众人还是无人说话。
朱七七望着莫希冷笑暗忖道:“这厮獐头鼠目,装模作样,说不定就是他在暗中弄鬼也
未可知。”
莫希瞧着胜滢,暗暗忖道:“难道他根本什么都没有瞧见,口中却故意说瞧见了?好叫
别人疑神疑鬼,他便可从中取利?”
胜滢冷眼瞧着一笑佛,忖道:“这一笑佛武功不弱,但江湖中却从未听过此人名声,莫
非也是这陵墓鬼堂中的一人,故意将大伙诱来此地送死?若是如此,这铁牌自也是他拿去
的。”
一笑佛似有几次想开口说话,却又不敢说出口来,只瞧着沈浪忖道:“哼,这小子来历
实在可疑,年纪这么轻,武功却是这么高,这些可惊可疑的事,莫非都是他在暗中捣鬼。”
众人彼此之间,却起了怀疑之心,情不自禁,各自退后了几步,你留意看我的神情是否变
化?我留意看你的手掌究竟会有何动作?
唯有沈浪却是神色自若,一点也不着急,只听火孩儿道:“门外有鬼,铁牌也被鬼拿去
了,这地方实在耽不得,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话犹未了,莫希突地惨呼一声,仆地跌了下去。众人更是惊然大惊,一笑佛、胜滢似待
赶过去扶起他,但方自迈出三步,又不禁齐地顿住了脚。
沈浪扶起了莫希,只见他面色惨白,目中充满惊骇之意,但一双眼珠子,还能转来转
去,胸膛也还在不住起伏;沈浪见他未死,不禁为之松了口气,道:“莫兄没有什么事
吧?”
莫希道:“有……有……有事。”
沈浪笑道:“什么事?”
莫希道:“方……方才有……有人在我背后打了一拳。”
朱七七冷笑道:“你背后哪里有人,你莫非是在做梦?”
莫希嘶声道:“明明有人打了我一下,我此刻背后还在隐隐作痛,我……我若有半句虚
言,管教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众人再次面面相望,非但没有人说话,连喘气的人都似也没有了。
胜滢冷笑暗忖道:“哪有什么人打他,这不过是他故意如此说罢了,好教别人疑神疑
鬼,他便可在从中取利了。”
朱七七忖道:“这究竟是谁在捣鬼?莫非是这胖和尚?”
一笑佛忖道:“非但这小子可疑,便是这女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好来路,我莫要着了这
两个人的诡计。”
于是众人心中疑惧之心更重,彼此怀疑,彼此提防,目光的的,互相窥望,火光闪动
下,众人面上俱是一片铁青,眉宇间都已泛起了杀机。
死一般静寂中,只听莫希喃喃道:“这一拳是谁打的?是谁打的?……”突然大喝一
声,扑向胜滢,厉声笑道:“方才只有你站得离我最近,那一拳莫非是你在暗中施的手脚不
成?”
胜滢怒道:“你自己装神弄鬼,却来血口喷人。”
莫希怒喝道:“放屁……”迎面一拳,击了过去。
胜滢翻身退出数尺,一手已摸入镖囊之中,莫希喝道:“你胜滢家堡暗器虽然厉害,我
‘子午催魂’莫非还怕了你不成?来来来,莫某倒要瞧瞧,是你银花镖厉害,还是我催魂针
厉害。”两人俱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两人暗器功夫,在武林中俱是卓有声誉,这一发
之下,必定不可收拾。
但此时此刻,别人又怎会坐山观虎头,一笑佛厉喝着拉住莫希,沈浪也劝住胜滢,沉声
道:“此时此刻,两位怎能自相残杀,岂非教暗中敌人瞧见了……”
莫希颤声道:“暗中哪有什么人?”
沈浪沉声道:“若是无人,那拳是谁打的。”
火孩儿锐声道:“鬼……鬼……一定是鬼……”
突听“噗”的一响,一笑佛手中火摺子竟忽然熄了,四下更是黝黯,众人心头寒意更
重。
一笑佛嘶声笑道:“好,好,打吧,你们打吧,反正今日咱们谁也不想活着出去了,索
性看你们打个痛快。”
他虽然放松了莫希的手臂,但莫希手掌颤抖,哪里还敢出手?
胜滢大声道:“你我是进是退,此刻需得快些决定,要么就冲过去,纵然死了,也比留
这里等死的好。”
话犹未了,忽见沈浪张口吹熄了手中火摺子,四下立时变的一片漆黑,当真是伸手不见
五指。众人齐地大叫,一笑佛道:“相……相公你这是做什么?”
沈浪沉声道:“这火种此刻已是珍贵已极,你们无论进退,都少它不得,岂能让它在此
白白浪费,等你我作了决定,那时已无火可照,又当如何是好?”
众人想到若无火照路时的情况,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胜滢叹道:“还是相公想的周到……若是火种燃尽,你我进不得,退又不能,便当真要
被活活困死在这里了……”
忽然问,黑暗中,只听得火孩儿的声音,大喝一声,嘶声呼道:“七姐你拧我一下做什
么?”
朱七七道:“我……我哪有拧你。”
火孩儿道:“不……不是你,是……是谁?”
