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连天云。
连天云嘶声道:“放手,我死也不要你救。”
金无望冷冷道:“我偏要救你,你可能怎样?”
连天云果然不能怎样,只有闭起了嘴。
沈浪双手却抱起冷大,李长青,天法大师,笑道:“熊兄,你……”
熊猫儿苦笑道:“我知道。”
他只有抱起白飞飞与朱七七,但朱七七却摔脱了他,道:“我自己走,你放心,我还不
想死。”
只见那火焰烧得好快,就在这刹那时间,整个窗户都已被火燃着,众人已被烟熏得呛出
了眼泪。
沈浪沉声道:“沉着气,跟我来。”
缩腹吸气,突然一脚飞出,这一脚竟生生将窗边的墙,踢崩了一角,他身子一闪已冲了
出去。
火焰来势虽凶猛,但沈浪,金无望,熊猫儿,却无一不是武林中顶尖儿的绝顶高手,朱
七七跟在他们身后,自然省力不少。
这几人竟自火焰中冲了出去一一窗外便是个小小的院落,院中虽也有火,但易燃之物究
竟不多,火势终于小些。
几个人一口气冲到院墙外,方才驻足,抬头望见那冲天火势,低头望见自己被火星烧焦
衣襟,都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熊猫儿叹道:“王怜花好毒……好毒的王怜花。”
沈浪道:“火势如此凶猛,倒真不知他是用什么东西起的火……唉!此人之机智毒辣,
当真是天下少有。”
突然一阵凄厉的呼声,隐约自火焰中传出,这呼声虽然隔的遥远,十分微弱,但其中所
含的惊恐,绝望,凄厉,却令人听得毛骨耸然。
熊猫儿高声道:“有什么人还在火窟中?”
朱七七恨声道:“我知道,那也是王怜花的手下,方才……”
她以最简单的几句话叙出了王怜花如何用计,如何将那大汉关在地窟中,然后咬牙恨声
接道:“他对自己的门下都这样狠毒,他简直不是个人。”
沈浪突然道:“你们稍候,我去救他。”
朱七七道:“你去救他,你可知他也是……”
沈浪沉声道:“不管他是什么人,至少他总是个人,只要是人,我便不能眼见他被活活
烧死。”他说得斩钉截铁,绝无犹疑。
说话间他已撕下身上的衣服,在雪地上浸了两浸。
火窟附近冰雪已溶,那衣服顿时湿了,沈浪便将这件湿了的衣裳,一半披在头上,一半
卷成布棍,不等别人开口,已投身烈焰之中。
沈浪竟然身怀“束湿成棍”的内家绝顶功夫,但见衣棍到处,火舌四裂——但瞬即分而
复合,他身影也瞬即消失在火焰之中。
朱七七急得连连跳脚,流泪道:“这人真是个疯子,竟……竟不顾自己性命,只为了去
救王怜花那恶贼手下的一个走狗,他真是…”
金无望冷冷道:“他真是我金无望一生所见,第一条男子汉,大丈夫,金无望今生能得
此人为友,当真死亦无憾。”
熊猫儿大声道:“我熊猫儿至今才算真服了他。”
李长青,天法大师,连天云,冷大也不禁齐地为之动容。
李长青叹道:“不想沈浪为人,竟如此侠义。”
金不换冷冷笑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沈浪这小子,最会做作,他这也不过是做给咱
们看的,好教咱们……”
连天云怒道:“放屁,如此舍生忘死,岂能做假。”
天法大师叹道:“何者为真?何者为假,他此举纵是沽名钓誉,但他肯如此不顾性命的
去做,也可算难得的了。”
金不换冷笑一声,道:“他……”
朱七七突然转身,怒喝道:“你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宰了你。”
金不换果然乖乖闭起了嘴,半个字也不敢说了,对付这种人,朱七七的法子当真比什么
都有效。
李长青叹道:“但愿吉人天相,沈公子莫要……”
熊猫儿大喝道:“嘿!这区区一把火,又怎烧得死沈浪。”
熊猫儿口中虽说得硬,心里却还是为沈浪担心的——此时此刻,又有谁不为沈浪担心。
只见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猛。
但沈浪却还未出来,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
