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情仇(伪)





  这位无中生有与人交手时,经常会突然出现一些歹毒的杀人小玩意,出其不意将对方杀死。
  譬喻说,一把小飞刀,一根致命的铁钉,或者一枚飞钱,一块碎银……常常在他一双什么都没有的大手中,平空多出那些可以令人致命的杀人小玩意,令对方防不胜防,所以绰号称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一惊,扭头回顾。
  一位中年青袍飘飘,像貌威猛的中年人,正排众而来,神情相当凝重。
  “哦!骆爷,有这么严重?”
  无中生有有意似不信:“在下正要……”
  “你什么都不要。”骆爷说:“宇内当今七大风云人物中,阴阳扇余天禄在最近十年来,还没遇上真正的敌手。你那些见不得人的零碎,最好少献宝,余老兄决不轻饶向他下毒手的人。”
  无中生有一听阴阳扇三个字,脸色大变,准备发射暗器的双手,僵硬地、微抖地向下垂落。
  骆爷的话,对面的歪嘴老七自然也听了个字字入耳,也脸色大变,凶焰尽消。
  阴阳扇余天禄冷然徐徐转身,冲骆爷冷冷一笑。
  “在下骆士杰。”
  骆爷举步上前抱拳含笑行礼:“余兄大驾光临敝地,事先没透露丝毫风声,以致蠢材们多有得罪,余兄海涵。”
  “好说好说。”
  阴阳扇的怪扇失了踪。
  他淡淡一笑:“骆老兄,他们是双尾蝎蔡老兄的人,用不着你千手灵官替他们道歉赔小心,是吗?”
  “他们毕竟是地头上的人,人不亲土亲。”千手灵官骆士杰,不在意地笑笑:“余兄预定有落脚的地方吗?如果没有……”
  “是拔山举鼎徐大雄徐老兄,托人带口信请在下来的。”阴阳扇接口:“在下提前几天到达,事先没有通知徐老兄,所以他不曾派人来接,在这这就前往徐老兄的栈号,大概他在家。”
  “对,他在,早两天才从上江押货回来。”
  “在下这就去找他,告辞。”阴阳扇抱拳说。
  他转身大踏步走了。
  歪嘴老七三个人,早巳走了个无影无踪。
  阴阳扇余天禄不但是宇内当今的七大风云人物之一,而且是众所周知,心狠手链,对财色二字有特殊嗜好的字内凶魔。
  像歪嘴老七这种地方混混,怎敢嫌命长讨野火?
  不赶快溜走那还了得?
  千手灵官骆士杰,芜湖四霸天之一,两年前才退休的本城捕头,年已五十出头,退休已经不算太晚,在地方上拥有雄厚的实力。
  事实上,像歪嘴老七这一类地方混混,对千手灵官有如小鬼见金刚,虽则千手灵官已经退休。
  将阴阳扇请来的人,是太平栈东主拔山举鼎徐大雄徐大爷。
  徐大爷是四霸天中的第二号人物,青弋江上游的山产出口,皆由他的太平栈包办,经营有方,一手垄断,栈号本身就拥有自用船只四十艘左右,财力之雄厚可想而知。
  他除了身分地位比不上大霸钟百万之外,论实力,他该可以名列大霸的宝座而实至名归。
  送走了阴阳扇,千手灵官摇摇头苦笑。
  身旁来了一个船夫打扮,极为雄壮的壮年人。
  他低声说:“骆爷,这人真是阴阳扇余天禄?这么年轻,不像个在江湖横行十余年,凶名昭著的宇内凶魔呢?”
