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情仇(伪)





  淑宜姑娘温柔地取过他的鞭,一圈圈缠好:“我想,一个好郎中,即使知道病人一定要死,也不能拒绝开方断了病人的希望,那会促使病人加快崩溃早断生机,你认为我的想法错了吗?”
  他突然沉思。
  最后目光投注在淑宜微笑的美丽面庞上,他脸上的冰雪在融解。
  “冲你的份上。”
  他笑了:“我饶恕了他们。”
  “谢谢你,彭爷。”
  淑宜兴奋地说:“我好高兴。”
  “且慢高兴。”
  他说:“你去问姓区的!他舍得被敲一千两银子吗?这是我最后的千金一帖。”
  “小魁,挨了你两鞭,我不会怨你。”摩云手苦笑:“不要说一千两银子,我送你一家药局,算是……”
  “我不要你送。”
  他一口拒绝:“我有我的主张和作法。你们的人,最好离开我远一点,尤其是那个什么冷眼城隍,他那副嘴脸令人看了就生气,张姑娘,你还有难题,知道吗?”
  “知道。”淑宜将鞭递回他手中嫣然一笑:“血鹰那些人一定不死心,我不管,反正一切有你。”
  “什么?你……”
  “我想得真妙,是不是?救人须救澈,你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吗?你如果不管,我镖局的人全搬到你家去住,等血魔那些人一个个老死之后再离开,你当郎中所赚的钱,够开销吗?我的人很多呢!”
  “你真会耍赖。”他摇头苦笑:“这一来,你知道有多麻烦吗?”
  “到开封来回一趟,算不了麻烦呀!”淑宜笑盈盈地说。
  “这个嘛……”
  彭政宗尚未置可否,突闻急促的蹄声响起。
  众人不由地循声看去,但见官道上尘烟飞扬,由远而近,看出是位身着青色劲装,背插双剑的少女,正飞骑风骋电驰而来。
  彭政宗目力极佳,老远就一眼认出,来的竟是黄三姑门手三凤之一。
  他暗自一怔,飞步迎了上前。
  少女将马缰一勒停住,翻身下手,执礼甚恭地一抱拳,随即气急败坏地不知向彭政宗说些什么。
  张淑宜看在眼里,顿生妒意,颇觉不是滋味。
  但距离太远,无法听见那少女说的话。
  只见彭政宗听毕,略一迟疑,便当机立断,回身遥向看着他的那群人振声说:“我要赶去救人,各位,后会有期了。”
  说完,他竟与那少女跃身上马,共乘一骑疾驰而去。
  张淑宜妒愤交加,气得泪光闪动,要不是当着众人,她几乎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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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 《武林情仇》 

  石桥镇,在裕州城西南方,距离约三四十里。
  镇头一家客栈的后跨院内,黄三姑的四名男女弟子,在院中如临大敌地严密戒备着。
  两名女弟子则在客房内,守护在床侧,焦灼地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师父。
  这时,黄三姑半睁开垂重的眼皮,两眼无神地望着帐顶,有气无力地问:“大凤还没回来?”
  二凤忙趋前恭声说:“师父放心,大师姐一定会找到他的。”
  “唉!”
  黄三姑深深叹了口气:“她已经去了两天,此地离裕州不过三四十里路,来回一趟也要不了一个时辰……”
  二凤安抚说:“师父,裕州地方那么大,又不知道他在那里落脚,大师姐总得找到他,才能把他带回来啊!”
  黄三姑又叹了口气,似乎更衰弱了。
  气如游丝地说:“我恐怕支撑不了那么久……”
  三风大惊!急问:“师父,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会觉得舒坦吗?”黄三姑没好气地说:“中了毒蝎王的断魂掌,没人能活过一个对时的。要不是你们的师祖,留下了珍藏多年的少林金刚散,加上为师本身的功力深厚,那能支撑到今天,早就没命啦!”
  二风看看三凤,忽说:“其实我们应该直接去裕州找彭政宗的……”
  “那怎么行!”
  黄三姑说:“江湖中盛传,云梦双娇要在裕州开山门,正跟摩云手区振伟闹得不可开交,势同水火,咱们突然跑去,岂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三凤困惑说:“我真不懂,云梦双娇要开山门,那儿不能去,偏偏要选在摩云手的地盘上。”
  “师父!”
