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人





  ——阎王针!
  百数十枚阎王针剎那从毒阎罗的袖中手中射出,将杜恶的面庞射成了蜂巢一样。
  杜恶竟然不如道闪避,那剎那一呆,惨呼,暴退!
  在他身后不远就是断崖,一脚踏空,直往下飞堕,这时候,他的身子已显得有些僵硬。
  阎王针毒性霸道,何况中上那么多。
  那个天塑笔直如削,便是好好的一个人堕下去,只怕也是性命难保,杜恶这样跌下去,若是还能够生存,简直就是神话了。
  杜家庄之内有人能够化解阎王针的毒药,所以龙飞才不惜昼夜将公孙白送来。
  杜恶自己亦曾经说过,无论身负多重的伤,只要进入杜家庄,便绝对死不了,他既然是杜家庄的人,对于杜家庄的情形当然比谁都清楚。
  是以阎王针他根本不放在眼内。
  公孙白中了阎王针几个时辰仍然死不了e可见得这种阎王针就是毒也毒不到那里去。
  却不知公孙白所中的阎王针事实并不是毒阎罗用来杀人的那一种,到他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
  毒针一入血,毒性就发作,杜恶立时觉得有如万蛇钻心,他知道除非立即逃返庄内,否则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
  他当然亦知道,毒阎罗绝不会让自己离开,凭毒阎罗的武功,也绝对可以将自己截下来,所以他只有全力拼命一搏。
  毒阎罗仍然轻易将他击倒,他却也撕破毒阎罗幪面的布,终于看见了毒阎罗的面庞,当场却一呆。
  那剎那他心中的惊讶实在难以形容。
  也所以毒阎罗射向他面门那些毒针无一落空。
  毒阎罗经年黑布幪面,据说没有人见过他的相貌,到底,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没有人清楚江湖上的朋友亦只在揣测而已。
  杜恶也许是惟一看见他真面目的人,一瞥之下,却如此惊讶。
  到底是什么令到他如此惊讶?
  是毒阎罗的面庞与常人迥异,抑或是他认识的一个人?
  这始终是一个秘密。
  杜恶虽知道,却带着这个秘密堕下天塑。
  那四个少女?
  她们并没有看见毒阎罗的面庞,却都知道毒阎罗幪面的黑布已经被撕下,一双双眼睛立时都睁得大大,盯稳了毒阎罗!
  在她们来说,那莫非也是一个秘密?
  毒阎罗始终是背向着她们,阎王针出手,身形与杜恶暴退同时,陡然疾向上拔了起来。
  那之上枝叶浓密,籁一声,毒阎罗消失其中。
  夜风吹急,树叶被吹得作响,那彷佛都是毒阎罗发出来的声响,他的人现在到底藏身那里?
  那四个少女没有东张西望,只盯着毒阎罗身形消失的那片枝叶。
  四个少女的身子不知何故亦显抖了起来。
  她们的面上都露出了惊慌之色。
  树林中旋即响起了毒阎罗的声着:“你们很想看见我的本来面目?”
  语声飘忽,不知从何而来,似从天上降下,竟又似从地底涌出。
  四个少女不由自主的点头,一个脱口道:“很想的。”
  毒阎罗道:“因为你们以前曾经见过我的本来面目,见过我本来面目的人,没有不想再见的。”
  四个少女都一齐点头,晶莹的眼瞳都变得迷蒙起来,就像是朦上了一层雾。
  她们显然都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想起了,毒阎罗的本来面目,这若是,从她们的神态看来,毒阎罗的本来面目只怕已深印在她们的脑海中。
  毒阎罗一声叹息,接道,“这却已经是多年的事情了。”
  一个少女道:“爷,你……”
  毒阎罗截道:“你们想必亦因为希望再见我一面,所以甘心留在我身旁,毫无怨言。”
  四个少女不觉又点头。
  毒阎罗又一声叹息道:“你们都仍然年轻,有些道理,还是不懂——即使怎样完美的东西,也绝不能够永远保存不变的,生命中一剎那约满足,已等于永桓。”
  四个少女呆呆的谈着,最右的一个忽然流下两行泪珠,幽声道:“我明白的了。”
  这句话说完,她纤巧的身子忽然倒下来。
  她的右手按在心胸之上,指缝间鲜血奔流,跌地地上的时候,她的右手才松开。
  在它的心胸之上已然插着一支匕首,直没入柄。
  她手中的灯笼同时落在地上,化成一团火焰。
  其余三个少女看在眼内,惊呼失声,一个脱口间道:“爷,小夏她为什么自杀?”
