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情仇(伪)





  当“断肠花”出现芜湖,一夜之间连伤四命后不久,小黑也来了,并且以酒鬼海平姿态出现。
  如果没有玉芙蓉和小黑的全力相助,凭张淑宜个人的力量,尽管她家学渊博,又是追风剑客罗方的高足,恐怕连四霸天中的任何一霸都对付不了。
  事后这少女自觉双手沾满血腥,无异杀人不眨眼的女魔,使她自惭形秽,不愿再见彭小魁,决心从此浪迹天涯,或是找个人烟绝迹的深山隐世,今生永不再现江湖。
  痴情的小黑趁机大献殷勤,鼓足勇气表露了爱意,自愿终身相随。张淑宜终为他的真情所感,双双离开中原,远走南诏,去了大理境内的无量山。
  可是,在那片仅有两人朝夕相处的小天地里,他们过的并非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张淑宜终日愁容满面,闷闷不乐,甚至两人肌肤相亲时,她也心不在焉。
  因为这少女心目中只有彭小魁,始终难以忘怀,根本容不下任何男人,即使是对她百般迁就的小黑。
  感情是无法勉强的,这点小黑非常明白。如今他已占有了这少女的身体,但不能获得她的心,必须假以时日,以真情感动她,使张淑宜能真正接受他。
  岂知一切都是枉费心机,三个月后的一个早晨,当小黑醒来时,张淑宜竟已不辞而去了。
  这对小黑是个沉重的打击,如同青天霹雳,把他从一厢情愿编织的漪丽美梦中惊醒,更像从满怀希望与憧憬的半天云上,重重摔落在痛苦与绝望的深渊。
  张淑宜走了,这一去永远不会返回。
  小黑没有去追寻,他很明白,张淑宜心目中只有彭小魁,纵然能把人追回,也留不住她的心。
  痛苦与懊丧是在所难免的,小黑三天三夜不食不眠,形同疯狂,方圆百丈之内的树木和山石全遭了殃,不是连根拔起,就是被击成粉碎,藉以发泄他心中的怨恨和怒气,直到筋疲力尽,才算平静下来。
  当情绪逐渐稳定后,他痛定思痛,不断地问着自己:“彭小魁究竟有什么魅力?那一点比我强,值得淑宜姑娘对他如此倾心?”
  答案是:人家任何一方面都比他强,尤其是彭小魁的名气如日中天,那是他望尘莫及的。
  因此他痛下决心,矢志要超越彭小魁,甚至天下所有的成名人物,让张淑宜对他刮目相看。
  从张淑宜离去后的第四天开始,他便日以继夜地勤练武功,几至废寝忘食,尤其在剑术和飞刀上,他特别认真下了番苦功。
  整整一年后,他才离开了无量山。
  成名的最佳捷径,就是找成名人物比武,并且击败对方。
  小黑改名仇大魁,意谓大于彭小魁,自号绝情剑手,重返中原经过一番明查暗访,决定找上近年崛起江湖的北鄂七友。
  凭他苦练的剑技和飞刀,首战北鄂七友就大获全胜,造成对方四死三伤,使他对自己更充满了信心。
  绝情剑手果然一战成名,震撼了江湖。
  但没有人听过这号人物,绝情剑手仇大魁究竟是何方神圣?
  从伤残的北鄂三友口中获悉,另四人均是丧命在挑战者的飞刀之下,因而有人想到了五十年前,令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玩刀人”。
  虽然绝情剑手年仅二十出头,但必与玩刀人有什么渊源。
  消息传进仇大魁耳里,他可不愿沾师父无尘居士的光,决心从此不再用飞刀,除非是生死关头。
  于是,他仗剑走南闯北,转战各地,专找声誉卓著的成名人物挑战。
  在不到两年中,几次最为轰动江湖的战役中,他杀了关中八义的老大夜游鹰褚明义,不久又独闯泰安七禽门示威,剑毙断魂枪符勇,更斩断已经风瘫近十载的老门主天外来鸿彭飞的左腿。
  而仇大魁连无力还手的彭飞都不放过,只因这位老门主姓彭,与他的情敌彭小魁同宗。
  战无不胜的辉煌战果,使绝情剑手的名气愈来愈大,如日中天,如雷贯耳,伤亡的成名人物也愈来愈多。
  但令人不解的是,山东武林之豪,曾任京师振远镖局总镖头的霸剑绝刀辛胜兴,在败于仇大魁的剑下,且废了一只右手之后,怎会反而甘愿将自己年仅十五出头的爱女李小娟,嫁给了这位冷血杀手?
