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红
一清脸上有了变化,那是一丝羞愧色。
南宫逸目中奇光一闪,接着说道:“道长也该知道,在道长的长辈之中,不乏智慧、功力两称高绝的好手,令师兄、师弟,也不比道长差到哪儿去,而道长能蒙掌教委以当值‘三清院’重任,那表示贵掌教是多么器重、多么信任道长。在他两位这种大恩之下,道长不思图报,反而为人所用,欲害慈祥长辈、友爱平辈于死地,姑不论罪称大逆,且不谈被当场发觉,就是没被我等及时发觉,良心的谴责,是任何人所难承受的。道长深夜们心自问,试问对得起谁?这一辈子又如何能安心终老……”
一清又有了变化,刹时泛起颤抖的身形。
南宫逸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天理昭彰,不隐邪恶;道长是出家人,当知举头三尺,自有神明,试看古今凡为恶作歹之人,哪一个能不遭报应,能得到善终?
那么,就算道长良心难安,能欺于人,但试问,能躲得过天么……“一清身形一抖,机伶寒颤,额头已人汗渍,只是还没说话。
宫寒冰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异样神情,那神情表示什么,难以言喻,任何人也无从意会。
南宫逸又道:“道长如今该明白了,今夜‘华阴’事,为什么令师伯也要带道长一起去;那是我的主意,我要让道长看看,为虎作怅,替人卖命的下场。道长也该记得,我跟商大侠所说的那几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一个人不怕错,但错了以后,要知道悬崖勒马,毅然回头,要不然执迷不悟,那是无可救药的人,那种人的下场,一同‘闽西四虎’、‘川中三剑’……“一清身形猛颤,头垂得更低,但旋即,他猛然抬起了头,口齿启动,想说什么;而,倏地,他面上掠过一片惊骇色,连忙又低下了头。
南宫逸目中威棱一闪,接道:“为人在世,非正即邪,正为邪之敌,邪为正之仇,由来如冰炭,似水火,道长究竟属意哪一边,我不敢相强,事关道长自己一生,道长试择之。不过,最终一句话,我不能不说,如今回头犹未晚,再不醒悟悔已迟,实告道长,我若非一念爱才,早在我上得‘华山’的第一天,道长就难逃指目,言尽于此,是福是祸,全在道长一念抉择。”
一清身形抖得更厉害,猛然再抬头,脸上是一片无限复杂的神色,目中是两眶羞惭悔恨泪,砰然一声,忽地跪下:“一清知过,愿领门规,一死以赎前衍,以谢‘华山’。”
倏地垂下头去,双肩耸动不已。
南宫逸暗叹了口大气,回头与商和、司徒奇交换欣慰的一瞥,那感受,像是释去了肩上重负。
无非真人一袭道施无风自动,老脸抽搐,目中涌泪,但他却连忙把那颗皓首转向了一旁。
这是至性,也是人之常情。师徒如父于,。已血几多年,哪个不疼?哪个不爱?
对这如同骨肉的爱徒他如何下得了手?
适才扬掌,那是事非得已,也是强忍割肉之痛。
而如今,迷途知返,浪子回头,心中甚感安慰,最高兴的,该是他,但是,他不愿意流露出来。
而,无奈却又掩之不住,这该是最感人的情景。
无机真人的感受,与无非没什么两样,老眼向着南宫逸投过感佩的一瞥,他要南宫逸再说几句。
南宫通自然懂,举手一拱,笑道:“掌教,能认过,这是大勇,错未铸成也没不可饶恕的罪行,南宫逸爱才心切,想代一清求个情。”
无机真人略一犹豫,稽首答礼:“南宫大侠有谕,无机不敢不听,无如……”
南宫逸截口说道:“我明白掌教的难处,那不妨,南宫逸也不敢让掌教为难,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天心洞’中面壁三年,如何?”
无机真人双眉一展,稽首说道:“无机敬遵令谕。”
他这里话声方落,无非真人突然跨前数步,他身形刚矮,南宫逸已然架住他左臂:“真人你是要折煞南宫逸?”
