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才有可能达到近乎极限的日行八百里,春秋大战中,倒是出现过日行九百里送信的罕见例子,不过那次广为流传的传递,期间忽略了十数座驿站,跑死了两匹价值连城的名马。这匹脚力耐力都不俗的骑照夜玉狮子,虽说赶得不急,但也不怎么停留,用了三天三夜后才看到敦煌城的巨大城廓。
才破晓时分,敦煌城夜禁森严,此时尚未开城,红薯说要不要先去看一看敦煌城外的采矶佛窟去瞧一瞧。
采矶窟有大佛菩萨天人飞仙等雕像总计两万六千余座,是当之无愧的佛门圣地,仅次于中原两禅寺和西域烂陀山。
与许多宗教重地不同,采矶佛窟不建在山上,不求那山高佛更高,只是平地而起,或者挖山而雕,可以让游人信徒去采矶山顶饱览景象,唯一主佛也仅是刻山而造,无需登山一说。
采矶石窟主佛是三尊端坐于须弥台上的三世佛,中间一尊高达六十六丈,面颐丰润肃穆,石路袈裟衣纹斜垂座前,两侧四十余丈,各自左右又有菩萨,两侧末尾分别是八位伎乐天。
远远看到高耸入云的佛像,红薯笑道:“主佛身后还有八十一朵莲花,每朵莲花上又都坐有一位供养菩萨,北莽信佛者众多,这八十一位菩萨,几乎都被权贵人物瓜分殆尽,香火兴盛,恐怕连两禅寺都比不上。其中十几尊大菩萨,别说敦煌城里的富豪人家,就算是草原上许多屈指可数的大悉惕,都得掂量斤两以后主动放弃争夺的念头。”
徐凤年一笑置之,抬头近观。
主佛施无畏印。
窟顶藻井为一朵明显是南唐浑圆刀刻法的浅痕大莲花,让徐凤年印象深刻。又有数百飞天,体态轻盈,神态自如。
徐凤年低头双手合十。
北莽离阳两朝接下来不出意外都要展开浩浩荡荡的灭佛,徐凤年礼佛依旧。
红薯不信佛,但也跟着照做。
驻足良久,徐凤年始终没有说话,转身离去,牵上马缰,没有上马,轻声道:“自在观观自在,无人在无我在,问此时自家安在,知所在自然自在。如来佛佛如来,有将来有未来,究这生如何得来,已过来如见如来。”
红薯娇笑道:“公子,这副联子,很应景,很和适宜呀。”
徐凤年转头笑了笑,感慨道:“可不是。”
记起一事,徐凤年说道:“我这次碰到一个和尚,你肯定猜不到是谁。”
红薯很煞风景说道:“龙树僧人,两禅寺主持。奴婢知道他来北莽了呀。公子这么说,肯定是他。这位释教圣人的确了不得,要不然怎么夸他苦海渡众生,岂独昆仑潭龙知听讲。佛门狮子喝,可教蓬莱海水扬巨波。”
徐凤年一脸惆怅。
她掩嘴一笑。
她往后撤了几步,指着山顶,轻轻说道:“才得到消息,女帝要请国师麒麟真人在采矶山上建一座道观。”
徐凤年自言自语道:“山中佛道两相厌吗?”
徐凤年离远了采矶万佛窟,和她一起上马,驰骋向敦煌城,红薯问道:“公子,佛门说六道轮回,真的有吗?”
徐凤年平静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她犹豫了一下,回眸望去。
生下来就注定是那说死就死的命,总想着把身子给了公子,她才死得心甘情愿。早些死,若是真有转世,那就这辈子抓紧虔诚信佛,投胎再做一名好看些的女子,指不定还能遇见他。
她不想活到人老珠黄,活到皱纹巴巴的那一天,太丑了。
徐凤年突然说道:“红薯,以后我有了女儿,不管是哪个女子的,都由你来帮着教她梳妆打扮,教她涂抹胭脂,好不好?”
她眨巴眨巴着眼眸,红着脸问道:“可我只是一个不值钱的丫鬟。”
徐凤年沉声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就这么简单。再说什么值钱不值钱,看我不打你。”
红薯低下头,随即抬头痴痴望向他。
城外,公子丫鬟两相欢?
他继续说道:“你要答应,我到了城内,就欺负你。别说打,还要把你吃得一干二净!”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公子是君子?”
“小人一言,九牛二虎都拉不回头。”
“公子豪气!”
