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擒住,但经过在下此翻做作之后,金兄必将已对我毫无防范之心,我出其不意,骤然动手,
金兄自然是躲不开的。”
朱七七喜动颜色,笑道:“死鬼,你……你呀,方才不但骗了他,也真将我吓了一跳,
少时我少不得还要找你算帐的。”
金无望呆了半晌,方自仰大长叹息一声,道:“我金无望今日能栽在沈浪你这样的角色
手上,也算不冤,你要我怎样,此刻只管说吧。”
沈浪笑道:“如此就相烦金兄先将在下等带出此室,再将今日中计被擒的一些江湖朋友
放出,在下必定感激不尽。”
金无望深深吸了口气,道:“好!随我来。”
沈浪背负朱七七,手擒金无望,出了石室,转过几折,来到另一石室门前,朱七七全身
无力,但双手勾住沈浪的脖子,而且勾的很紧,此刻大声问道:“这里面关的是些什么
人?”
金无望目中似有诡异之笑意一闪,缓缓道:“神眼鹰方千里,扑天雕李挺,穿云雁易如
风以及威武镖局展英松,共计四人之多。”
朱七七怔了一怔,道:“是这四人么……”
金无望道:“不错,可要放他?”
朱七七突大喝道:“等等……放不得。”
沈浪皱眉道:“为何放不得?”
朱七七叹了口气,道:“这四人都是我的仇家,他们一出来,非但不会感激你们,还要
找我拼命的,怎能放他?”
金无望目光冷冷的看着沈浪,道:“放不放全凭相公作主……”
朱七七大怒道:“难道我就作不得半点主么?我此刻全身没有气力,若是放了他们,岂
非等于要我的命……他四人动起手来,沈浪你可也拦不住。”
金无望目光仍是看着沈浪,冷冷道:“到底放不放?”
沈浪长长叹了口气,道:“放……不放……这可把我也难住了……他四人难道未被那
‘神仙一日醉’所醉倒?”
金无望冷笑道:“神仙一日醉虽非什么灵丹妙药,但就凭方千里,展英松这几块材料,
还配不上来被此药所醉。”
沈浪道:“石门如何开启?”
金无望道:“石门暗扣机关,那一点石珠便是枢钮,将之左转三次,右转一次,然后向
上推动,石门自开。”
沈浪微微颔首,不再说话,脚步却已向前移动。
朱七七面上立时泛出喜色,俯下头,在沈浪耳背重重亲了两下,媚笑道:“你真
好……”
金无望却又冷冷笑道:“我只当沈相公真是大仁大义,救苦救难的英雄豪杰,哪知……
嘿嘿,哈哈。”仰首向上,不住冷笑。
那阿堵年纪虽小,但心眼却不小,眼珠子一转,接口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英雄为了美人,自然要将一些老朋友俱都放到一边,这又怎怪得了沈相公?”居然也冷嘲热
讽起来。
沈浪充耳不闻,只作没有听见,朱七七却忍不住又骂了起来,只见沈浪拖着金无望,转
了一个弯,突然在暗处停下脚步,沉声道:“这古墓中的秘密,金兄怎能知道的?”
金无望道:“先父是谁,你可知道?”
沈浪道:“答非所问,该打。”
金无望沉声道:“先父人称金锁王。”
沈浪展颜一笑,道:“这就是了,江湖传言,金锁王消息机关之学,天下无双,金兄家
学渊源,这古墓中的秘密自瞒不了金兄耳目,快乐王将金兄派来此间,正是要用金兄所
长。”话声微顿,又道:“金兄既说这古墓中再无他人走动,想来是必无差错的了。”
金无望道:“有无差错,阁下当可判断得出。”
沈浪笑道:“好。”指尖一颤,突然点了金无望身上三处昏睡之穴,反手又点了那阿堵
肋下三处穴道。
他出手虽有先后,但手法委实快如闪电,金无望,阿堵两人,看来竟是同时倒下,朱七
七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浪反臂将她抱了下来,轻轻倚在石壁上,柔声道:“你好好在这里等着,古墓中已别
无敌踪,你大可放心。”
朱七七瞪大了眼睛,道:“你……你要去放……”
沈浪含笑道:“不错,我先去将那四人放了,令他们即刻出去,这也用不着多少时候,
盏茶工夫里我就会回来的。”
朱七七本是满面惊怒,但瞬即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就早知道你若不放了他们,就像
身上刺满了针,一时一刻也不能安心。”
沈浪笑道:“我就去就回。”方自转身。
朱七七突又轻唤这:“等等。”
沈浪道:“还等什么?”