  三凤突然想到了什么:“云梦双娇是巫山神姥的女弟子,成都的事老毒婆也插上了一脚,跟云梦双娇在裕州开山门会不会有什么关连?”
  黄三姑的神智开始模糊,她梦呓似地喃喃说:“巫山……成都……裕州……神姥……”
  两名女弟子见状大惊!不禁愕然相顾,正急得不知所措,忽听在外戒备的弟子振奋大叫:“大师姐回来啦!大师姐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
  两女喜出望外,忙出房相迎,果见大凤彭政宗回来。
  大凤迫不及待地问:“师父怎么样了?”
  二凤凄然欲泣:“恐怕……”
  不等她说完,大凤已情知不妙,一把拖了彭政宗就抢步冲进房。
  彭政宗乍见之下,也不由得暗自一惊,急忙侧身在床边坐下,右手按脉,左手探鼻息,发觉黄老婆子仍在全力运功保住真元,维持着最后一口气。
  大凤情急地问:“彭爷,她老人家还有救吗?”
  彭政宗无暇答话,从怀中掏出个小布袋,解开袋口活结,取出一粒腊丸捏破,将朱色丹丸塞进老婆子半张的口中。
  然后他转过头,神情凝重地说:“老人家是被毒掌所伤,下手的人不但功力深厚,且掌力中含有剧毒。即使未能当场震断心脉,也会被毒力侵入体内,不出一个对时即将扩散全身,七孔流血而亡。令师居然能支撑这么多天,实属奇迹……”
  二凤趋前说:“刚才师父还说,要不是靠师祖留下了一些珍藏多年的少林金刚散,加上本身功力深厚,恐怕早就没命了。”
  “难怪了……”彭政宗若有所悟地微微点了下头,又问:“你们知道令师是被何人所伤吗?”
  大凤抢着回答:“那是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当时家师根本未把他看在眼里,连我们都没有特别注意他,家师一时大意,才为他所逞,出其不意地偷袭所伤。幸好我们全力抢救,才掩护摇摇欲坠的她老人家突围杀出……”
  “对了!”
  二凤忽说:“方才听师父说,那糟老头好像叫……毒蝎王。”
  彭政宗一怔,惊讶说:“我听过这号人物,传闻他早已死在苗疆了,想不到还活在世上作孽。”
  “彭爷救得了家师吗?”大凤一脸焦虑。
  彭政宗沉吟一下说:“毒蝎王的断魂掌极为霸道,它是以掌力加毒力伤人,被击中的人犹如雪上加霜,不像受了内伤可运功疗伤,中毒可用解药解毒。所以,被断魂掌所伤,根本没有解毒之药物,令师虽服下少林金刚散,并且运功护住真元,也只能苟延残喘多活些时日而已。”
  “啊!”
  大凤惊问:“这么说,她老人家是没救了?”
  彭政宗轻喟一声,苦笑说道:“凭令师的江湖阅历,她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可是……”
  大凤不解地说:“既然如此,她老人家明知连您千金一帖也救不了,又为什么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拖着重伤的身子,一心要赶来裕州找彭爷呢?”
  其实,这正是彭政宗想要问的。
  不过他有另一种想法:“这是人之常情,不到完全绝望时,总会抱着一线希望,也许令师认为我能……”
  大概是那粒丹丸发生了效力,黄三姑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目,强自振作一下说:“不旦我有自知之明,纵然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救不了我。
  我,我之所以强忍伤痛和颠簸之苦,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赶来裕州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件有关天下苍生的大阴谋……”
  突然一阵剧烈的急喘,使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彭政宗忙劝慰她:“前辈不用急,先歇一会儿,有话慢慢说。”
  “不行!”