沈浪、胜滢、莫希,一笑佛齐地脱口道:“也不是我。”
话一说完,立刻顿住话声,人人心上,俱是毛骨惊然,想到黑暗中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在
自己身上拧上一把,打上一拳,众人但觉一粒粒寒栗自皮肤里冒了出来,衣衫凉飕飕的,也
已被冷汗湿透。
火孩儿颤声道:“走……走吧,再迟就走……”
活声突又停顿,黑暗中,只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蹬!蹬!蹬……一步接着一步,隐隐
传来,每一脚都似踩在众人心上。
众人情不自禁俯下身子,嘶声道:“什……什么人?”
只听外面一人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一笑佛、朱七七双拳护胸,胜滢、莫希掌中紧紧捏着暗器,但见一道火光,自门外照射
而入。足声突然停留在门外。
微弱的火光中,一笑佛闪身掠到门后,向胜滢打了个手势,胜滢干咳一声,道:“门外
的朋友请进来。”
外面黯然半晌,突然有一只手掌自门后伸出,一掌击在石门上,只听“砰”的一声大
震,那沉重的石门,竟被震得移开数尺,一笑佛自也无法在门后藏身,凌空后掠数尺,石门
豁然而开。门外人影一闪,“子午催魂”莫希闷声不响,扬手一把毒针撒出,但闻一片叮叮
轻响,毒针全都打在石门上,这称雄一世的暗器名家“子午催魂”,此刻心虚手软,竟连暗
器也失了准头。
火光闪动间,一条大汉,高举火把当门而立。身形有如金刚般挺得笔直,被身后无尽的
黑暗卜衬,更显得威风凛凛。不可逼视。众人这才瞧清,此人便是那鸢背蜂腰,鹰目阔口的
大汉,显见他将妻女送回客栈后,便又去而复返。
莫希喘了口气:道:“原来是你。”
那大汉冷冷道:“朋友不分皂白,便骤下毒手,不嫌太鲁莽了么?”
菲希咯咯干笑一声,道:“这……”
一笑佛忽然厉声道:“此时此刻,人人性命俱是危如累卵,自是先下手的为强,纵然错
了,也比被人取了性命的好,朋友你若还不肯说出姓名来历,我等不辨敌友,还是难免要得
罪的。”
那大汉怒道:“某家难道也是这古墓中的幽魂不成?”
一笑佛道:“这也难说的很。”
那大汉仰天笑道:“你定要瞧瞧某家来历,也未尝不可,但我却先要问你,可知道昔年
大悲上人临去时所念的四句偈语么?”
一笑佛忖思半晌,面色又变,沉声道:“莫非是,白云重出日,紫煞再现时,莽莽武林
间,大乱从此始!”
那大汉厉声道:“不错!这一代高僧,十年前便似己能预见武林今后之灾难,是以念出
这最后四句禅偈,方自含泪而去,其意仍是说只要紫煞手重现江湖,武林中的大乱之期便又
要到了。”
一笑佛大喝道:“这与你又有何关系?”
那大汉狂笑道:“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狂笑声中,缓缓伸出手掌,火光闪动下,只见他一只手掌,五指竞似一般长短,掌心赫
然竟是深紫颜色,发出一种描叙不出的妖异之光。
众人齐地大惊,脱口道:“紫煞手。”
那大汉一字字深深地道:“不错,乱世神龙紫煞手……”
莫希嘶喝道:“好贼子,安阳五义原来竟是被你杀死的。”手掌疾扬,又是一把暗器撒
出。
那“乱世神龙紫煞手”厉喝一声,挥手之间,便将暗器全部劈落,口中厉喝道:“你疯
了么?胡说什么?”
莫希咬牙切齿,怒道:“安阳五义明明是死于紫煞手下,除此之外,还会有谁能使紫煞
手?你……你还他们五人性命来吧。”怒喝声中便自和身扑上,一掌拍向那大汉胸膛,但掌
势还未发出,便被沈浪轻轻托住了手肘,莫希嘶喝道:“你……要作什么?”
沈浪道:“莫兄请冷静一些,仔细想想,安阳五义被害之时,这位兄台正与你我同在一
起,又怎能分身前来这里?”莫希呆了一呆,手掌垂落。
那大汉怒道:“这究竟怎么回事?这厮来到这里,莫非已被骇疯了不成?”
沈浪抱拳笑道:“不敢请教兄台,据闻昔年塞上神龙柳大侠,有位独生爱女,自幼生长
于塞外万里大漠之间,却不知与阁下……”
大汉截口道:“那便是拙荆。”
沈浪道:“不想阁下竟是柳大侠高婿,失敬失敬。”语声微顿又道:“武林中人人俱知
紫煞手阳刚之劲,举世无俦,但必需纯阳男子之体才能练成,而昔年毒手搜魂师徒同时遇
难,要命神丐生性孤僻,更无后人,塞上神龙柳大侠也只有一女,是以江湖间都只当威名赫
赫的‘紫煞手’已将从此绝传,却不想柳大侠的干金自身虽不能练得此等掌力,却将练功秘
诀相授于兄台,武林绝技,从此得传,当真可贺可喜。”
那大汉嘴角微露笑容,缓缓道:“兄台年少英俊,叙及武林掌故,如数家珍一般,想必
亦属名门子弟。”
沈浪道:“在下沉浪,小卒耳,兄台高姓?”
那大汉道:“铁化鹤。”
沈浪柑掌笑道:“乱世现神龙,斯人已化鹤,名士自有佳名。”
铁化鹤哈哈笑道:“兄台言词端的风雅的很。”眉宇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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