  其中真相,实教人百思莫解!
  如今,仇大魁杀人已不仅是为出名,也为了谋利,若是杀人可名利双收,那他就更乐此不倦了。
  现在他正带着娇妻,匆匆向北方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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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内丘城西门,走上了西行小径。
  仇大魁扭头瞥了身旁辛小娟一眼,眼中有阴森刻毒的神情。
  辛小娟是他的妻子,年轻、娇美、明艳照人,那双晶莹明眸十分迷人。
  但在他的眼中,这种美是短暂的,可有可无的,比起他所急切追求的目标,美丽女人在他心中所占的份量太轻太轻了。
  是的,他的目标和欲望也许很多,但绝不包括女人,但他也明白,有时女人也可以帮助他达到目标。
  这次他把妻子带来,就是希望妻子能帮助他达成此行的目的。
  他想起此行的目的,这短暂一瞥,他发觉妻子脸上无邪的笑容,容光焕发似乎比往昔更可爱,更动人。
  一丝内疚的意识,突然从他心底涌升,他真不愿把妻子牵入这场复杂的纠纷里的,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的目光回到前面小径的尽头,突然陷入情绪低潮,他在想:我错了吗?
  两年来,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正一步步向成功的大道迈进,追求名利无所不用其极。他知道他追求的目标是什么,那种追求的欲望极为强烈,任何人也休想阻止他追求。
  如果真要探讨他的心态,其实很简单,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使自己的名气,驾凌在已经三年毫无消息的彭小魁之上。
  这就是他不惜一切、疯狂追求的目标,击败一切具有奇技异能的高手名宿,使自己扬眉吐气。
  他发誓要成为超一流的、独一无二的、唯我独尊的高手中的高手,这是他发奋图强的精力来源,希望的寄托。
  廿岁不到就出道,屈指算来,已过了三载春秋。
  这两年来,顺利得出乎他意料之外。
  凭他的旺盛斗志、无畏的精神、高超的武技、坚强的信心、与有我无敌凌驾一切的胆气毅力,他击败了难以计数的高手名宿,慑服了不少名门大派的优秀门人子弟,手上沾满了血腥,跻身于超等高手之林崭露头角。
  绝情剑手仇大魁成为武林高手心惊胆跳的可怕人物,成为江湖领袖人物旦夕提防的杀手魔星。
  今天,他来到京师南疆这座小城内丘,一座被世人遗忘了的小城,而且带着他的妻子辛小娟同来。
  辛小娟这位与他结婚仅年余的小妻子,是山东武林之豪霸剑绝刀辛胜兴的爱女。
  霸剑绝刀曾经荣任京师振远镖局的总镖头,是北地声誉极隆的名宿,正是他猎取的目标
  他到了山东,转赴京师找到了霸剑绝刀,毁了霸剑绝刀的右手,娶得了辛小娟。辛小娟从山东老家到京师成亲,随他返回江南定居了下来。
  他们安份了一段时日之后,他又故态复萌,强烈的称霸潜意识,驱使他仆仆风尘于江湖道上惹事生非。
  辛小娟比他年轻五岁,目下十七岁的辛小娟像一朵娇花,他有时也感到极端美满和幸福,可是,他不是一个美满和幸福所能征服的人。
  女人,算什么呢?要不了多久就会腻的,唯有报复的强烈刺激,才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无上享受,永不会腻,永不会减少追求的魅力。
  这次他把妻子带来是有原因的,是他的有计划安排,是他阴谋的一部份,辛小娟成了他利用的牺牲品。
  这瞬间,他居然平空生出一点点内疚的念头,其原因之一是因妻子的娇美而生出怜惜的意识,也因为即将到来的预见结局,而觉得有点内疚于心。
  辛小娟是个柔顺的妻子,从不过问他的事,默默地爱他、依从他、服侍他。他在妻子的面前有绝对的权威,高高在上保有男性的独特尊严。
  婚前,辛小娟只在山东老家见过他一面,然后是老爹爹派人捎来家书,将爱女接到京师成亲,就这样,三朝后随他南下,他成了辛小娟的主宰。