  黄三姑迫切说:“趁我还有一口气,必须让你知道一切,否则就来不及了。”
  彭政宗对什么阴谋,秘密毫无兴趣,但不忍使这垂死的老妇失望,只好微微点着头说:“我在听。”
  黄三姑运功调息片刻,又强自振作一下说:“上回夺下老瘟神他们拦截得手的红货后,因你不愿相助,而我又受了伤,不敢贸然冲杀进山寨去。我慎重思考之下,决定把四辆镖车和红货,索性送去交给委托我调查的那人,以示我已尽全力。
  本来我不便说出那人是谁的,但我已……现在不妨告诉你,他的辈份比我还高,当年跟我师父双剑侠客私交甚笃,堪称莫逆。提起来你应该听说过,他就是一甲子前就驰誉江湖的医侠欧阳浩然。”
  彭政宗大感惊讶:
  “这位医侠一向被习医的人奉为圭臬,敬仰的程度,不亚于华陀或扁鹊。尤其他的侠义之风,更令人感佩万分。不过听家父在世时曾提及,在三十多年前,医侠突然神秘失踪了,从此未现江湖,盛传他已仙逝,想不到仍然健在……”
  “不能说健在,只是还活着而已。”
  黄三姑接口说:“如果他能行动自如,就不必托我办事,早已亲自出马了。”
  彭政宗若有所悟:“医侠是不良于行?”
  黄三姑沮然叹了口气:“晚年他的双腿已残,在川东收了四个徒弟,照顾他的起居。但他只授医术,不传武功。数月前,他的大弟子洪健豪去黄山找我,带了医侠的亲笔函。函中说,他获得一个消息,宇内一批使毒的魔头聚集成都,似在进行重大阴谋,可能危害整个武林,甚至天下苍生。毒手瘟神是其中主谋之一,已邀集一批帮手亲赴伏牛山,可能是勾结伏牛三彪有所行动。医侠因本身不良于行,四个弟子又未传他们武功,不堪担当重任,所以托我设法查明毒手瘟神的企图。基于医侠与我师父的交情,此事自然不便拒绝。”
  她喘了一阵,继续说:“我带了男女弟子,一行八人从黄山出发,故意经过伏牛山,果然遇上一批有眼不识泰山的劫匪拦截。不须我亲自出手,那批劫匪就被我的弟子打得落花流水。伏牛三彪闻报,带了毒手瘟神和血魔赶来,老瘟神一眼识出是我,忙不迭上前赔罪道歉,把我们师徒八人邀回山寨,摆下酒席压惊,对我敬若上宾。
  当时他们对计画劫镖的事只字不提,我也不便问老瘟神来伏牛山的目的。老瘟神似乎别有居心,想跟我结交,不但大献殷勤,还留我们在山寨做客,我为的就是要调查他们有何勾当,自然没有拒绝。
  第二天他们几人说是要去办点事,大概要离开山寨数日,但并未说明去做什么。直到过了几天,伏牛三彪和血魔带伤回去,老瘟神才说出在龙牌冈劫镖,遇上了强劲对手,要求我出面对付你,好让请来助拳的赤发天神率众守伏,向必须经过伏牛山的中州镖局一行下手。”
  彭政宗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在紧要关头,你把我从辇车中放出去对付他们,其实,你这个决定冒了很大的险。因为我是被你们师徒设计所困,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有可能先找你算帐。”
  “在当时的情势下,我只得赌一赔了,所幸我的注并未押错。”
  黄三姑叹了口气说:“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现在最重要的,我在见了医侠后,据他研判,中州镖局保的这趟镖,并非什么贵重红货,极可能是种特制药物。
  而各方使毒能手会聚成都,此事很不寻常,且老瘟神亲赴伏牛山,不惜劳师动众,要劫的决非那四缸茶叶加甘草碾成的粉末,必是什么特制的药物,说不定运往成都,足以破坏他们的阴谋。所以医侠的要求,我义不容辞地带了弟子们前往成都,打算暗中一探究竟。不料刚进城,就被对方的人发现,派出了毒蝎王向我暗算,使我猝不及防,中了他结结实实一记断魂掌。幸好几个徒儿奋力抢救,才得杀出重围,护送我回川东。医侠一见我是被断魂掌所伤,大为吃惊,他也束手无策……”
  彭政宗不禁苦笑:“连医侠都束手无策,我这后生晚辈还有什么能耐?”
  “我赶来急于找到你,并非希望你能救我的命。”
  黄三姑说:“是我向医侠推荐,只有你能阻止那批毒魔的阴谋得逞。”
  “我?前辈,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彭政宗诧异地望着她。
  黄三姑郑重其事说:“因你懂得药物,且是侠义中人。能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普天之下,不做第二人想。”
  彭政宗强自一笑:“前辈未免太抬举我了。”
  “我不会看错人的。”
  黄三姑对自己充满信心:“那日在伏牛三彪的山寨前,我就看出你决非池中物,医侠重托的人不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