无非真人动弹不得,老眼含泪,满脸激动:“大恩不敢言谢,无非有生之年…
…“
南宫逸截口笑道:“真人,我为的是‘华山’。”
无非真人道:“一清是无非的徒弟,无非自当永铭五内。”
南宫逸摇头一笑,松了手:“随真人怎么说吧户无非深深一稽首,转望一清,扬眉沉喝:”还不谢过你掌教师伯与南宫大侠!“一清闻言,连忙顿首,谢过掌教师伯之后,刚转过身。
南宫逸已然衣袖双展,硬生生他虚空架住了一清身形。
“站好了,答我问话。”
一清拜之不下,只得作罢,垂手肃立,静待问话。
南宫选笑了笑,道:“投书、毁匾,道长是听谁之命行事?”
一清低下了头,道:“一清只知道他是‘幽冥教’中人,却不知道他是谁。”
南宫逸道:“道长又怎知他是‘幽冥教’中人?”
一清道:“他穿的是‘幽冥教’装束。”
南宫逸笑道:“‘幽冥教’装束,我也穿过。”
一清忙道:“他有证明身份的腰牌。”
南宫逸道:“‘幽冥教’的腰牌,也有好几种。”
一清道:“他是铁牌身份。”
南宫逸笑道:“那么,该是十王中的一位……”
顿了顿,笑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清道:“在各门派前辈莅临的前一天。”
南宫逸双眉一挑,道:“他上了‘莲花峰’?”
一清点了点头,道:“正是。”
南宫逸眉锋一皱,道:“这就不对了……”
一清没敢说话,无机真人却惑然投注:“南宫大侠,有什么不对?”
南宫逸尚未答话,宫寒冰突然说道:“那十王之一,能上得‘莲花峰’,便是这点不对。”
无机真人一愣转注,道:“无机愚昧,宫大侠指教。”
宫寒冰谈谈笑道:“岂敢。‘幽冥教’中的十王,功力有可能闯过几道桩卡,但绝上不了‘莲花峰’,就是这点不对。”
无机真人明白了,点了点头,转望南宫逸。
南宫逸笑道:“南宫逸微有所得,却不敢断定,愿闻宫大侠高见。”
宫寒冰慨然笑道:“宫寒冰班门弄斧,只怕贻笑大方。铁牌一清道长亲见,当必不假,但浅见不以为那是‘幽冥教’十王中的一个。”
南宫逸道:“愿闻高明。”
“好说。”宫寒冰道:“‘幽冥教’中能上得‘莲花峰’者,唯‘冥幽教主’、‘一判’、‘二使’,那么,此人当是这四人中的一个。”
南宫逸道:“那何须掩饰身份?”
宫寒冰笑道:“南宫大侠是考我了,那非对他教内人,只是不让外人知道,他‘幽冥教’中高手已出了‘地幽冥府’。”
话落,南宫逸朗声大笑:“高见,高见,宫大侠不愧料事如神……”
笑声忽敛,目中突射冷电,接道:“宫大侠何时对‘幽冥教’底细摸得这么清楚?”
宫寒冰神情微震,旋即笑道:“难怪南宫大侠不知道,宫寒冰峨嵋寻宝之行,曾擒获一个‘幽冥教’徒,这是他招供的。”
南宫逸“哦”了一声,笑道:“那就难怪宫大侠对‘幽冥教’底细这般清楚了……”
深深地看了宫寒冰一眼,接道:“但不知那‘幽冥教’徒,是何身份?”
宫寒冰道:“这个,宫寒冰没问。”
南宫逸道:“据我所知,‘幽冥教’中,除‘幽冥教主’自己外,不允许任何一人对‘幽冥教’事知道得太多。”
宫寒冰道:“可是,那‘幽冥教’徒他知道。”
南宫逸皱眉摇头,道:“这就怪了,那‘幽冥教’徒,不但知道教主之下,还有‘一判’、‘二使’,并且连他们的功力深浅也摸得一清二楚,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宫寒冰笑了笑,道:“说得是,经南宫大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适时,南宫逸转注商和与司徒奇,道:“宫大侠峨嵋寻宝之行,曾擒获‘幽冥教’徒,这等大事,大哥二哥怎没对我说一声呢?”
商和、司徒奇不是糊涂人,司徒奇代表答话,他轩了轩长眉,道:“这件事儿,只有宫大侠一人知道。”
南宫逸追根究底,“哦‘了一声,道:”二哥,这怎么说产司徒奇道:“那趟宫大侠是一人出去的。”
原来如此!