  “他已经不年轻了,只不过保养得好,打扮得年轻而已。”千手灵官扭头注视着壮年船夫:“安老弟,你的麻烦大了。”
  “这……”
  安老弟显得有点忧心仲仲。
  “他如果在这附近制造风浪,弄出几件耸人听闻的无头血案,我看你不但要丢掉差事,还得打烂屁股坐牢。”
  这位化装船夫的安老弟,正是本县现任的捕头飞熊安维扬。
  捕头不是官,是役。
  顶头上司是巡检,巡检才是官。
  县太爷不能打巡检的屁股,却可以打捕头和巡捕。
  案子不破,一追三比,吃不消得兜着走。
  “骆爷。”
  飞熊安维扬神色慌乱:“能不能设法……”
  “设什么法?”千手灵官摇头苦笑:“这凶魔在大街上出手,决不伤人落案;做了案,决不会留活口作证。就算万一落了案,他行走天下朝游京师暮履江南,(哇!神仙??!)谁有本事捉他归案?别想。”
  “这……”
  “留意他,别惹他,老弟。”
  千手灵官善意的拍拍飞熊的肩膀:“天下间能克制他的人,屈指可数,不要逞能,老弟。我耽心的是,拔山举鼎徐老兄把他请来,早晚会出事的。”
  “也难怪徐兄小题大作。”
  飞熊苦笑:“日前一夜之间,先后出了四条人命,除了每次凶杀现场各留下一朵缎制小小海棠花之外,毫无线索。
  依留花为证的手法估计,很可能是这几年来,江湖朋友闻名色变的神秘怪客无情花所为。
  但死者都不是什么大人物,那用得着无情花下毒手?他把阴阳扇请来,用意是保护他自己的安全,也希望能查出凶手,找出真象来。有阴阳扇出面,也许能镇住那杀人留花为记的凶手。”
  “但愿如此。走吧,我请你到望江楼喝两杯。”千手灵官说:“我也在为李三缉凶……”
  “走不开,骆爷。”
  飞熊拒绝邀请:“我认为是仇杀的成份很大,所以在留心查外地来的刺客杀手。骆爷,请便。”
  挤过一堆人丛,飞熊听到身后传来充满嘲弄的语音:“这样查,八辈子也查不出什么来的。
  这是一个脓疮,里面已经溃烂了的疽疔。疽疔是有根的,根当然是从里面钻的,钻得愈深愈毒,从外面治是治不好的。”
  他循声扭头一看,看到侧后方河口酒肆的门旁石阶上,坐着来了七八天,天天都在酒肆里灌黄汤,说话疯疯颠颠的海平。
  这时正在一面喝酒壶里的酒,一面自言自语。
  这位姓海的人,表面上看已经不再年轻,满脸风尘,该已有三十岁上下了,但健康、雄壮、知足。
  有了酒,一切烦恼皆与他无关。
  他是通济桥头一局升客栈的旅客,来自下江。
  据说是来芜湖访友,来晚了些,朋友已不知下落,因此留下来不时到各地打听,之外便是到酒肆喝酒,啥事不管。
  他的酒德很好,好像没醉过,愈喝愈和蔼可亲。
  像这种人,决不会在治安上有麻烦,不会喝多了发酒疯,用小刀子捅巡捕,更不会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酒便是他的一切,活着本来就多余。
  “咦!这酒鬼怎么语含玄机?”飞熊自言自语,颇为惊讶:“唔!我恐怕真的走了眼。”
  酒鬼海平冲他咧嘴一笑,站起钻入酒肆内去了。
  他心中一动,正想举步跟入,却听到码头传来一阵吆喝喧哗声,便不由自主向码头奔去,以便处理意外事件。码头上,几乎每天都有意外发生。
  口口 口口 口口
  拔山举鼎徐大雄,在金马门内的大宅款待阴阳扇主仆。
  本来,仆人不配有座位,不可与主人平起平坐。
  但阴阳扇的两位仆人与众不同。
  他们就配与主人平起平坐。
  他们从不通名道姓,只有称号。
  那位稍高的叫天罡,另一位叫地煞。
  客人已在东院安顿妥当。
  这时,主客双方均在花厅品茗。
  主人拔山举鼎徐大雄粗壮得像铁塔,半百年纪依然有年轻人的粗犷骠悍精神,一举一动皆充满活力,一双大眼睛精光四射。
  “徐兄。”
  坐在上首客位的阴阳扇神色相当轻松:“请教,已被利器杀死的那四个人,他们的创口情形如何?行家应该可以看出是何种兵刃所伤的。”
  “是薄刃刀。”
  拔山举鼎说:“体积不大,锋利无比,创口皆在胸腹之间,是行家中的行家下的毒手。”
  “开膛?”阴阳扇问。
  “是的,好毒。”
  拔山举鼎咬牙说:“心一剖为二。”
  “哦!这四个人,是否同一条路上的人?”
  “不是,其中一个是我栈房的管事,另三人是钟百万、蔡永康和骆士杰的人。”
  “这……这就得分头查问了。哦!那些花……”
  拔山举鼎举手一招,一名仆人奉上一只木匣,放在桌上打开。
  一朵红中带绯、缎子染色、大如制钱的精巧海棠花,极为精致神似,几可乱真。
  “余兄,江湖上有谁用这种花来做信记的?”
