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红
宇文伯空道:“哪里去了?”
南宫选道:“找寻失踪的爱妻去了。”
宇文伯空道:“找寻的结果如何?”
南宫逸道:“你知道——”
宇文伯空冷然截口说道:“我问你。”
南宫选有点忍不住了,挑眉说道:“阁下,你这是……”
宇文伯空道:“我还有后话,这么问,自有我的道理。”
南宫逸沉默了一下,道:“无双已被人杀害,尸骨无寻,遗物难觅。”
宇文伯空道:“是谁下的毒手?”
南宫逸道:“不知道。”
“好话。”字文伯空冷笑说道:“从无双被害至今,有多久了?”
南宫逸道:“算算该有八九个年头了。”
宇文伯空一袭黑衣忽地无风自动,目中陡然暴射森冷寒芒,厉声责问,义正词严:“你这就是做人丈夫的?你这就是爱无双比我深?你就配称宇内第一奇才。顶天立地大丈夫……”
南宫逸刚一愣,他接着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干什么?不但未能缉凶雪报杀妻之仇,而且连是谁下的毒手都不知道?我别的不问,只问倘若无双真死了,你对得起她地下冤魂么?”
南宫逸不由笑了,道:“阁下所责甚是,但你错怪我了……”
宇文伯空冷哼说道:“我愿意听听你那辩解。”
南宫逸道:“目无双被害之消息传出后,我便怀着痛不欲生的心情,离开了‘龙凤小筑’,发誓不惜踏遍宇内、穷搜天下,也要找出那杀妻残凶,报雪血仇……”
宇文伯空道:“这个不必说,做人丈夫的,原该如是。”
南宫逸没加理会,接着说道:“当我离开了‘龙凤小筑’之后,‘龙风小筑’突然在夜间起了火,付之一炬,我立即省悟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我便将计就计,自传死讯,然后,暗中查缉那杀害无双的凶手。多年以来,未获半点儿蛛丝马迹,一直到我再现武林之后,才找到了点眉目……”
宇文伯空冷冷问道:“什么眉目?”
南宫逸道:“你可知‘古家堡’事?”
字文伯空道:“‘古家堡’事如何?”
南宫逸遂将“古家堡”事说了一遍,单不提宫寒冰便是那“幽冥教主”事,也不说古啸天是何人所杀,最后扬眉反问:“以你看,这件事如何?”
宇文伯空静聆之际,脸色连变,这时说道:“那古啸天必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那凶手手中,要不然,他英雄一世,断不会甘心被人胁迫、挟持。”
南宫逸点头笑道:“英雄之见略同,这一点你记住了。”
宇文伯空惑然深注,道:“怎么,莫非这与无双被害有关?”
南宫逸谈笑说道:“先别问,且听我的下文……”接着,又将柳无双突然芳踪再现宇内,并在“终南”死谷计诱那杀害她的真凶一事,概述了一遍,话落,笑问:“你知道,无双她布饵张网,等着的是谁?”
宇文伯空震声反问:“是谁?”
南宫逸谈谈笑道:“古啸天那大弟子,四豪之首‘冷面玉龙’宫寒冰。”
宇文伯空勃然色变,目中闪射骇人寒芒。“你没看错?”
南宫逸道:“阁下该知道,我这眼力并不差,何况在场的不只找一个。”
宇文伯空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南宫逸道:“两个多月前。”
宇文伯空目中寒芒透视南宫逸,冷笑说道:“宫寒冰他如今仍是好好地屹立于武林之中。”
南宫逸苦笑道:“你知道,此人极富心智;捉贼要拿赃,我苦无证据,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声望,不下于诸大门派掌教,我怎好轻易动他?”
宇文伯空冷笑说道:“事实如铁,还要得什么证据?若事事须求证,不显得你这位当世第一奇才太昏庸笨拙?”
南宫逸玉面一红,摇头说道:“你错怪我了,当时我有很多顾忌……”
宇文伯空截口说道:“什么顾忌?”
南宫逸迟疑了一下,说道:“古啸天跟我多年知交,无证无据,我不好动他的衣钵传人大弟子,也怕愧对他泉下英灵,还有……”
摇了摇头,住口不言。
宇文伯空紧逼一句:“还有什么?”