  毒阎罗道:“她所以留在我身旁,甚至可以说生存在世上,只为了再见我一面,现在她既然想通了,当然也就放心去了。”那三个少女怔在那里,看来仍然不明白。
  毒阎罗接道:“这样自杀,比你们仍然其实幸福得多。”
  一个少女道:“爷若是肯让我再见一面,我亦是死也甘心。”
  毒阎罗道.:“小春小秋呢?”
  另外两个女孩子一齐点头。
  毒阎罗叹息道:“这既然是你们的愿望,我总得成全你们。”
  叹息声中,他鬼魅也似凌空落下,正好落在那三个少女的面前。
  在他的面庞之上,并没有再幪上黑巾。
  那三个少女都看见了,瞳孔都几乎同时暴缩,不约而同失声道:“你……”
  这一个“你”字出口,她们就倒了下去,咽喉上都多了三支惨绿的阎王针。
  阎王针见血封喉,何况就正射在咽喉上?
  她们手中的灯笼同时熄灭,就像被三只无形的魔手同时将灯蕊捏断。
  在地上燃烧着的那盏灯笼,亦同时熄灭,毒阎罗的一只脚正踩在那之上。
  杂木林子之内立时暗下来。
  灯火熄灭的剎那,毒阎罗的身子正蹲下,只手抱起了小夏的尸体,他的面也紧贴在小夏的面上。
  “可怜的孩子。”树林中响起他低沉的叹息声。
  这时候,明月已经在那边出缺沉下,出缺中只见一蓬迷蒙的光影。
  从天塑涌上来的雾气更迷离。
  毒阎罗亦迷离在雾气中,他幽灵一样从杂木林子之内走出来,双手仍抱着小夏的尸体,一直走到断崖的边缘。
  迷蒙的光影中,小夏的尸体从他的双手中飞起来,飞坠下雾气迷离的天塑。
  毒阎罗又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人已经消失。
  夜风萧索。
  龙飞的心头亦是萧索之极,他手牵坐骑,转过了那座石山,又看见了那一轮明月。
  月仍是那么圆,那么亮,月中人却已不见。
  龙飞的目光一转,落下,突然间凝结不动。
  在他的前面,是一个大湖。
  月光下湖水泛起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那一层银色的光辉中,一团团碧绿色的光芒,萤火般闪动。
  是灯光。
  湖面上赫然有两行石灯露出来,那两行石灯当中空出了两丈宽阔一段距离。
  那些石灯的形状非常奇怪,绝不是一般人家,也不是日常所见到的那样子。
  龙飞的印象中,只是从一间古剎之中曾经见过类似的石灯。
  当时他曾经请教过古剎的僧人。
  一个年老的僧人告诉他那是数百年之前的东西。
  古剎中那些石灯大都残缺不全,现在湖面上那些石灯,亦都很完整。
  那些石灯无疑都是建筑在湖底,湖水若不是只浅不深,单就这一项工程已经惊人。
  石灯中燃烧着的也不知是什么,射出来的灯光竟然是碧绿色。
  碧绿得有如萤光。
  水晶人杜杀
  杜杀
  灯光与水光月光辉映,每一盏石灯都里在一蓬碧绿色的光芒中,彷佛都通透,远一些的骤看来,简直就不像石造,而是用水晶、翡翠一类东西雕刻出来。
  在两行灯光的尽头,有一座宫殿——碧绿色的宫殿!
  那座宫殿的四周,都点缀着碧绿色的灯光,那些灯光而且萤光般不住闪烁。
  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幽然在其中散发出来。
  那座宫殿也竟就建筑在湖面上,宫殿的基层,赫然是一条条的柱子。
  每一条柱子都嵌着一盏灯,碧绿色的灯。
  整座宫殿骤看来就像天外飞来,简直就不像人间所有。
  龙飞尽管见识多广,几曾见过这样的地方,那能不目定口呆?