  拔山举鼎问:“用这种残酷手段,杀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决不会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真不容易查出线索来。”
  “没听说过用海棠花来做信记的人。”
  阴阳扇拍起那朵花仔细观察:“海棠是没有香的,只有成都的几株海棠带香,这几朵有脂粉香。”
  头一抬,目光落在拔山举鼎的脸上:“只要有信记,早晚会查出来的。问题是,徐兄,千万不要隐瞒些什么。”
  “余兄的意思……:”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兄弟接下了这桩事,凭兄弟的声誉地位,就得尽力追个水落石出。但徐兄如合作不彻底,隐瞒了些什么线索,即使是微少的事物隐瞒了,结果就难说了
                。”
  “兄弟没有什么好瞒的。”
  拔山举鼎拍胸膛保证:“兄弟手下人手甚多,船老大就有四十名以上。当然,兄弟不可能彻底了解每一个人,所以可能有许多事不清楚。至于兄弟所能知道的,绝无隐瞒,因为无此必要。”
  “好,现在,兄弟把所猜想的结果说出来。”
  阴阳扇的目光始终吸住拔山举鼎的眼神:“首先,做案的人目的何在。天下间除了疯子,很少胡乱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人。
  疯子只有偶杀,不可能用同一方式手段,一夜之间连续杀死四个人。杀人,理由不出酒色财气的范围。
  按四人被杀的情形看来,是有计划的预谋,消息之灵通,令人吃惊。他们四人皆属芜湖四霸天人,不可能牵涉到情仇,也不会是分赃不均而杀人泄愤。”
  “兄弟澈底查过他们的所作所为,的确不曾牵涉到财色与仇杀,令人百思莫解。”
  “但事实恐怕真的牵涉到情仇。”阴阳扇一语惊人。
  “这个……”
  “女人喜欢用轻巧的薄刃刀,还有这些海棠花。”
  “女人用花做信记……”
  “不会是信记。”阴阳扇语气肯定。
  “这……”
  “你知道这种花的别名吗?”
  “这……”
  “断肠花。”
  “断肠花?”拔山举鼎一楞。
  “可能这人用断肠花,来表示她曾经受到非常痛苦的待遇,而不是她的信记。徐兄,兄弟要知道四个死者,最近几年来的行踪和生活情形,尤其是与女人交往的情形,可能找出凶手来。”
  “好,兄弟就派人澈底去查。”
  “还有,这几天徐兄最好晚间少往外跑。”
  “这个……”
  “被杀的四人,皆是四霸天的人,很可能是给你们个警告。这叫项羽舞剑,志在沛公,搞不好真正的目标正是你们四霸天呢!”
  “不错。”
  “下一个人是谁?”
  “这……”
  “或许就是你?”
  “哎呀!”拔山举鼎打一冷战。
  “所以,徐兄最好不要外出。”阴阳扇淡淡一笑:“凶手如果真来找你,兄弟倒希望他来。”
  拔山举鼎又是一惊,几乎失手落杯。
  同一期间,千手灵官回到他位于东门外,梦日亭南面不远处的家。
  这是一栋三进两大院的楼房,一位退职捕头,能有这么宽大的宅院养老,真不容易。
  一到家,他就招来管家胡老三写请帖,预定三天后在望江楼设宴,为大名鼎鼎的江湖风云人物,阴阳扇余天禄接风,聊尽地主之谊。
  他懒得过问徐家的血案,那与他风牛马不相及。
  夜来了,飞熊安捕头派了两名便衣巡捕,隐身在高升客栈,监视着酒鬼海平的一举一动
  晚膳时间,客栈的食厅中人声嘈杂。
  酒鬼海平与五位陌生旅客同桌,自己叫了几味下酒菜,自斟自酌的自得其乐。
  已经喝了四壶酒,第五壶刚送上。
  监视的两名巡捕,心中不住嘀咕:五壶酒下肚,这酒鬼不醉得一塌糊涂才是怪事,晚上用不着看守监视啦!
  千手灵官与几位往日的弟兄把酒言欢,二更尽送走了已有八九分酒意的老弟兄,自己也带了四五分酒意,穿过灯光幽暗的内院,走入内厅,信口吹熄了堂室的两盏灯,泰然返回卧房。
  他有儿有女,女儿住在内厢房,儿媳住在后院的东上房。
  这时,各处灯火已熄。
  天色不早了上 更初啦!
  走廊有一盏灯笼,发出幽暗的光芒。
  蓦地,他警觉地站住了。
  平时,他回房时一定会有老妈子王妈出来迎接的,另一名丫鬟在房中伺候主母。
  今晚,怎么声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