  所幸的是,辛小娟虽然出身武林世家,但毫无武林女英雌的气概,却是一个柔顺的、美丽的羞怯小姑娘。
  北地的初夏是迷人的。
  远看西面的太行山区,褐黄暮色已经消逝,换上了青绿的新妆。
  小径向西面的山区蔓延伸展,伸向百里外的太行山区,伸入鹤度岭口,可到山西的平定州。
  沿途麦浪醉人,草木抽出了新芽,到处洋溢着春的气息。
  一切是那么平和、安详、静谧,一切都充满了生机,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刀兵、杀伐、流血、死亡……
  只有他,他身上的血,愈往西走愈是沸腾。
  这就是刺激,无可替代的强烈享受。
  不论是生,或死,都是可爱的、迷人的。
  他脸上,出现了快乐的和残忍的笑意,似乎,他正以最大的热情,正张开双手欢迎死亡的神祗,要和生与死热烈拥抱。
  辛小娟感觉到他的注视,微笑着娇媚地转首回望着他,髻旁垂下的凤钗一晃一晃地,与耳坠的珠花采同一幅度款摆,那情调是相当动人的。
  “大魁,你在想些什么?”辛小娟娇媚地问,笑容美得令人心弦亦为之颤动。
  “我在想,这里的事了却之后,我们到京城一游。”
  他信口说,脸上兴奋的余波仍在,深邃的眼神令人莫测高深:“听说京师东厂中,有位善用飞剑的贴刑官,叫什么百步飞虹赫连昌海,我想会会这个人。岳父的镖局在京城东郊,你也许听说过这个人。”
  “我什么人都没听说过。”辛小娟偎近了他道:“我嫁你的时候只有十五岁多,还没出过远门呢!”
  “岳父真该早些带你在外面走走,见见世面的。”
  他语气一冷,又道:“论武功,你家学渊源,身手的确不凡,比江湖五凤五朵花毫不逊色。小娟,难道说,你就不想出人头地,在武林占一席位?”
  “我什么都不想。”
  辛小娟举头远眺,晶亮的明眸闪亮着奇异的光彩,道:“我想,女人应该像个女人,只有生逢乱世,才会拿起刀枪来保命。大魁,我也不希望你在江湖闯荡,那毕竟是不务正业的……”
  “女人之见!”他嗤之以鼻:“你就永远无法体会到成功的滋味,永远无福享受无上的喜悦。”
  “大魁……”
  “不要说了,对你说简直是对牛弹琴。”
  路旁的树林前,土丘下出现一座歇脚凉亭。
  亭内有两个人正在全神贯注下棋,棋盘上黑子的大龙,正在围剿白子的孤军,双方正在作最后的缠斗。
  下棋的两个人似乎已经入神,持黑子的高大年轻人神色泰然,胜算在握,当然神态轻松了。
  持白子的中年村夫显得有点儿紧张,举棋不定不知该从何处落子。
  脚步声惊动了两个棋迷。
  年轻村夫抬起头来,向领先举步入亭,衣着华丽,神色傲慢,佩了剑不可一世的仇大魁瞥了一眼。
  接着,再转向也佩了剑,出奇地秀美,穿了黛绿衫裙的辛小娟,微微一笑。
  “两位,打扰打扰!”仇大魁背着手打招呼。
  “公子爷客气!”
  年轻村夫晶亮的大眼有笑意,“请问,有需要小可效劳的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洗肠原。”
  年轻村夫往东北一带旷野一指:“也就是高僧佛图澄洗肠的地方,那当然是古老相传的神话,不足凭信。”
  “哦!西南角那座山就是青山了?”
  “对,前面这一座就是孤山,两山相距约三里地。”
  “青山有一座翡翠谷,该如何走去?”
  中年村夫手中十里只有一颗白子,突然将子掉落,转首打量两位不速之客。
  这情景逃不过仇大魁锐利的观察,笑笑向中年村夫说:“看来,你一定知道翡翠谷隐庐。贵姓呀?”
  “我姓姜。”
  中年村夫的目光落在仇大魁的剑上,缓缓地说:“姜太公的姜。不错,我知道翡翠谷隐庐在何处。”
  “能不能劳驾你带路?”
  “这个……”
  “没有多远,是不是?”
  “远是没有多远。”
  姓姜的说:“问题是隐庐不欢迎外人接近,而且青山一带藏匿着不少逃避官府捉拿的亡命,那些人对陌生人采敌视态度……”
  “这都不成为问题。”仇大魁说:“只要你老兄领路,在下以十两银子为酬。”
  “如果……”
  “如果你不去,在下恐怕要得罪你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姓姜的推棋而起欣然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