有些话,他不便出口,而事实上,却已不容他不说。
他迟疑良久,陡挑双眉:“古啸天有个女儿,是他的未婚妻室。”
宇文伯空目中寒芒一闪,冷冷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南宫逸脸一红,苦笑说道:“这还要我深说么?对武林,我不能以身份威信压人;对他,我不愿落个嫉才、夺爱之名,对我,又不忍……”
宇文伯空目中厉芒暴射,忽地纵声狂笑:“南宫逸,你这叫爱无双么?为了保持自己一点虚名,为了不忍红粉知己心碎肠断,便弃那爱妻血仇于不顾么?看来当今宇内奇男子,也只是人间贱丈夫……”
南宫逸玉面一红,旋即一整脸色,目射凛然威棱,高高挑起双眉,震声截口,说道:
“宇文伯空,你错了!南宫逸不是人间贱丈夫,他爱妻情深,顶天立地,不会珍视那一点虚名;他也不是朝秦春楚、三心二意、薄情寡义之人。他能不惜一切,誓报爱妻血仇……”
宇文伯空唇角噙着一丝冰冷笑意,没说话。
谁也不知那丝冰冷笑意表示什么,只有他自己。
南宫逸默然半晌,忽地威态一敛,轻叹出声:“宇文伯空,你我相识多年,你该了解我,也该信得过我……”顿了顿,接道:“还好我没那么做,不然恐怕要被他反咬一口,指我恶意中伤、血口喷人,那就更……”
宇文伯空一愣说道:“南宫逸,这话怎么说?”
南宫逸一指身边废墟,道:“有人在这墙角下,拾获了一枝犀角簪,犀角簪功能祛巨毒,武林仅此一根,你知道那是何人所有?”
字文伯空道:“是何人所有?”
南宫逸唇边闪过一丝抽搐,施尽力气,憋出了三个字:“古啸天!”
宇文伯空身形一震,目中暴射寒芒,神色忽转凄厉,擦掌如电,一把攫上南宫逸肩头:
“南宫逸,你说是谁?”
南宫逸神色木然,低低又说了一句:“古啸天。”
宇文伯空五指一紧道:“南宫逸,据我推测,那杀害无双,与纵火焚毁你‘龙风小筑’的,是同一个人。”敢请他也早知道了。
南宫逸点头说道:“我也这么想……”
宇文伯空陡地仰天厉啸,裂石穿云,使风云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身形剧颤,咬牙切齿地,神色怕人。“南宫逸,他纵火焚你‘龙凤小筑’,我不管,但他心狠手辣,杀害无双,我却不能不问,恨只恨这老匹夫……”
倏地脸色一变,忽然改口:“南宫逸,不对!”
南宫逸一愣说道:“什么不对?”
宇文伯空挑眉说道:“古啸天此人义薄云天、英雄一世,我知之甚深,也是你多年知交,更受你莫大恩惠,他怎可能是那下手害无双之人?”
别看宇文伯空桀骛凶残,心胸狭窄,性情偏激,他倒能明辨是非,确判黑白,分别正邪善恶。
南宫逸悚然动容,微微点头,道:“不但是你、我,便是我那大哥、二哥也不信。”
宇文伯空道:“他两个怎么说的?”
南宫选道:“我二哥说,有可能是嫁祸……”
宇文伯空纵声大笑:“想不到司徒奇也有这等好眼力,不错,这才是英雄所见,正是那宫寒冰匹夫一手之……”
“别那么武断。”南宫逸淡然说道:“你且仔细想想看,是不是只有古啸天,才能跟咕家堡‘的事连贯得起来,才合理?”
宇文伯空一愣道:“南宫逸,你是说……”
南宫逸淡然截口,道:“只有他做了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而又为人所知,才会甘心被人胁迫,永远得听人摆布。”
宇文伯空冷笑说道:“话虽这么说,但倘若宫寒冰下手害无双,而让古啸天以为无双是死在自己之手,然后再窃取他那犀角簪,潜来‘华山’放上一把火,这是否有可能?”