朱七七颤声道:“莫非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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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七道:“不错,他立刻就会出来的……立刻……”
于是又过了半晌,火势更大,更猛。
朱七七道:“你……你看他……会不会……”
熊猫儿道:“不会,像他这样的人,怎会身遭不测。”
朱七七道:“不错……不会的……不会的……”
一阵风吹来,卷来了一股火焰,一股热气。
众人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朱七七道:“好……好大的火,我们在……在这里都受不了,他……他……”
熊猫儿道:“我们虽受不了,但他可不同,凭他的本事就算到了十八层地狱,也照样可
以闯得出,我放心得很,哈哈……放心得很。”
他竟放声大笑起来,但那笑声之中,可全无半点开心的意思,那笑声简直比哭声还要令
人难受。
朱七七亦自笑道:“不错,他这样的人,连鬼见了都要害怕……”她虽也在笑,可是眼
泪早已不觉流下了面颊。
放眼望去,眼前什么都看个到了,只有火……火……
冲天的火势,已将苍穹染得血红。
朱七七道:“他……他……他……”
她再也说不出第二字来,转首去瞧熊猫儿。
熊猫儿铁青着脸,闭紧了嘴,那些安慰别人,也安慰自己话,他也实难再说得出口来。
金无望双拳紧握,指甲俱都嵌入肉里。
朱七七瞧瞧他,瞧瞧熊猫儿,终于大哭起来。
白飞飞更早已泣不成声。
这样的大火,若说还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有谁相信,沈浪虽强,究竟不是铁打的金
刚呀。
何况,纵是铁打的金刚,也要被火烧化了。
猛烈的火势必难持久。
这山庄孤零零地矗立在山顶,与树林间还隔着一大片地,后面便是山岩,是以火势并未
连绵。
突听李氏青道:“呀,火小了。”
朱七七嘶声道:“不错,火小了……他可以出来了。”
她虽然明知任何人也无法在火焰中逗留这么久,虽然明知沈浪已无生望,但口中却绝不
肯说出绝望的话。
强烈的火势,终至尾声。
众人瞪着眼睛瞧,眼睛都瞧疼了。
沈浪呢?瞧不见,连影子都瞧不见。
人人心中,都早已绝望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还认为沈浪能出来,只是谁也不敢提起一个
字。
金无望突然大声道:“有所不为,宁死不为,所有必为,虽死无惧,古之义侠也不过如
此,沈浪,你……你且受金无望一拜。”
他冷漠的面容上,竟已有了泪痕。
他竟真的跪了下去。
这冷如冰山的人,竟会流泪,竟会跪倒——他自己实也不信自己这一生中还会为人流
泪,为人下跪。
熊猫儿道:“你何必如此,他还不见得真的……”
突然扑地跪下,热泪夺眶而出——他要哭,便放声痛哭,绝不会无声流泪,这杀了头也
不流一滴眼泪的男子汉,便真的放声痛哭起来,这哭声中所包含着的是何等巨大的悲痛,这
悲痛中又包含着何等深厚的敬爱。
李长青喃喃道:“沈浪呀沈浪,你今日能得这两人为你流泪……你……你纵死也算无憾
了,你死得总算不差。”
天法大师道:“义士之死,重逾泰山。”
这两人虽本对沈浪不满,此刻竟也不觉热泪盈眶。
连天云已泪流满面,大声道:“沈浪,连天云若是早知你是这样的入,打破头也要交你
这个朋友,只恨……只恨连天云昔日错看了你。”
只有冷大,仍咬紧牙关,不说话,但嘴角却已咬得泌出了鲜血一一每一滴鲜血中所含的
悲痛,都胜过千言万语。
白飞飞泣不成声,道:“沈……”
她用尽气力,才说出一个字。
她方自说出一个字,朱七七已痛哭着嘶声喝道:“你哭什么?沈浪就是被你害死的,你
还哭什么?若不是你,王怜花怎会逃走,怎会起火,若不起火,沈浪又怎会……怎会……”
白飞飞颤声道:“不错……是……是我……我……我也不想沽了!”突然挣扎着爬起,向
那犹未完全熄灭的火窟中奔去。
但她方自奔出两步,已被金无望与熊猫儿挟住,她又怎能挣得?
