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凤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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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钟琪静聆之余,禁不住心头连震,脸色刹那数变,说不出什么滋味。

  夏梦卿淡淡一笑,又接道:“今后,你有什么本领不妨尽量使出来,无论斗智、斗力,我直梦卿一概奉陪,只要你能使我口服心服,不愁夺不回那两样东西;不过,我得声明一点,那就是要找,你找我夏梦卿;别的人我劝你少动、尤其傅小天,你最好别惹他。有多少报多少,他对你有恩,虽然不能因私废公,你也该拿出良心做事,否则别怪我夏梦卿再不留情,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告辞了!”

  话落身起,疾闪出庙。破空飞去。

  岳钟琪呆呆愣立当场,那挺秀的脸庞上骤起一阵轻微抽搐,渐渐地,又蒙上一片阴影……

  驰骋疆场,叱咤风云十余年,何曾受过这等挫辱?

  出师不利,初挫锐锋,怎不使他心情沉重,欲哭无泪?

  如今,他觉得压在肩头上的重任陡然间加重了千钧,使得他有不胜负荷之感。他更觉得,见面胜似闻名,玉萧神剑闪电手果然不愧是奇才宇内第一,夏梦卿之难对付,胜似撼山。

  他宁愿去试着推倒东岳,可是,皇命难违。

  自问希望有多少?可怜!根本一丝也没有。

  但不沦如何,他却仍然只有挺身向前,因为揣在怀里的那道密旨绝不容许他有丝毫畏惧退缩。

  良久,他无限凄凉地自嘲一笑,转身举步入庙。蓦地,他又有所觉,连忙擞身后跃。

  前面不到三丈之处,不知何时赫然又出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袍蒙面人,两只眸子寒芒闪烁,一动不动,直如幽灵。

  岳钟琪纵横多年抄场,杀人无数,并不怕鬼,可是此时此地,这幽灵般黑衣蒙面人却使他惶恐不安。

  定了定神,才注目问道:“阁下何人?”

  那黑袍蒙面人突然开口,语气冷冰砭人:“十殿阎罗座前拘魂无常!”

  听来令人毛发惊然。岳钟琪入耳话声。机伶一颤,忙凝功力戒备。

  黑衣蒙面人突然纵声大笑,比适才那夜枭悲啼还要难听:“岳钟琪纵横沙场,虎勇铁胆,难不成也怕鬼物么?……”

  笑声倏敛,话声又转冰冷阴森:“我的来意与夏梦卿不同,请即散去功力,以便坦诚…谈。”

  今夜尽逢高人,看来岳钟琪时运不济,既然瞒不了人,何不索性大方点。

  当下散去功力,双目疑注,再次发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彼此素昧平生。怎地相戏?”

  黑衣蒙面人一笑说道:“前者恕难奉告,至于后者……我实在没有恶意,尚祈提督海涵。”

  岳钟琪有点哭笑不得,如今他已没有了脾气,沉默了一下,道:“阁下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因何连姓名也吝手赐告?

  如此这般,彼此怎能坦诚一谈。”

  黑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那自然有我的理由,不过提督敬请放心,我仍然是那句话,此来没有恶意。再说,比起我的来意,面目、姓名两者均属次要,提督豪爽男儿,又何必斤斤计较这些?”

  看来,又碰上个口齿犀利的人,岳钟琪知道,再问也是徒然,只有作罢,而对方后面几句话也使他心中为之一动,暗暗一叹,道:“那么阁下有何教言,请说吧!”

  黑衣蒙面人阴阴地道:“还好提督大量能容,否则,那就太以令人惋惜了……”

  目光微转,一笑接道:“若问我的来意,只问提督此刻因何事发愁?”

  言出有因,话中有话,听得岳钟琪心中一跳,平静地看了黑衣蒙面人一眼,道:“这么说来,阁下此来是有以教我的了?”

  “岂敢!”黑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只是不忍坐视提督束手,斯人横行而已,不以献丑见笑已属万幸。”

  岳钟琪工于心计,城府甚深,他岂肯轻易相信一个突如其来,幽灵殷的怪人?紧紧看着黑衣蒙面人,双眉微皱,淡淡说道:“多谢雅意,只是缘悭一面,紊昧平生,我怎能相信阁下?”