“那是,走!挑张大床,滚被窝去。”
第091章 吃红薯
黄沙万里,敦煌城圈了一个圆出来,就给七八万人构建了一方乐土。通体雪白的夜照玉狮子不走正南门,骑向北门,徐凤年知道按照敦煌城当年监造格局,北门而入就像是太安城由玄武入皇宫了。不过红薯心思细腻,在敦煌城扎根多年,徐凤年乐得客随主便,也不多言。临近北门地藏本愿门,红薯翻身下马,说要给公子牵马入城,徐凤年没答应,一起下马步行,红薯执意接过了书箱背起,一左一右,走向北门,站立有两排持戟的精壮披甲卫士,手中大戟钝锋,都是礼制绣戟,独出心裁,见着了锦衣大袖的红薯,二话不说就下跪,层层递进,跪了不下百人,徐凤年一头雾水过了城门,视野豁然开朗,果然如听潮阁所藏敦煌地理志描绘,敦煌北端巨仙宫近年不知为何被一劈为二,地理位置泾渭分明,分作东西双宫,东边掖庭宫,西边紫金宫,水火不容。徐凤年跟着红薯往西牵马而走,脚下地面由羊脂美玉的厚重白玉片铺就,一扇缓缓打开的厚重宫门之前,还特意蹲下身去摸了摸,朱门后头的广袖红绿的俏丽宫女见到这一幕,都瞪大了眼眸,似乎惊讶这年轻外地佬忒也俗气和没世面了。
徐凤年起身后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是城主心腹还是紫金宫里的小头目?”
红薯一本正经回答道:“都算。”
徐凤年也不再说话,敦煌城势力复杂,这些甲士宫女都来历清白不到哪里去,言多必失。一路穿廊过道,满目锦绣,其中将夜照玉狮子交给宫女送往马厩,然后该是到了内廷宫苑,在一座悬庆旒斋匾额处停下,红薯推门时轻笑道:“公子就不怕奴婢叛变,这趟带入敦煌城是引君入瓮的买卖?”
徐凤年一笑置之,走入房中,愣了一下,竟是和北凉王府梧桐苑如出一辙的布局,文玩雅器,瓷瓶香炉,书案四宝,都透着股熟悉感,徐凤年伸手去抚摸一只插满水晶球白菊的哥窑大囊,手指再摸过雕龙紫檀大案桌面,红薯好似有莫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望着徐凤年的侧脸,娇腻低语:“公子回家了。”
见到自家公子一脸疑惑,红薯不再卖关子,放下书箱,拉着徐凤年来到靠窗榻上躺着,娓娓道来:“城主是奴婢的亲姑姑,在北凉王府秘密扶持下坐上了这个位置,奴婢当初被送往梧桐苑,类似质子身份,不过王妃待我如亲生女儿,传授武艺,奴婢反而和姑姑不如何亲近。姑姑也是命苦,本是北莽王庭的妃子,被女帝慕容氏构陷,这才争宠落败,失了皇后位置,不过耶律先帝有一封秘密遗诏,不许当时身为皇后的慕容氏杀害姑姑,还要求姑姑保一世平安,姑姑家族衰亡,只带着奴婢流离失所,性命虽无忧,却也尝遍了辛酸坎坷,当下诸多流言蜚语,也不全是胡说,后来遇到边境上的大将军和王妃,才时来运转,加上拓跋菩萨年轻时的确受过姑姑恩惠,他成为执掌半国军马的北院大王后,对敦煌城多有庇护,城内一些逾越规矩的事情,北莽王庭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些年姑姑很辛苦,主要是北莽女帝耐心到了极限,跟拓跋菩萨的那些情分也用尽了。”
红薯盘膝而坐,徐凤年枕在她腿上,她解开系发绳带,替他梳理发丝,徐凤年闭着眼睛问道:“你姑姑?”
红薯语气平静道:“前些年大魔头洛阳途径敦煌城,姑姑跟他一战,没撑过一年便死了,洛阳当时原本要进城屠城,姑姑就划开巨仙宫,分了一座掖庭宫给这尊魔头当行宫。算是殚精竭虑给敦煌城谋划请来了一位天下无双的供养菩萨,敦煌城因祸得福,连北莽女帝都终止了许多渗透,甚至撤出了朱魍势力,魔道第一人洛阳虽然是名义上的掖庭宫主,但这些年都不曾露面。姑姑死后,秘不发丧,由我来做紫金宫主,姑姑留有遗言,何时洛阳入驻掖庭宫,等于有了靠山,我才去登位城主,颁布她的死讯。”
徐凤年皱了皱眉头,北莽之行,鼎鼎大名的魔头洛阳,堪称如雷贯耳。
徐凤年睁开眼睛,问道:“洛阳到底是何方神圣?”