她唯有痛哭,哭的不但有泪,还有血。
朱七七痴痴自语道:“好,你不想活了,我难道还想活么……”
突然展动身形,奔向火窟。
她身形较之白飞飞何止快了十倍,才拉住白飞飞的金无望与熊猫儿,哪里还能拉得住
她。
等到两人奔出时,朱七七身子早已投入火窟中。
火势虽已衰微,但余焰仍足燎人,若有人绝心要死,在这火焰中寻死,委实不知有多么
容易。
金无望失色道:“七七,回来。”
熊猫儿更是面色惨变,呼道:“七七,你死不得,死不得!”
呼声虽响,但再响的呼声,却也拦不住决心要死的人。
朱七七简直连头都未回,便纵身入火!
眨眼间,她衣裳,头发都已被燃着。
她竟一头向那犹自烧得通红的梁木撞了过去。
熊猫儿嘶声大呼道:“七……”
突然间,一条人影飞也似的跃了出来,恰巧挡住了朱七七——朱七七一头竟撞入这人怀
里。
这人是谁?除了沈浪还有谁。
只见他肩头扛着条大汉,这大汉满身湿淋淋的,像是自水中捞起,沈浪面上,也满是汗
珠。
这冲天的大火,竟真的烧不死沈浪。
众人这一惊,一喜,俱是非同小可。
朱七七退步,抬头,又抬头,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终于纵体入怀,放声大哭起
来。
沈浪拖住她一掠而出,众人俱都围了上去。
白飞飞又哭又笑,道:“沈相公……你……”
金无望手足颤抖,道:“你……可……好?”
熊猫儿仰天大呼道:“老天……噢,老天……”
沈浪微微笑道:“各位莫非都当我死了。”
熊猫儿道:“奇迹,简直是奇迹。”
朱七七却捶打着沈浪的胸膛,流着泪笑道:“你没有死……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
死。”
沈浪道:“虽未被烧死,却快被你打死了。”
朱七七“嘤咛”一声,娇嗔着笑道:“你还说俏皮话,你可知人家为你多么着急,你若
真的死了,我……我……”泪痕未干,笑容初敛眼泪又流下面颊。
沈浪面上也不禁现出感动之色,喃喃道:“幸好我早出来一步……”
金不换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大声道:“沈相公,你可知道方才要为你死的,可不只朱七
七一个人,那位白姑娘,可也是要为……”
眼角瞥见金无望冰冷的目光,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沈浪道:“在下累得各位担心,抱歉抱歉。”
朱七七道:“只就抱歉就算了么?”
沈浪笑道:“你还要我怎样。朱七七眼波流转,轻轻道:“我要你……”
附在沈浪耳畔,又说了几个字,众人都已听不见了。
这惊喜与激动平静之后,金无望道:“那般大火,你……你怎脱身的,这端的令人想不
透。”
沈浪笑道:“我寻着地窟,救起此人,火热已十分猖狂,我已无法闯出,心念一转,便
想到了那间救命的屋子。朱七七奇道:“什么屋子能救命?”
沈浪笑道:“就是困住你的那间屋子,我早已瞧出那四壁乃是精钢所制,烈火也难伤
人,当下便躲了进去。”他说的倒也轻松,但众人却也知道当时情况之严重。
熊猫儿叹道:“除了沈浪外,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已被烧死了。”
金无望道:“不错,在那般危急情况中,四面大火,若是换了别人,早已慌得不知所
措,哪里还能想到这一着。”
熊猫儿笑道:“若换了我……嘿,我根本就未瞧出那屋子四壁是什么,到时纵不惊慌,
可也不会躲将进去。”
金无望叹道:“由此可见,所谓奇迹,大多也都是要依靠自身的智慧与力量,绝非侥幸
取巧可以得来的。”
沈浪笑道:“但在那间铁屋子里,罪可也不好受……四面大火之中,那铁屋当真有如偎
在火炉上的铁锅一般。”
朱七七“噗哧”笑道:“那你莫非就是锅里的鸭子了。”
沈浪大笑道:“不错,当时我那模样到当真有几份和挂炉烤鸭相似,又有些像是太上老
君炼丹炉中的孙悟空,房门一关,这位老兄就再也喘不过气来,到后来索性晕了过去,倒也
少受了些活罪。”
众人虽都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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