  黑衣蒙面人闻言纵声大笑,目注岳钟琪,道:“说得是!彼此缘悭一面,素昧平生,我委实难于取信提督,不过……提督若是看看这个,对我谅必就可深信不疑了!”袍袖轻挥,如飞抛出…物。

  岳钟琪步步小心,惟恐有诈,暗提功力,疾伸二指,钳住来物。

  岳钟琪立刻皱起眉锋,沉吟良久,才又凝注黑衣蒙面人,道:“虽不足使我深信,至少已可使我确定阁下并无恶意,有何高招请说吧!”

  黑衣蒙面人阴阴一笑,道:“法不传六耳,为防万一,恕我不做口头说明,提督请再看这个!”袍袖再挥,一道白光疾射而出。

  看似劲疾,入目却是轻飘无力,原来只是一张素笺。

  岳钟琪藉着昏暗月色,持笺略一注目,立刻心神猛震,脸色剧变。抬眼凝注黑衣蒙面人,道:“阁下莫非与夏梦卿有仇?”

  黑衣蒙面人道:“无仇。”

  “有恨?”

  “也谈不上恨。”

  岳钟琪颇为疑惑地道:“既然阁下与他无仇无恨,为何出此狠毒之计?……”

  黑衣蒙面人突然仰天狂笑,笑得狰狞可怖道:“提督怎做如是语,岂不闻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对敌人慈悲便是对自己残酷,设若提督无法达成君命,按椎论斩,落个含冤负屈则又当何论?”

  这话说得不错,假如他不够心狠手辣,应付不了夏梦卿无法圆满达成使命,将来倒楣的还是他。

  岳钟琪听得心头连震,默然不语。

  黑衣蒙面人阴阴异常地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如何?

  我只管献计,采用不采用那全在提督,不过我愿意提醒提督一句,要想达成任务,除此别无良策,为提督自己,望提督明智斟酌!”带着一阵阴阴笑声,飘然而逝。来如睹灵,去似鬼魅。这人称得上神秘莫测。

  荒野中,破庙前,只剩下岳钟琪拿着那张素笺呆呆地带立着。

  过了…会儿,他又举起了拿着素笺的那只右手,目光缓缓地移上那令人触目惊心的行行字迹。……

  忽然,一丝冷酷狠毒之色掠上眉宇,一跺足闪身掠人庙内,再出庙时手中多了个包袱,追蹑夏梦卿适才逝去方向飞射而去。

  嵩山,古曰外方,又名嵩高,为五岳中之中岳,山有三尖峰,中曰峻极,东曰太室;西曰少室。

  少林古刹,坐落在少室北麓,宏伟庄严,僧舍连绵,占地不下百亩,为少林派之根本重地。

  平日里,钟罄声充塞空谷,传遍群山,梵啭悠扬长空,萦绕诸峰,净涤胸尘,闻之令人俗念全消,为这灵山胜地带来了无限肃穆的气氛。

  这一日,暮色刚垂,少林晚参方罢,嵩山三峰浸沉在…片宁静中。

  蓦地里,蹄声轻传,一骑高头健马缓缓地驰上了婉蜒的登山道。

  鞍上是令身披风氅、腰悬长剑的黑衣女子。

  她明艳照人,天香国色,樱口紧闭,柳眉微挑,气质尊贵,神色间一片冰冷高傲。

  对这佛门圣地,宁静肃穆,美得出尘,丝毫不带人间烟火味的嵩山,她似乎意不在雅兴登临,目不斜视地策动坐骑,直向半山驰去。

  但是,当她登山尚不足十丈之际,忽地一声清越佛号响澈夜空:“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随着这声佛号,山道转角处,并肩出现两名中年僧人,合十肃立,拦在马前。

  黑衣人儿勒马控缰,骏马四蹄略一跳动,停下来,她美目轻注,淡淡发问:“二位何故拦我坐骑?”

  居左一名浓眉大眼的僧人微微躬身,道:“贫僧正要请教,女施主何故此时登我少林?”

  黑衣人儿眉稍微挑,道:“二位和尚是……”

  那浓眉大眼的僧人接口道:“有劳动问,贫僧等智圆、智广,今晚值勤山门,职责所在,还望女施主谆宥。”

  黑衣人儿微颔螓首,道:“大和尚好说,我来自北京,是来找人的。”

  浓眉大眼的智圆和尚神情微震,深注黑衣人儿一眼,道:“原来女施主是远道来自北京的贵客,贫僧失敬了……但不知女施主要找何人?”