朱七七道:“你……你……”抬起目光,目光中有些恐惧之情,也有些乞怜之意,颤抖
的语声,轻轻道:“不知怎地,我……我突然害怕了起来,仿佛……仿佛有个恶鬼正在暗中
等着要……要害我。”
沈浪微微一笑,柔声道:“傻孩子,金无望与阿堵都已被我制住,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乖乖的等着,我就回来。”挥了挥手,急步而去。
朱七七望着他身影消失,不知怎地,身上突然觉得有一阵澈骨的寒意,竟忍不住轻轻颤
抖了起来。
石门上的枢钮被沈浪左旋三次,右旋一次,再向上推动后,石门果然应手而开,门里一
盏铜灯灯油将竭,昏黄闪跳的火焰未端,已起了一股黑色的轻烟,在空中犹如恶魔般袅娜起
舞。
光焰闪动中,石室里竟是空无一人,哪有方千里,展英松他们的影子,沈浪一惊一怔,
凝目望去,只见积满尘埃的地面上,却有四处颇为干净,显然方才有人坐过,但此刻已不
见,他们去了何处?
难道他们竟能自己设法脱身?还是己被人救走了?救他们的人是谁?
此刻在哪里?
沈浪心念数转,心头突出泛起一阵寒意,霍然转身,向来路急奔而回,心中轻轻呼唤
道:“朱七七,你没事么?……”
奔到转角处,身形骤顿,血液也似已为之凝结,全身立时冰冰冷冷——放在转角处的朱
七七,花蕊仙,金无望与阿堵,就在这盏茶时刻不到的工夫里,竟已全部失踪,宛如真的被
恶鬼吞噬了一般。
沈浪被惊的呆在当地,额上汗珠,有如叶上朝露,一粒粒迸发而出,突然,一个嘶哑的
语声自他身后传来,狞笑着道:“沈相公,久违了。”
这语声一入沈浪之耳,沈浪嘴角颊下之肌肉,立时因厌恶与惊栗,起了一阵扭曲,有如
闻得响尾蛇震动尾部时之丝丝声响一般。
他暗中吐了一口气,极力使心神仍然保持冷静,真力保持充盈,以准备应付此后之艰
险。
只因此人现身后,无论任何一种卑鄙、凶毒、阴恶之事,便随时俱可发生,等到沈浪确
信已准备充分,他仍不回身,只是放声一笑,道:“两日未见,金兄便觉久违,难道金兄如
此想念小弟。”
那嘶哑的语声哈哈笑道:“委实想念的紧,沈相公你何不转过身子,也好让在下瞧瞧你
这两日来是否消瘦了些。”
沈浪微笑道:“多承关心……”突然旋身,身形一闪,已掠至语声发出之处,眼角方自
瞥见一团黑影,手掌已抓了过去,出手之炔与目光竟然相差无几,那黑影哪能闪避得开,立
时被他一把抓在千里。
哪知阴影中却又发出了哈哈的笑声,笑声一起,火光闪亮,“见义勇为”金不换斜斜地
倚靠着石壁,一副悠哉游哉,好整以暇的模样,左掌里拿着一只方自点燃的火摺子,右手拿
着根短木杖,杖头挑着件皮裘——被沈浪一手抓着的,竟提他杖头之皮裘。
金不换满是得意之色,哈哈笑着道:“这件皮裘乃是沈相公相赠于在下的,莫非相公你
此刻又想收回去了么?”
沈浪方才已当得手,此刻才知这金不换实在不愧是个大奸大猾之徒,早已步步设防,沈
浪心中虽失望,口中却大笑道:“我只当这是金兄,方想过来亲热亲热,那知却是块狐狸
皮。”
伸手在皮毛上轻轻抚摸了几下,笑道:“幸好在下出手不重,还未伤着金兄的皮毛,金
兄快请收回去,日后莫教别人剥去了。”
金不换亦自大笑道,“沈相公真会说笑,在下身上哪有皮毛……相公莫忘了,这块狐狸
皮本是在下自相公你身上剥下来的。”顺手将狐皮披在肩上,又道:“但沈兄的狐皮,却端
的暖和得很。”
沈浪暗骂:“这家伙竟连嘴上也不肯吃亏。”口中却笑道:“常言说的好,宝剑赠于烈
士,红粉赠于佳人,这块狐狸皮,自然唯有金兄才配消受了。”
两人嘻嘻哈哈,针锋相对,你刺我一句,我刺你一句,谁也不肯饶谁,但沈浪竟绝口不
提,朱七七失踪之事,金不换却实在有些憋的发慌,终于忍不住道:“朱姑娘踪影不见,沈
相公难道不觉奇怪么?”