红薯摇头道:“不管北莽各方势力如何探查,都搜不到根脚,我听姑姑说,这名年轻男子有些女子面相,不过眉眼虽有几分妩媚,但是气质英武,比起年轻时候的拓跋菩萨还要胜过几分,喜欢穿白衣,不用兵器。不过有过传言,洛阳身边出现过几名绝色女子,被当做禁脔玩弄,其中不乏高华门第的千金,当初敦煌城也曾送出一名姿色倾城的妙龄佳人,洛阳渔色,应该不假。”
徐凤年握住红薯那只抚摸脸颊的小手,下意识揉捏,问道:“那这洛阳会不会见了你就起歪念头?”
红薯娇笑道:“奴婢姿色,估计不入人家的法眼。”
徐凤年骂道:“放屁。”
红薯低头凝视着他的那双丹凤眸子,吐气如兰呢喃道:“公子,三年游历归来听你讲述,吃多了地瓜番薯才会放屁,你这还没吃了红薯。”
徐凤年猛然瞪大眼睛,红薯一只不规矩的纤手抹过了腰间,直捣黄龙,偏偏对视的绝美脸庞,看似媚眼如丝,春意挂在眉梢几千斤,可眼波儿底部,仍是藏不住那种小女子的羞涩,徐凤年哭笑不得,你说你几斤胆子做几斤事情,跟本公子这种花丛老餮玩小把戏,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徐凤年对于小兄弟情不自禁的剑拔弩张,没有半点难为情,倒是只跟绿蚁她们一起偷偷看过几幅春宫图的红薯,有了胆大包天的开头,不知如何收官,被徐凤年直愣愣盯着,红薯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徐凤年见她眼眸和双颊几乎要滴水出来,不再让她难堪,嘴角勾起笑道:“别瞎捣鼓了,我先洗个澡,然后结结实实睡一觉,今儿就不养剑了,好好睡足,什么时候自然醒来,再说其它。”
红薯如获大赦,弯腰下榻穿绣鞋时,徐凤年一巴掌拍在她尤其丰硕的翘臀上,弹性十足,调笑道:“你是不知道,这趟来北莽,一路上总是被女人调戏,在边境上一座城子里还给女子拍了屁股,不过她没你好看,脸蛋差了十条街,也就是胸脯能跟你比大小,臀瓣儿远远比不上你。”
有贼心没贼胆的红薯落荒而逃。
小半个时辰后,红薯领着徐凤年去一间侧室,摆放有一只水雾弥漫升腾的黄花梨木浴桶,热气熏蒸,明明没有放有花瓣,就已是香气扑鼻,徐凤年瞥了一眼脱了锦衣袍子只穿贴衫的红薯,这便是这位梧桐苑一等大丫鬟的天赋异禀,异香醇冽,每逢初春,甚至可以招蜂引蝶,那幅女子行走彩蝶翩翩萦绕的画面,实在是妙不可言,士大夫癖好玉人什么的名贵珍玩,比起她的“国色天香”,根本不值一提。
红薯伺候他脱去衣物,这些活儿熟能生巧,在北凉王府,她是唯一一个名副其实的贴身丫鬟,只差没有通房那一步,所以她也是最早见过徐凤年赤身裸体的一位,除非她不在,才由绿蚁代劳,后者每次都恨不得闭上眼睛,娇羞得不行。徐凤年此时瞧着好似绿蚁附体的红薯,笑问道:“以前你可不一样,是不是近乡情怯这个道理?怎么,真事到临头了,才知道害羞?”
徐凤年走入浴桶,红薯娴熟替他擦拭身体,真是久违的通体舒泰,神仙生活。
红薯看到腰肋一处有大黄庭傍身都不曾褪掉的伤疤,触目惊心,嘴皮颤抖。闭着眼睛享受的徐凤年平淡道:“运气不好,拓跋春隼带了两个大魔头围剿我,被我逃出去以后,游猎时被恼羞成怒的端孛尔回回一记雷矛扎中了。”
红薯默不作声,身子贴着浴桶木壁,脑袋搁在徐凤年肩膀上,轻声问道:“站在桶外,擦不好,要不奴婢进来?”
徐凤年点了点头。
她并未脱去薄裳,半蹲在宽敞浴桶内,手法细腻。衣衫浸湿,穿与不穿也差不多,此时此景,好像穿一些反而更加旖旎香艳。
当红薯如一尾丰腴锦鲤游至身后,摸至后背那一大片细碎疤痕,徐凤年低声笑道:“前不久跟魔头薛宋官打了一场架,断了她两根琴弦,她有胡笳十八拍,让我吃尽了苦头。现在想来心有余悸,果然见着那些个凤毛麟角的指玄境高手,还得绕道而行才对。一开始觉得她跳境入指玄,战力应该如端孛尔回回这类金刚境大致相当,可以尝试着过招,大错特错啊。三境就三教宗义而言,似乎无高下,不过在江湖上,一境之差,还是会有天壤之别。红薯,你是什么境界?”
红薯胸口摩挲着徐凤年,眼神迷离,体颤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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