  黑衣人儿微微牵动了一下香唇,笑得高贵,道:“我是傅小天的朋友,听说他前几天曾来这儿瞻仰古刹,随喜参禅……”

  两名僧人悚然动容,智圆和尚连忙躬身,道:“原来女施主是来找傅威侯的,贫憎更属失敬……”

  站直身形,接道:“女施主来得不凑巧,傅侯伉俪当天便下山去了。”

  黑衣人儿似乎早在煮料,神色不变,点了点头,道:“那不要紧,我料想会晚来一步,大和尚可知道他夫妇往何处去了么?”

  智圆和尚摇了摇头,道:“傅侯伉俪那天一早莅临,当即由敝掌教陪同赡仰圣迹,午间用过斋饭后即行离去,临行并未明示将往何方。”

  一丝失望之色掠上娇靥,黑衣人儿沉吟不语,半响才抬起螓首,微蹙柳眉,望着智圆和尚,问道:“难道贵派没有一人儿知道他往何处去了么?”

  智圆和尚道:“想必如此,傅侯未曾明示,敝派自是不便动问。”

  黑衣人儿轻吁一口气,点头不西,无限失望地拉转坐骑,有点失神落魄地策动马儿缓缓驰下山去。

  智圆智广目光讶然探深地看了黑衣人儿背影一眼,才要转身,这时黑衣人儿驰出两丈突然拉转坐骑,扬声说道:“大和尚慢走一步!”

  一蹬马腹,又驰了回来。

  智圃和尚只有站住呆了一呆,道:“女施主还有何教言?”

  黑衣人儿道:“不敢当,我想见见贵掌教,也许他知道傅小天往哪儿去了。”

  智圆又复一怔,旋即笑道:“女施主不必劳神了,敝掌教也不知……”

  黑衣人儿柳眉微挑,接道:“那日贵掌教接待傅小天之时,大和尚也在旁边么?”

  智圆和尚道:“女施主说笑了,傅侯当朝重臣,盖代英豪,负责接待的只有敝掌教与敝派大字辈几位师伯、师叔,贫僧二代晚辈,哪有这等荣幸。”

  “是喽!”黑衣人儿淡淡一笑,说道:“既然大和尚未曾参与其事,怎知傅威侯没有对贵掌教透露他今后行踪呢?”

  智圆和尚委实没想到面前这位美姑娘有这等犀利口舌,立即涨红了脸,嗫嚅半天才强笑说道:“女施主所责极是,贫僧只是推测,却未敢断言……”

  黑衣人儿微笑接道:“那么,是否可以劳动大驾,代我通报一声?”

  智圆面有难色,颇为窘迫,欲言又止。

  黑衣人儿看得柳眉双剧,道:“怎么?大租尚莫非有为难之处么?”

  智圆尚未答话,身旁智广和尚突然双目一翻,冷冷说道:

  “女施主说对了,蔽掌教这几日另有贵客在座,已经传下令喻,不再接见任何外客。”

  黑衣人儿神色一变,旋即淡淡笑道:”这么说来,傅小天还没有离开少林了。”

  智圆和尚连忙摇手说道:“女施主且莫误会,傅侯伉俪早已离开嵩山。……”

  黑衣人儿美目凝注,接道:“是么?那我要向大和尚请教一句,这位大和尚口中的另有贵客指的是哪一个个?”

  智圆神色微变,还未来得及答话,智广和尚忽又冷冷插嘴,道:“这是敝派私事,贫惜以为没有告诉女施主的必要。”

  这和尚说话好不冲人。

  黑衣人儿刹时面布寒霜,利刃般目光凝注智广,冷然说道:“大和尚,对我说话,你要放客气点,今日我是为了找傅小天,迫不得已才上你少林打听,否则就是请也不…定能把我请来,难不成你们那位贵客见不得人么?”

  智广和尚霍然色变,双目精光一闪,方要说话,智圆和尚连连摇手抢着说道:“女施主万勿动气,出家人不打诳语,傅侯伉俪确实是已经早离少林,至于敝掌教那位贵客……乃是敝掌教多年未见,来自远方的一位故友,贫僧师兄弟不知他尊姓大名,故而无以奉告,家师弟不会说话,贫惜这里代为向女施主赔罪!”说着,双掌合十,微微躬身。

  “不敢当!”黑衣人儿鞍上欠身,脸色稍霁,淡淡说道:“这位大和尚哪里是不会说话,分明是有意找岔儿,大和尚应当听得出他话儿说得咄咄逼人,奉劝多加教导,莫要毁了贵派数百年清誉。”

  黑衣人儿小嘴儿不饶人,这话说得够尖刻。

  虽然智圆已经递过眼色,无如这话令人忍无可忍,智广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