南宫逸笑了笑,道:“是我错怪大哥、二哥了……”
顿了顿话锋,他没理会宫寒冰,转注一清,接着发问道:“又是谁让道长今夜在水缸中下毒的?”
一清道:“片刻之前,另一‘幽冥教’中人……”
南宫逸截口说道:“不是两天前那一个?”
一清道:“不是同一个人。”
南宫逸道:“怎见得?”
一清道:“此人持的是王牌,而且话声、身材都不同于前一人。”
南宫逸目中异采一闪,道:“王牌是……”
一清接道:“王牌是‘幽冥教主’亲临。”
此语惊人,无机真人等闻言震动,南宫逸淡笑地说道:“这么说来,‘幽冥教主’上了‘华山’?”
一清道:“正是。”
南宫逸笑道:“还好这位‘幽冥教主’只是授命而来,倘若有二心……”
笑了笑,住口不言。
无机真人等个个变色,机伶寒颤,低下了头。
刹那间,这周遭方圆十大内,陷入一片沉重的静默。
但,这片静默旋即又为南宫逸打破,他问的仍是一清。
“道长,那面王牌是什么模样?”
一清道:“状如玉壁,形圆,中间有一孔,色……”
南宫逸神情一震,目闪威棱,笑道:“果然被我料中了!道长,那不是玉牌,而是一块‘古玉抉’,此物功能祛陈奇寒百毒,举世唯一,奇珍盖世……”
司徒奇突然震声说道:“三弟,那‘古玉抉’莫非是……”
南宫逸截口笑道:“不差,二哥,正是那‘衡山世家’中,当年与皇甫相同时失踪之物,此物既在‘幽冥教主’手中,那皇甫相……”
宫寒冰忽地说道:“必在‘幽冥教’手中无疑,南宫大侠料事如神,令人佩服。”
他指的是南宫逸目前的推断。
南宫逸望了他一眼,笑道:“宫大侠如今是相信了?”
宫寒冰答得好:“宫寒冰本就未敢置疑。”
南宫逸笑了笑,道:“再见着那皇甫少青,我就可以交差了……”
宫寒冰道:“我以为南宫大侠不会就此交差。”
南宫逸道:“怎见得?”
宫寒冰淡然笑道:“皇甫少青功力不过二流,他哪有能耐索物救人?宫寒冰以为南宫大侠必不会坐视不顾。”
南宫逸大笑说道:“宫大侠可谓知我良深。不错,南宫逸不但要助他索物救人,而且更要助他雪报那杀母毁家血仇。”
宫寒冰扬了扬眉,道:“只怕这人跟物,都不是那么容易要的。”
南宫通望了他一眼,道:“宫大侠是说……”
宫寒冰道:“南宫大侠不是说,那‘幽冥教主’需要皇甫相助他巩固根本,称霸武林么?皇甫相既然在他眼中这么重要,他岂肯……”
南宫逸淡笑说道:“一日大旗所指,‘幽冥教’灰飞烟灭,瓦解在所必然,他自顾不暇,哪还由得了他这么多?”
宫寒冰目中冷电飞闪,道:“南宫大侠不是说,不是那‘幽冥教主’敌手么?
既然南宫大侠都制不住他,宫寒冰不以为“宫大侠错了,”南宫逸淡淡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南宫逸虽拿他莫可奈何,但这是暂时的。而且茫茫神州,不一定就没能制他之人。再说,天理之下,也从没那邪恶能够不低头,更何况,只要宫大侠与南宫逸联手,必可置他于死地。”宫寒冰笑了,笑得好不自然。“南宫大侠既有此豪语,宫寒冰岂敢独无雄心,一旦他日再相逢,那‘幽冥教主’他是必死无疑。”
南宫逸扬眉大笑:“有宫大侠这一句,哪怕他不死……”
转注一清,接道:“道长没弄错,这人与以前那人,话声、身材的确不同?”
一清道:“一清没弄错,的确不同。”
南宫逸目光轻扫环顾,最后仍落在一清身上。“让道长说,话声如何、身材如何,那很难说明,也很难确定。这样吧,道长且想想看、瞧瞧看,眼前这几位,有哪一位与跟他话声相同,哪一位跟他身材相似?”
一清目光转动,环视一匝,只在宫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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