敢情他的想法跟司徒奇一样。
南宫逸默然不语,但旋即轻击一掌,挑眉说道:“只可惜我不知那凶手行凶的动机何在,否则……”
宇文伯空冷笑说道:“我不像你那么没果断,我不需要知道什么动机,事实如铁,我只认为宫寒冰便是那杀害无双的真凶……”
南宫逸眉锋一皱,刚要张口。
宇文伯空神色忽转凄厉,冷然挥手:“你无须多说,我自有主张。假如我像你,那无双的血仇恐怕永远难以雪报!我话已出口,今夜算是便宜了他。错过今夜,先是他,后是你,你两个都等着吧!”
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阴笑,身形腾起,鬼健般飘向谷口,既轻又快,身法之高,骇人听闻。
南宫逸眉锋皱得更深,刚一摇头,忽地挑眉沉喝:“一尘,不得妄动!”
随即,夜色中响起了宇文伯空那明狠话声:“小杂毛,算你命大,南宫逸他出声喝止得快,不然……”
一声冷哼,随即寂然。
紧接着,一条人影射落南宫逸面前,是“华山三秀”中的那位老大一尘,他背插长剑,煞气逼人,一稽首,挑眉说道:“南宫大侠,此人……
南宫逸摇头一笑说道:“一尘,我明白。只是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私怨,用不着你插手,你也管不了,去吧!”
一尘还想再说,但一触及南宫逸那凝重神色,忙将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恭谨稽首,飘身而退。
一尘不见,南宫逸那失神目光,又投向谷口那茫茫夜色中,脸上倏地浮现一片复杂神色;这神色,包含得太多,令人无从意会,良久,突然一声轻叹,飞闪不见……
回到了“三清院”,群豪个个满面忧虑,心清沉重,紧锁着眉,提心吊胆的灯下相候,还没去睡。
商和与司徒奇,是义共生死、情同手足的结义兄弟,揪着心,那自不必说,是必然的道理。
而,“铁腕墨龙”二侠辛天风,一双凤目布上了血丝,却是血性感人,至为难得,不愧值得交的好朋友。
直到南宫逸安然返来,进了屋,群豪才砰地一声,放下了心头那块大石,同时忧虑尽扫展了眉。
再看,二侠辛天风,他没说一句话,但只看他须发抖动,身形剧颤,一袭黑衣不住起伏,这就够了。
这,令南宫逸至为感动,他没说别的,只握了握辛天风那汉铁掌,向群豪道了几句谢,便偕同商和、司徒奇回了屋。
进了屋,坐定,南宫逸没等问,便把经过前前后后,一字不留地告诉了大哥。
二哥。
司徒奇认为字文伯空的看法对,做法称他的心。
商和却感叹那位“玉面乌衣秀士”,不失为英雄人物、性情中人,并告诉南宫逸,他日若制胜,不要退一步。
南宫逸自己没表示什么,他感到宇文伯空之对柳无双,比他积极,这,使他有点惭愧。
同时,他没想到宇文伯空那所受的“一指禅”之伤,会好得那么快;宇文伯空声言,错过今夜,便要放手施为,不择手段,自己对敌之策未得,这,又令他心情至为沉重。
唯一使他欣慰的,是宇文伯空声言要为柳无双对付宫寒冰,他本不赞成宇文伯空这种做法,但,后来转念一想,反觉这样倒好;他有所顾虑,字文伯空可没有任何顾虑,由他逼迫宫寒冰。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对天下武林,对他都有益而无害。
欣慰归欣慰,但值得欣慰的,比诸前二者,那是少之又少,是故,心情的沉重,并未能减轻多少。
看来,这一夜,他是难以成眠了。
明天就在眼前,而明天如何,是个什么样的局面,谁也不是神,谁也难预卜;不过,有一点显而易见,无须想,那是——那是,明天以后的日于,将很不好过,也许,只有明天,而没有明天以后的日子。
这,到底如何,要看明天了。
修地,南宫逸三兄弟所居那间屋里,灯灭了,既然是熄了灯,那想必是上床要睡了。
不信,听,那黝黑的屋里,听不见一丝声息。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黑影出现在“三清院”那广大的庭院之中。黑影不知来自何处,但却行走极为快速地走向“三清院”南角。
那不是施展身法,只不过是步履轻且快。
“三清院”的南角,是“华山派”的厨房所在,这时候的厨房,自然是一片黝黑,没有人。
不过,再等片刻,厨房里就要忙了,因为出家人起得早,而且出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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