沈浪微微笑道:“朱姑娘有那徐若愚徐少侠在旁照顾,怎用的着在下着急……”
金不换大笑道:“沈相公果然神机妙算,竟算准我徐老弟也来了,不错,我那徐老弟天
生是个多情种子,对朱姑娘必定是百般照顾,百般体贴,他们小两口子,此刻……”哈哈一
笑,戛然住口,目光却在偷偷的瞧沈浪是否已被他言语激怒。
哪知沈浪是满面微笑,道:“但金兄怎会来到这里,又怎会对这里的机关如此熟悉?这
两点在下委实觉着有些奇怪了。”
金不换目光一转,笑道:“沈相公且随我来瞧瞧……”转身带路而行,沈浪不动声色,
相随在后,火光闪闪烁烁,照着金不换身上的皮裘。
沈浪忍不住暗中叹了口气,忖道:“这厮身上穿的是我的皮毛,袋里装的是我的银子,
却想尽千方百计要来害我,这样的人,倒也真是天下少有。”
一时之间,心里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两人走进这间石室,门户本是开着的。室中灯光甚是明亮,朱七七,花蕊仙,徐若愚,
金无望,阿堵果然俱在室中。
金无望穴道未被解,朱七七正在咬牙切齿的骂不绝口,徐若愚已被她骂的远远躲在一
旁,但见到沈浪来了,立刻一个箭步,窜到朱七七身旁,以掌中长剑,抵住了朱七七的咽
喉。
朱七七看到沈浪,登时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心中却是满腹委屈,撇了撇嘴,忍不住哭
了,道:“我……我叫你莫要走的,现在……现在……”
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徐若愚悄悄掉转头,似乎不忍见她流泪。
金不换以身子隔在朱七七与沈浪间,指着远处角落中一张石登,道:“请坐。”
沈浪面带微笑缓步走过去,安安稳稳的坐下。
金不换伸手一拍徐若愚肩头,笑道:“好兄弟,那位沈相公只要一动,你掌中剑也不妨
动一动,怜香惜玉的事,我们不如留在以后做。”
徐若愚道:“我有数的。”
金不换道:“但沈相公心里几件胡涂事,咱们不妨向他解说解说,他心里委实大过难
受……沈相公,我演出戏给你看看,好么?”突然伸手,拍开金无望身上三处昏睡穴,却随
手又在他腰下点了一指。
沈浪一时间倒揣摸不透金不换此举又在玩什么花样,只见金无望干咳一声,翻身而起,
目光四扫,先是狠狠瞪了沈浪一眼,忽然看见金不换,面上立时布满惊怖之色,厉喝一声,
似待跃起,却又惨喝着倒了下去。
原来金不换方才一指,正是点了他腰下“章门大穴”。
这“章门穴”,在大横肋外,季肋之端,又名“血囊”,乃是足厥阴肝经中大穴之一,
若是被人以八象手法点了这穴道,下半身非但无法动弹,而且酸软麻痒不堪,当真有如千万
虫蚁在双腿中乱爬乱咬一般,金无望虽也是铁铮铮的汉子,在这一动之下,竟也不禁痛出了
眼泪。
沈浪冷眼旁观,见到金无望面上神情,恍然忖道:“原来这两人昔日是冤家对头,但金
不换此刻竟以此等阴损狠毒的手段来对付他,却也未免太残酷了些。”
标题
古龙《武林外史》
第六章 患难显真情
只见金不换远远伸出木杖,将金无望身子挑起,笑道:“大哥,在这里见着小弟,是否
也曾觉得有点奇怪?”
这一声“大哥”当真把沈浪叫得吃了一惊,他再也想不到这两人竟是兄弟,不禁暗忖
道:“金不换那手段用来对付仇家,已嫌太过残忍,如今他竟用来对付他亲兄手足,那真是
畜牲不如了。”
金不换笑道:“我大哥只当这古墓中消息机关,天下再无人能破,却忘了他还有个兄
弟,也是此道老手。”
金无望咬牙切齿,骂道:“畜牲……畜牲,你怎地还不死?”
金不换道:“似小弟这样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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