  也就在这个时候,湖面上出现了一团白色烟雾。
  一艘小舟从烟雾中幽然穿出,在两行石灯中穿过,直向龙飞这边移来。
  烟雾仍然将整艘小舟里住,虽然淡,仍然看得到,彷佛根本说出那艘小舟散发出来。
  那艘小舟整艘都是白色,在白色的烟雾包里中,一似由烟雾凝成,随时都会烟雾般消散。
  在小舟之上,站着一个人——一个白衣的女人。
  一个彷佛也是烟雾所凝成,随时都会消散的女人。龙飞看得不怎样清楚,一直到那艘小舟泊岸,也仍然看得不怎样清楚。
  他的眼睛彷佛被烟雾笼罩,耳朵也好象变得没有平日那么的灵敏。
  因为那个女人的声音现在他听来也竟是彷彷佛佛。
  那个女人双手拿着一支雪白的竿子,在水中一插,稳定了小舟,道:“马留在岸边,抱起公孙白,上舟跟我来。”
  她的语声很温柔,很悦耳,分明是人声,却又不像是人声。
  最低限度,龙飞就从来没有听过一个这样温柔,这样悦耳的人声。
  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温柔,这样美丽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很年轻,总之很年轻,但绝不是一个小孩子。
  年轻的女孩子的年纪本来就不容易肯定,那个女孩子就更加难以肯定。
  她非独年轻,而且美丽,形容美丽而年轻的女孩子古来有很多词句,龙飞虽然不至于全都背诵,但知道的相信绝不会此任何人少,他的脑筋也非常灵活,可是他现在连一句也都想不出来。
  事实也没有一句足以形容那个女孩子的美丽,的风姿。
  ——人间竟然有这样美丽的女孩子?
  龙飞忽然留意到那个女孩子的衣饰,那种衣饰他几乎立即肯定,绝不是现在这个朝代所有。
  他却是从一些壁画中见过类似她衣饰。
  那些壁画是唐代的遗迹。
  唐朝距离现在已经好几百年了。
  ——那个女孩子难道是几百年之前的人。
  龙飞心头一片迷惑,他苦笑一下,将公孙自从马背上抱下来,身形一踪,掠上了那艘小舟。
  小舟立即转向那边宫殿荡回去,龙飞标枪也似站立舟上,身形丝毫也不受影响,是那么稳定。
  距离这么近,他当然已能够看清楚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的肌肤就像是象牙雕琢出来的一样,是那么光滑,那么柔和,那么洁白,那么动人。
  她好象发现龙飞在打量自己,笑笑,道:“我有什么好看?”
  龙飞一怔,道:“姑娘若是也不好看,还有什么人好看呢?”
  少女又笑笑,忽然道:“以找所知,你不是那种油腔滑谓的人。”
  龙飞又是一怔,道:“姑娘你认识我?”
  少女道:“一剑九飞环,已经足以说明你是谁?”
  龙飞道:“用这种兵器的人,相信绝非我一个。”
  少女道:“然而除了龙飞,又有谁敢与毒阎罗作对?”
  龙飞道:“这里的消息倒也灵通。”
  少女道:“嗯。”
  龙飞目注着那个少女,道:“我说的却都是老实话。”
  少女脸庞微红,更见动人,她笑笑,道:“听说你是一个老实人。”
  龙飞道:“有时我也说谎的。”
  少女道:“你方才说的相信也是的了。”
  龙飞摇头,道:“不是。”
  少女征猬道:“一个人好看与否,其实有什么关系。”
  龙飞道:“但无论如何,好看总比较不好看好。”
  少女笑笑道:“这应该是的。”
  龙飞转问:“这里是否有位叫做翡翠的姑娘?”
  少女道:“我看你不认识她?”
  龙飞道:“不认识,姑娘怎么说得这样肯定?”
  少女道:“因为我就是翡翠!”
  龙飞道:“水晶人!”
  翡翠道:“公孙白告诉你的?”
  龙飞道:“他说的却也不多,我事实只在推测,不敢太肯定。”
  翡翠道:“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
  龙飞道:“哦……”
  翡翠截口道:“水晶不错就是水晶人。”
  龙飞道:“她是一个人。”
  翡翠道:“可以这样说。”
  龙飞奇怪道:“姑娘,这句话我不明白。”
  翡翠道:“有些事,不明白比明白更加好。”
  龙飞无言。
  翡翠倏的叹息一声,道:“水晶是个可怜人。”
  龙飞重复道:“可怜人?”
  翡翠道:“她若不是人,反而更加好。”
  龙飞道:“如何好?”
  翡翠道:“人就会有情——情到深时。就会变恨的了。”
  龙飞摇头,道:“不一定的。”
  翡翠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龙飞道:“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